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受擊倒地,心口火燒一樣疼,全身筋骨還似欲破裂一般,半晌不敢起身。


    朱婆婆走去解了顏緋影穴道,顏緋影躺了半日,已是手腳麻痹,這時起來,先查看傷口,見並不深,這才放心。但既得了釋,方才受柳惜見挾製的羞怒便躥上心來。不待朱婆婆發令,顏緋影便道:“師父,我殺了她!”


    說著,便舉掌要向柳惜見擊去。朱婆婆道:“緋影,住手。”


    顏緋影回頭來望師父,但此刻廟中漆黑一片,她半點瞧不見師父神色,也不知師父何以製止自己殺敵,遲疑片刻,還是放下掌來。


    朱婆婆走近柳惜見幾步,道:“我好徒弟要殺你,可怎麽辦哪?”


    柳惜見笑道:“你叫她來便是。”


    朱婆婆不言語,隔得一陣,道:“緋影,動手!”


    顏緋影此時再無顧慮,應道:“是!”便揚起右掌擊向柳惜見胸間,她掌至中途,忽而見柳惜見手臂橫掠,跟著便覺前頭一股力氣將自己右掌往側推撥,緋影一麵穩住右掌,一麵舉起左掌,再向柳惜見擊去,一掌未至,驀地裏,她小腿骨內側一痛,鑽心樣的疼,登時全身力氣瀉散,再沒法子立住腳,一時招式全散了架,人便倒下去,正要落在柳惜見身上。


    柳惜見右手一拂,抓了她衣襟,將她拉了坐到自己身側,拿住她脈門,喘息一氣,才瞧著朱婆婆說道:“放我走。”


    朱婆婆適才見著顏緋影掌擊柳惜見不成,反被柳惜見推手卸去掌力,而後又看著顏緋影發出第二掌時,柳惜見一腳踢在顏緋影左邊小腿內側,顏緋影竟自沒一點防備還擊,朱婆婆那時心中一個念頭甚是激切,也沒攔阻柳惜見再擒顏緋影。


    這時顏緋影被製,朱婆婆並未當即便讓柳惜見放人,靜待一時方說道:“常澤教的倒是不錯,不過,還是沒能教得最好。”


    柳惜見笑道:“你自個兒的徒弟教成這個鬼樣子,又有多高明,還說我師父呢。”


    朱婆婆“哼哼”兩聲,道:“你嘴巴可比武功厲害得多了。”


    柳惜見氣息不暢,便未答她的話,正難受著,見朱婆婆身形微晃,她忙想要起身,朱婆婆身形倏止,卻已至眼前,眼看她寬袖一舞,柳惜見右手中尚抓著顏緋影,忙動左手擋架。


    朱婆婆斜掌劈來,柳惜見豎臂擋阻,朱婆婆一手催推,柳惜見橫肘遮攔,兩人便你攻我守過了十餘招,柳惜見一手已擋不住朱婆婆攻招,便也想使上右手,不覺間鬆了抓拽顏緋影的右手。


    猛然間,朱婆婆左手食、中兩指急向柳惜見雙眼戳來。柳惜見大驚,忙伸右手拂轉,但還未接擋朱婆婆左手,朱婆婆便已將手縮了回去。柳惜見暗道不好,知朱婆婆真正用意是讓自己放開顏緋影她好得時機相救,思明此意,正想回手去抓顏緋影,卻遲了片刻,朱婆婆已一把攥起顏緋影。


    柳惜見一抓成空,再一眨眼,顏緋影身子離己已遠,且朱婆婆擋了在前,是再難抓她第三回。掙動之下胸中又是一痛,柳惜見隻得垂手不動。


    朱婆婆拉了顏緋影回來,運力將她輕輕帶了往後,便放了她,哪料一鬆手,顏緋影竟自跌落在地上。朱婆婆一愕,顏緋影是她撫養長大,武功盡由她教授,已有二十年,深知她武藝雖非深湛,但亦是不俗,不至連自己這一點後帶之力也抵不住,今見她摔跌,問道:“這是怎麽了?”


    顏緋影摸了摸小腿骨,道:“師父,我小腿骨斷了。”


    原來,方才顏緋影襲向柳惜見時,柳惜見踢在她小腿上那一下使上了內力,便把顏緋影小腿骨撞折。也因她左腿使不上力,脫了朱婆婆支托,便跌下地去。


    朱婆婆聽顏緋影說腿骨斷了,將右手負在腰後,行至柳惜見身前,道:“柳惜見,你是想求生呢,還是求死?”


    柳惜見聞言,道:“如何求生?又如何求死?”


    朱婆婆笑道:“求生,那便是斷了和萬古山莊的幹係,棄了你師父,拜我為師,這,便是生路。”


    顏緋影一怔,道:“師父,你說什麽?”


    朱婆婆不答她話,隻瞧著柳惜見。柳惜見聽了朱婆婆的話,先是大愕,而後氣得發笑,朱婆婆見她這般,心中不快,問道:“你笑什麽?”


    柳惜見道:“我若不答應,便是死路一條了?”


    朱婆婆道:“那是自然。”


    柳惜見道:“你都說我說話不中聽,收我做徒弟幹什麽?是想氣得自己早日歸天嗎?”


    朱婆婆道:“老身什麽都好,唯有脾氣不好,你以為,老身能時時任人氣嗎?”


    柳惜見道:“晚輩也什麽都好,唯有說出的話不好,真是不想叫人氣也難。前輩既不想叫我氣著,那還是另收別人當徒弟才好。”


    朱婆婆沉聲道:“那樣說,你是想自尋死路了?”


    柳惜見道:“傻子才想呢。”


    朱婆婆想了片刻,道:“再容你想想,願不願拜老身為師。”


    柳惜見道:“那晚輩想想。”她說完便不言語,人仍是坐著。


    朱婆婆道:“別想動歪心思等人來救,沒人救得了你,快說答應是不答應。”


    柳惜見道:“不是你叫我想想的麽?這會兒又催了。”


    朱婆婆橫了她一眼,道:“那便快想。”


    柳惜見待得氣息稍暢,說道:“我今日若是為了你背棄師門,那改日便是在你門下,別人稍加引誘,你便不怕我又棄了你改投別人門下?”


    朱婆婆道:“真是那樣,必叫你死無全屍。”稍頓得一頓,又問道:“你肯不肯拜我做師父?”


    柳惜見道:“晚輩再想想。”


    朱婆婆道:“話那樣多,我還道你有兩個腦袋兩張嘴呢,倒原來不是,想這麽件小事也這樣久。”


    柳惜見道:“腦袋多想得也多,想得那自是更慢。”


    顏緋影聽他二人說話,竟似識得許久的親熱親近之人,心中落寞。


    過不一時,朱婆婆問道:“如何,你答應是不答應?”


    柳惜見道:“絕不!”


    朱婆婆微慍,過得片刻,想嚇一嚇柳惜見,便道:“不肯,那便不能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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