先前卿柒靜等離了朱家莊,廉群玉到後,聽說卿柒靜一路是往北退走,當即調了莊上可用的人連同自己帶的人繞小道向北,好半道攔截敵人。但恐有差錯,他自個兒便正麵追趕卿柒靜,原意本想設法拖住卿柒靜,迫得卿柒靜令手下人先走,那時退走的紫金山人群龍無首,更易對付,自己派往北攔截敵人的那一路人馬便少了許多阻力。


    廉群玉自己首步功成,他卻沒想到放走的紫金山人眾中還有一個樊鴻,智計更甚卿柒靜,雖是以多圍少,卻仍是沒占到便宜,讓敵人逃了不說,己方還損兵折將。若不是扣下了卿柒靜夫婦,廉孤飛還不知發多大的火。


    朱懿正思想間,聽得屋中廉群玉說道:“爺爺,孫兒沒能將紫金山的人一網打盡,願領責罰。”


    那護衛悄悄與朱懿道:“大小姐,老主人正在氣頭上,連小主人也挨罵了,你不若先回去避避,過會兒再來。”


    朱懿思索片刻,道:“事被咱們做成這種樣子,挨罵那也是應當的,你去通報吧,我要進去。”話音輔畢,便聽得屋內廉孤飛道:“小朱懿這話說的還算有點擔當!”


    朱懿與那護衛均被嚇了一跳,廉孤飛內功精深,耳力目力自也遠超常人,朱懿和那護衛在外說話雖把聲音壓得低了,他卻也一句不落的聽了去。


    朱懿此刻在戶外聽了師祖的話,暗道:“好險好險,若是我方才真聽了這護衛的話回去,那豈不是要在師祖這裏落了不是。”心念轉動之際,也攝定心神,在外道:“師祖,弟子求見。”


    廉群玉隔門道:“你進來。”


    那護衛給朱懿推開門,朱懿拔足入內,放眼一看,見祖母、婁天下、白翼、廉群玉另有五六個莊中得力的手下都在,她行至廉孤飛跟前,拜了一拜,這才起身。廉孤飛道:“昨兒,是你同天下到天秀山去拿竺守忠他們的?”


    朱懿道:“是,咱們初時隻是想叫他們還錢,可竺守忠不給,他兩個兒子又罵咱們是吸血蟲什麽的,實在難聽,這才動手的。不然,東海四俠那樣的名望,咱們原也不想惹。”


    廉孤飛道:“你們哪,這事可是做的一點不漂亮。”


    朱懿垂首不敢言語,幾個年輕的也都默然,人人俯首。與東海四俠結怨一事,廉群玉未涉其中,且他亦才辦壞了一事,不敢代朱懿、婁天下等探問。


    屋中靜了片刻,朱婆婆道:“師父,弟子愚鈍,竺乘風、竺破浪兩個小子那一把火,叫咱們折損了十幾萬兩銀子,不給些教訓,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廉孤飛歎氣道:“靈兒呀,都這把年紀了,你性子卻還像小孩子一樣。”


    朱婆婆聽師父這樣說,知他心中已是不喜,道:“弟子愚鈍。”


    廉孤飛雙目轉定在廉群玉身上,道:“玉兒,你來說,昨兒這事,如何處置妥當?”


    廉群玉微一沉吟,起身道:“東海四俠名位尊崇,在江湖上能說得上話,咱們的大事便在眼前,這一行事,菩提尊者必會邀集江湖上人來阻攔,隻怕到時東海四俠也在其中。昨日那樣情形,自是要去問罪的,隻是,最後不若施恩於他們,不追究此事,賣個好。他們那些自以為正道的,最好麵子,最講究報恩。那日後咱們行大事之時,縱是菩提尊者請了他們相助,對麵相逢,隻要咱們點到昨日的寬恕之恩,想來東海四俠不會不顧,強要為難,那咱們便少了四個勁敵。追隨東海四俠的人眾不少,若有人見他們退了,自也會權衡利弊,置身局外,那便又少了一股勢力與咱們敵抗,可不是省了些力氣。”


    朱婆婆聽了這話,愈發悔愧,跪下道:“弟子逞一時之氣,誤了師父大事了。”


    廉孤飛道:“你起來說話。”


    廉群玉俯身去扶了朱婆婆起來,廉孤飛道:“事已至此,那也無可挽回了。”說著,起身負手,踱到婁天下身前,道:“我老頭子這一生所行之事總是處處有阻擋的,不是人擋便是天擋,還怕這一點阻礙!”


    朱懿卻在一旁想道:“東海四俠公正無私,咱們的手段在他們眼裏自是下流的,便是這回真放過他們,大是大非之前,也未見得他們便會真不為難咱們。”


    廉孤飛又問道:“天下,你說昨兒有人在天秀山裝神弄鬼,這才叫竺守忠他們脫困的?”


    婁天下道:“是。”


    朱婆婆道:“我到藥王廟時,那廟裏除了竺守忠家的人,便還有敖天龍,柳惜見跟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兩個大人還有個是半死不活的,能跳能打的,便隻柳惜見一個了。”


    婁天下道:“那昨晚在天秀山裝神弄鬼的,多半便是柳惜見?”


    朱懿細細回思昨夜之事,總覺柳惜見沒有那樣大能耐,說道:“可昨兒的聲音有男有女,柳惜見一人,怕是不能夠裝那麽多鬼。”


    婁天下搖頭道:“不,師妹,昨兒引我離開那人,她一會兒能用女子聲音說話,一會兒能用男子聲音說話,隻他一個人便能如此,在墳窟那裏的各樣怪聲,她定也能弄出來。”


    白翼插口道:“可那人是柳惜見嗎?”


    婁天下道:“若是柳惜見把竺守忠他們帶到了藥王廟去的,那在天秀山搞鬼嚇唬咱們的,該當是她。”


    朱懿道:“一人能變做許多聲音,這……這也真是奇聞。”


    廉孤飛笑道:“那有何奇,市井之中,便有能仿擬各色人等聲音的賣藝人,這樣的雜藝,有的把它叫做口技,有的叫做隔壁戲。”說著,他遙遙回想當年所聞隔壁戲的情形,陡然間想起談止來,心內感喟,悠悠說道:“我也許多年沒見過了?”


    廉群玉靈思一現,說道:“婁大哥,咱們的酒樓裏,也能叫人來演這‘隔壁戲’呀。”


    婁天下道:“這倒是,不過那也要先找到了會這技藝的奇人。”


    朱懿道:“還上哪裏找去,眼下不就有個現成的麽。”


    婁天下忙問道:“哪裏有。”


    白翼道:“是啊,我也去見識見識這隔壁戲。”


    朱懿笑道:“你想見識,隻怕人家未必肯說演給你瞧呢!”


    朱婆婆道:“咱們想瞧,我看誰敢不演!”


    廉群玉抱臂笑道:“師妹說的那現成人,是柳惜見吧。”


    婁天下、白翼恍然大悟,朱懿道:“你們既說是柳惜見也會這技藝,那她自然是能演這隔壁戲的。”


    白翼道:“她定不肯。”


    廉孤飛沉了臉道:“再打岔,我把你們骨頭拆了。”


    各人麵色一凜,無再敢言語者,廉孤飛雙目一一掃過各人麵上,良久,才又命朱婆婆和婁天下稟報朱家莊近來的事務。


    朱婆婆事無巨細,一一向廉孤飛陳明,廉孤飛又將些處置不妥的重做了布置,這一商議,便是半日。日暮之時,事還未斷幹淨,但眾人都餓了,廉群玉便讓人整置飯肴,邊吃邊議。才將飯擺上來時,外頭有人急喘喘來向門外的護衛道:“大哥,有急事要向老主人稟報,煩你進裏麵通報一聲。”


    廉孤飛等在裏麵已聽見,婁天下道:“不知又有什麽急事。”話才說完,外邊的護衛便問道:“何事通報?”


    那要稟事的人道:“卿柒靜他們……他們逃了!”


    廉孤飛那一幹人大驚,朱婆婆最先起身朝外去,一麵疾行一麵問道:“你說什麽?如何逃的!”言語間是又怒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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