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穀一向外人不到,今日柳惜見突然進來,各人都是意想不到,隻是青鬆、君竹等人素日裏都是巴望著張相早亡的人,柳惜見來又是替他們整治了張相,各人心裏歡喜。目下卻忽生變故,柳惜見這一強援遭難,又有腳步聲響,人人都怕是又有生人進來,而敵友難料,這便驚駭。便連張相,都是心裏打突。


    那人還未在石階可見處露身,君竹一怕,退步回來。青鬆初時也是一驚,但後一想興許是白鶴回來,便不害怕,問道:“白鶴,是你嗎?”無人答話,青鬆複又驚疑起來,撿了柳惜見的長劍拿在手裏。


    柳惜見為蛇毒所擾,又失了血,全身發軟,隻想睡去,此時也無心去管來的是何人,隻閉目倚在牆邊。


    青鬆、君竹、清溪三人惴惴不安,漸漸地,見一身形瘦長的黑衣人下來,看身量是個男子。隻是那石階的朝向是對著太極圖那一頭,那黑衣人也是背對了他們,這時看不清他臉。待得那黑衣人下了最後一級石階,轉過麵來,眾人這才看清他形貌,清俊冷俏,略有病色。


    青鬆居長,終是比兩個小的鎮定,上前一步,問道:“閣下是誰?”


    那人道:“明千霜。”


    張相心中一震,暗道:“是明千霜!”他驅蛇咬了柳惜見後,料得柳惜見難以生還,那自己身子複暖之後便再無威脅,全得性命不說,反殺得仇人得意弟子,令其傷心,大是得意,不想又來了一個明千霜,而自己再無對敵法子,難以應付,登時心如死灰。


    來者正是明千霜,他在客店中醒後,聽說柳惜見已到了幽冥穀來,想起張相為人狡詭偏執,又有化血針那樣的暗器,隻怕柳惜見出事,便讓一個認得路的店小二楊壽帶路,趕了過來。


    柳惜見迷迷糊糊中聽見明千霜的聲音,睜開眼來,但這時她睜眼隻覺一片花茫,便連最近處的青鬆一人也隻大略見個影子,卻瞧不見遠處的明千霜。張眼片刻,又合上眼睛,耳邊聲息漸漸小了。


    青鬆曾聽師兄崔炎翹說起過,師父曾用毒針傷了萬古山莊一個叫明千霜的弟子,被萬古山莊的人追殺,這才背井離鄉四處躲藏,這時聽來人說自己是明千霜,他當即回過神來,知這人多半是與柳惜見一路的,喜道:“你會輕功嗎?”


    明千霜早見了柳惜見合目坐倚在牆根處,知她必定受了傷,心裏一急,也不答青鬆話,一縱越過滿地的蟲豸毒物,到了青鬆身前。瞥眼見了一旁躺著的張相,向他瞪了片刻,這才轉過頭來,近前去看視柳惜見。隻見她傷重迷糊,不覺便朝青鬆瞧去。


    青鬆看明千霜一臉怒惡,怕他誤會自己師兄弟,連忙說道:“不是,柳姑娘是被我師父的毒蛇咬的,咱們也在想法子救她呢。”


    明千霜聽了這話,神色稍和,低頭一看,這才見柳惜見臂上有兩隻大水蛭叮著,他登時又怒目向青鬆看去,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青鬆道:“蛇毒入血,咱們用水蛭給姑娘吸毒拔毒,這法子還是姑娘自個兒想的呢。”


    明千霜點點頭,道:“是什麽蛇咬的?”青鬆往死蛇那裏一指,道:“便是那條,隻是我也不知是什麽蛇,師父不肯告訴咱們。”


    明千霜去看過,也不知那灰藍的小蛇叫什麽。蜀州林深潮濕,也多毒蛇毒蟲,馮嶸曾製過化蛇毒的藥,明千霜隨身帶得有,這時便從懷中取出藥瓶,倒了三丸雪晶晶的藥來,捏張柳惜見的口,先送了一丸到她口中。


    藥一入口,柳惜見隻覺舌尖涼森森一陣清苦,又覺有人捏了自己下巴,便睜開眼來,懵懵瞧了半日,好似明千霜,便叫道:“四師兄。”


    明千霜“嗯”地應了一聲,見她醒來,心中稍寬,問道:“你覺著怎樣?”


    柳惜見道:“怕是死得成了,張相在那邊,你問了化血散的解毒法子後,可要殺了他給我報仇啊。”


    明千霜百感交集,心中一熱,抱了她起來,半晌才道:“胡說,你一會兒便能好起來的。”


    柳惜見道:“誰知道呢。”


    青鬆在旁道:“明公子,你的藥能解毒嗎?”


    明千霜道:“我師父說,那藥許多蛇毒都可解。”


    青鬆道:“我師父搜羅來的毒蛇都是稀奇古怪的,尋常藥物未必有用。”


    明千霜道:“你師父是張相?”


    青鬆道:“是。”君竹又道:“不過咱們和師父並不是同心的。”


    明千霜見張相被製,隻道是柳惜見滅敵後他這些徒弟為自保而向己方示好,也不如何在意,隻問道:“你們有這蛇毒的解藥麽?”


    青鬆道:“有,師父曾指過解這蛇蛇毒的藥株給咱們看過,隻是那藥離咱們這裏遠,要翻兩座山才到。我和師弟又都不會輕功,所以方才才問你會不會輕功,那樣快些。”


    那張相經過秋雨靈背叛一事,隻怕收徒弟再遇了有異心的,或是怕徒弟逃走,自那後,收徒傳藝便不肯將身上技藝全都傳授,於武功一道,也隻教些護身的拳腳功夫,不傳內功輕功,更用毒藥牽製眾徒弟,是以青鬆等方對他存有恨意。


    明千霜聽了青鬆所說,點點頭,抱了柳惜見,道:“那咱們這便去吧。那藥怎樣個服用之法,還請把藥罐器具一起備齊。”


    青鬆道:“是極。”說罷,轉身同君竹、清溪道:“你們在這裏守著,別理會師父的說話。”


    君竹、清溪答應了,幾人重取了新的水蛭給柳惜見拔毒,這便出了地底密室。到得地麵房中,青鬆看主屋前還立得有一人,問明千霜道:“明公子,這是你朋友嗎?”


    明千霜道:“是,他叫楊壽。”這楊壽便是明千霜請來帶路的店小二,方才到了這裏,明千霜看屋裏靜悄悄的,不知是什麽情形,便沒敢帶他下去,留了他在上頭。


    那解藥要用酒水研碎吞服,君竹去屋中尋了一平日搗藥用的小石臼並一瓶白酒,備著製藥與柳惜見。柳惜見仍是昏昏沉沉,明千霜因還要帶了青鬆同行引路,便尋了一繩索將柳惜見綁負在背後,一手提了青鬆趕路。楊壽便和君竹、清溪一同留在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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