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柳惜見說長幼皆可出戰,先前替她說話的石溫、東海四俠等又驚又急。


    鄒無晉指著自己,道:“要是我鄒某人給關少俠報仇也可以?”


    柳惜見道:“自然可以。”


    鄒無晉仰天哈哈大笑,片刻後方道:“你縱是敢與咱們交手,我也不敢對你小姑娘下手。”說著拍了拍自己臉頰,又道:“我這張老臉丟不得。”


    明千霜心中暗鬆口氣,這時卻聽柳惜見道:“鄒大俠是瞧我年紀小呢還是瞧不起我呢,焉知我有一日不能達至鄒大俠今日的境界。再說,鄒大俠你領管金門中要務,我也是堂堂萬古山莊羈風堂的堂主,我明師兄又任芙蓉壇、羈風壇的執法,職司更在我之上,咱們同擔要職,與你鄒大俠交手,不算貶損了你身份吧。”她所說半真半假,萬古山莊弟子心中雖有疑,卻不敢說出,隻得靜靜瞧著柳惜見究竟要行何事。


    鄒無晉看柳惜見執意要引自己出手,心想這女子詭計多端,不知眼下又打什麽主意。思想間,不禁向呂山望了一眼,呂山此時卻也在垂頭思道:“她怎地一點不怕,反要鄒師兄出手……她功夫對付同輩弟子勝算倒是大,可要是和鄒師兄比,那是差得遠了。她怎還要引逗鄒師兄出手呢……難道,難道她有什麽法子能勝得過鄒師兄?”思疑間向柳惜見瞧去,見她成竹在胸的模樣,正想:“她怎不怕呢?還是別讓鄒師兄出手為好。”


    這一想過後卻觸了靈機,當即又思道:“這丫頭最會做戲,是了是了,她麵上裝得若無其事,要和師兄過招,似有必勝的把握,便是為了讓咱們有疑慮,進而懷疑她早有準備,不敢輕易應下代馬沛報仇一事。她正可逃脫,其他的年輕弟子誰來她也不怕了。哼,好一招空城計,好心機!”此念一生,越想越覺柳惜見是虛張聲勢恫嚇自己幾人,好借機躲過金門高手的重擊。


    此時呂山思緒紛擾雜亂,腦子已有些亂了,絲毫沒想他們原本就不打算要鄒無晉出手,柳惜見何以多此一舉。


    鄒無晉不如呂山想得多,心道:“這丫頭話裏意思是非要我出手,廳上這麽多人看著,料來她不會再用貴妃醉舞那迷藥,她在洛水鎮殺了咱們那麽多弟子,拿了化成的兩根梅花針便是為尋她報仇來的,方才她躲過了,如今現成的時機又來了,可不能白白錯失,早一刻殺了柳惜見早一刻安心。”當下便順著柳惜見的話道:“柳姑娘好氣魄,你既這麽說了,我再不答應,豈不是無禮,好,那方才明珠傷了馬少俠的過錯便由我來補了,我來給關少俠報仇吧。”


    柳惜見道:“咱們的前約不變,一會兒生死各看本事,我和明師兄要是死在鄒大俠和關大俠手裏,咱們萬古山莊的弟子不得向你們二位追究。若是晚輩二人僥幸,贏得一招半式,而兩位大俠有些微損傷的話,金門與廣源鏢局也不得向萬古山莊追究!一切恩怨,便斷在這廳上!”她話音清脆,卻不失豪氣,鄒無晉還未答話,廳上的不少局外人已搶先道:“好!”


    待人聲稍落,鄒無晉也道:“好,就依你說的。”


    柳惜見舉起手掌來,道:“鄒大俠,咱們擊掌為誓,不得反悔!”她神色鄭重,瞧著鄒無晉。鄒無晉也豎起手掌,道:“好,不管生死如何,誰也不得再因今日之事追究。”說罷,柳惜見一笑,上前來將手掌與鄒無晉手掌“啪啪啪”碰擊三下。


    柳惜見自己和鄒無晉擊掌畢了回頭叫道:“師兄。”示意他也來與鄒無晉擊掌,鄒無晉明白,遂又抬起掌來,走向明千霜,同他擊了掌。


    柳惜見轉回身,同關無奇道:“關大俠,咱們也擊掌為誓。”


    關無奇揚了揚手袖,道:“好。”伸出掌來時,朝陽教的查琉匪忽開口道:“關大哥,且慢。”


    關無奇手停在半途,道:“怎麽?”


    查琉匪來到柳惜見麵前,說道:“姑娘說,不論長幼皆可替無鳩報仇是不是?”


    柳惜見暗忖查琉匪用心,口上道:“不錯。”


    查琉匪道:“拙荊與無鳩乃是親姐弟,前陣子他聞無鳩身死,傷心過度,生了病,也多次求我給無鳩報仇。關大哥是無鳩的堂哥,我是他姐婿,咱們都是無鳩的兄長,我想由我給無鳩報仇是不是也一樣。”


    查琉匪娶的是關無鳩的長姐關無凝,此節廳上許多人都知,這時查琉匪話中之意,似也要參與到這場仇殺之中,柳惜見又才說過隻要是關無鳩的親友都可為他報仇,查琉匪請求不算無理,眾人隻看柳惜見要怎樣回應了。


    柳惜見暗暗冷笑,心道:“你朝陽教也想來摻和一腳,這又是為的什麽?”


    查琉匪道:“拙荊與無鳩年歲相差較大,是看著無鳩長大的,他們姐弟二人感情甚篤,她此次本也想同來,隻傷痛下染了病,未能成行。臨行前她多番叮囑,要我務必設法給無鳩報仇。”說著,眼睛轉移向關無奇,道:“關大哥,萬古山莊隻派出柳、明兩位賢侄,我若強插進來便多了一人,於他們不公,便隻能和你換了,這次給無鳩小弟報仇的機會,便讓給我了吧,我回去,也好和拙荊有個交代。”


    陶辰聽了這話,暗暗憂心:“查琉匪武功比鄒無晉雖略有不及,卻遠勝關無奇。若是關無奇與鄒無晉一強一弱聯手,那柳師妹和明師弟便不需費力。可若是鄒無晉和查琉匪強強聯合,那柳師妹他們可沒半點勝算。”


    廳上許多人也想到此處,親者憂急,仇者暗喜,非親非仇的等著瞧熱鬧。


    柳惜見先前出言逼退宗照英引鄒無晉應戰,是怕傷了宗照英得罪施清浩,此外想趁機再除掉一個金家的高手,她所想抵敵所能抵敵的也隻金家的高手而已,這時查琉匪想要插手,對方一下增了人勢,原先心中謀劃的殺敵之策已不管用。又不知查琉匪此來是朝陽教的授意還是自請,內中有無陰謀,心底實是不願答應的。


    關無奇本沒想到查琉匪要來相助,他自知查琉匪武藝勝過自己,由他來報仇更多了把握,自己也不需多麻煩,查琉匪一說完請求替換等言語,關無奇便道:“妹夫你們那麽疼愛無鳩,要給他報仇又有什麽不可呢,你來便是你來吧。”


    班炳煌暗想,要不己方也換人,隻是思來想去,莊中武功高的長輩們都不在,餘下的師叔們武功還未必及得過柳惜見和明千霜,隻暗歎默言。


    明千霜也在思索應對之策,查琉匪與鄒無晉聯手之強是他所不可想的,但柳惜見此前將話說絕,這時臨急來找對策,卻是難找。無法可想之時,念及柳惜見要因自己喪命,暗道:“我可連累你啦!”


    查琉匪看瞧柳惜見和明千霜兩人,問道:“兩位賢侄,你們不會介意吧。”


    柳惜見笑盈盈道:“怎麽會,隻是……”她說到這忽然止住,看向朝陽教一幹人的座位,接著道:“我方才引廣源鏢局刁少俠的兩位夫人去方便,聽他們說貴教才放逃了個要緊囚徒,是極要緊極要緊的,不是說救走那囚徒的獨眉和尚蠻厲害的嗎?查前輩是朝陽教的高手能人,晚輩怕朝陽教主要委派您去追尋那囚徒呢。晚輩和明師兄雖未必比得過前輩,但也不是窩囊廢,隻怕僥幸之下,傷了前輩,會壞貴教的事。”


    朝陽教眾人聽她說到“囚徒”時,微覺奇怪,到得聽她說到“獨眉和尚”,已覺雷霆一震。那時人人明白柳惜見所說是司馬罄逃匿一事。祝堂躍、卓秋鳴、查琉匪皆是司馬徽心腹,司馬罄被囚被救各事他幾人均知曉,廳上便隻石溫一人不知此事。


    祝堂躍等人此時又驚又怕,驚者,柳惜見竟知司馬罄一事。怕者,柳惜見適才言語,暗含告誡威脅,若是查琉匪敢再摻和給關無鳩報仇一事,那她便將司馬罄多年來被司馬徽所囚之事公諸於人。這幾個當世豪俠,也多經曆過生死險阻,但曾少有膽怯的時刻,這時卻被柳惜見幾句話嚇住,流言非流言,他們如何不驚不懼。


    刁信的兩個夫人聽了柳惜見話,更是提心吊膽,又怕丈夫責罵,又怕公公怪罪。


    廳上餘人雖聽得不明所以,但瞧柳惜見和朝陽教諸人的神態,神思靈敏的已品出了味,暗暗沉思。


    朝陽教的來人中,祝堂躍為最尊,石溫為最強。如今石溫不理他們的事,柳惜見的話他雖不明白卻也沒問。


    祝堂躍聽了柳惜見話後已暗暗權衡利弊,原來司馬徽得知柳惜見在洛水鎮一人除掉金家四大高手後,暗驚她的心計手段,隻怕來日柳惜見會轉成為朝陽教的大敵,便有除去柳惜見之意。石溫回教後,司馬徽聽石溫幾次提及柳惜見,聽言語石溫竟是想讓他侄兒娶柳惜見,司馬徽對柳惜見已有歧見,哪裏還容許,反覺柳惜見是紅顏禍水。後金起陸來信,要他幫金家做個見證,司馬徽揣度其意,知金起陸是想殺了柳惜見報仇,索性便順水推舟,順道也幫自己除了柳惜見。


    祝堂躍等人來時,司馬徽已傳達了此意,祝堂躍幾個看用金化成尋仇之路不通,本想再用其他事挑起柳惜見和金家的紛爭。後來卻出了明千霜的事,旁觀至此刻,除去柳惜見有望自是暗喜。卻又慮明千霜,幾人曾聽說過明千霜的一些事,知明千霜小視不得。關無奇武功在祝堂躍等人眼裏算不上高明,縱是還有一個鄒無晉一同,還是怕到時變生意外,柳惜見逃了過。是以才讓查琉匪將關無奇替換下來。


    哪知柳惜見竟用司馬罄一事來威脅,祝堂躍思量再三,不得不先顧司馬罄一事,終說道:“查師弟,為兄一會還要給你安排事呢,你怕是不能上陣了。”


    查琉匪明白師兄意思,隻又得含愧同關無奇致歉,退了回來。關無奇依附朝陽教已久,司馬罄又是在他手下被放脫的,他早怕司馬徽會責怪,對朝陽教的人哪敢有怨言,隻諾諾遵命。


    柳惜見將局麵扭轉回正軌,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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