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見聽明千霜口氣,像是認得那日在神鶴碑遇到的白衣公子,問道:“師兄,你說的那人是誰?”


    明千霜道:“這事關乎我在蜀州的那位馮師姐,也非光彩事,隻是你們今日的事也是為了白珍,我說與你們聽也無妨。可這事,你們聽了,別對人說去。”


    柳、李二人齊聲道:“是。”


    明千霜微微頓步,看瞧柳惜見,道:“你在洛水鎮、遂州,都有遇到心雪,可知她為何被百日門的人追殺?”


    柳惜見道:“不是為了那一百顆黑珍珠麽?”


    明千霜道:“不錯,便是為了那一百顆珠子,那你可知道,心雪拿那些珠子來做什麽?”


    柳惜見搖頭道:“這我便不知了。”


    明千霜微微歎了口氣,道:“心雪拿那些珠子,是為了給她姐姐治眼睛的。”


    李允然道:“治眼睛?”


    明千霜道:“不錯,心雪有個姐姐,叫姩雪,大著我三歲,是我的師姐。我拜入師父門下後,這位師姐一直待我極好,隻是後來她因白珍受了重傷,一身武功盡廢,雙目也幾欲失明,因此,我方才聽你們要幫她贖身,很是氣惱。”


    柳、李二人才知他適才有氣之故,李允然道:“原來如此。”她與柳惜見也都明白,明千霜口中的師父非常澤,而是馮嶸。


    柳惜見道:“心雪姑娘為了拿黑珍珠給姩雪姑娘治病,便高價買走了百日門金老太太先看上的黑珍珠,這才被他們追殺。”


    明千霜道:“是,我師姐受傷後,她雙目本已瞧不見了,後來師父帶她四處求醫問藥,才稍稍複明,隻是她看東西會有重影,眼睛又時常會疼,有個大夫說,要用西域產的黑珍珠方能助她眼睛痊愈。咱們從那後一直設法尋這黑珍珠,隻是這黑珍珠本就稀有,又產自異國,實在難求,直至一月前,心雪才打聽到有個胡商帶了黑珍珠到中原。可偏巧師父不在家,心雪便一人去買那黑珍珠,這才有了和百日門的糾纏。”


    柳惜見這時得知馮心雪搶買黑珍珠的因由,心中頗讚這姑娘義勇。李允然曾問起柳惜見她從洛水鎮逃出後的一路所遇,是以也知曉馮心雪買黑珍珠一事,這時柳惜見和明千霜說起這事,她倒也清楚。


    柳惜見問道:“師兄說姩雪姑娘因白珍受傷失明,是怎麽一回事?”


    明千霜道:“我師父有位至交好友,姓皮,皮家叔父的長子皮紹與我姩雪師姐同歲,兩人幼時是玩伴,後來年紀稍長,兩家人瞧他們要好,便給他們定了親事。那皮紹原對我師姐也是有情義的,可後來有一年,他和好友出門遊曆,到了合家口,便識得了白珍,自打那起,他便移了心,想要娶白珍為妻。”


    李允然心道:“原來是男女情事結的怨。”


    明千霜道:“皮紹為了白珍,要和我師姐解除婚約。可皮家是清白人家,和我師父又是多年的交情,怎會讓皮紹胡亂來,他們將皮紹痛罵一頓後,關在家中。可皮紹學過武藝,皮家又怎麽關得住,皮紹最後逃了出去,來到合家口。”


    李允然道:“他找白珍來了?”


    明千霜道:“是啊,後來他來找白珍的事被我師父知道,我師父怒了一場,要師姐和皮家解除婚約,師姐看皮紹執意如此,便也答應了。可過得一個月後,皮紹上門負荊請罪,要與師姐重行修好。”


    柳惜見道:“皮紹為何如此?”


    明千霜道:“他另有圖謀,原來便在我師姐和皮家解除婚約的時候,皮紹變賣了皮家在萬州的一處房產、田產,要給白珍贖身。”


    如今聽到“贖身”二字,柳惜見和李允然都是覺得有愧。


    明千霜仍在道:“白珍起先答應了,可沒過幾日忽然反悔。”


    李允然問道:“可知白珍反悔的緣故。”


    明千霜道:“白珍早有心儀的男子,隻是這男子有陣子不知何故沒了音訊,皮紹又在此時要與她贖身,她便答應了。可她是那老鴇的搖錢樹,老鴇又怎肯輕易放她走,皮紹與那老鴇周旋幾日,便在事成,要拿得賣身契的時候,白珍愛戀的那男子趕了回來。那男子將白珍帶走,兩人相談不過一盞茶功夫,白珍便不願和皮紹走了,仍要留在妓院中。”


    李允然心道:“白姑娘好傻,你那時該先拿了賣身契離開青樓再說啊,有何事比先得自由身要緊。”


    明千霜道:“皮紹大怒,便回了蜀州。後來他負荊請罪、重來求親,師父和我都覺他不過是為了和白珍賭氣,幾次將他趕出門。可咱們沒想到師姐對那姓皮的是真心喜歡,看他幾次上門請罪,以為他回心轉意,鐵了心要嫁他。師父卻因他前行不端,遲遲不同意這門親事,後來皮家二老請了師父極為敬重的一位前輩前來說情,師父架不住那位前輩的情麵,看師姐又是真喜歡皮紹,才重又答應這門婚事。”


    柳惜見道:“依師兄說,皮紹並非真心娶姩雪姑娘,那是為了什麽?”


    明千霜道:“皮紹瞞的也嚴實,他真正用心咱們直到他和師姐成親那日方知。”他說到此,便住口不言,目含怒殺之氣。每想起那日師姐馮姩雪所遇,依舊是義憤縈懷,言語神色間皆是痛憤。


    李允然探問道:“師兄,出了何事了?”


    明千霜道:“師姐的嫁妝裏有一味奇藥,天山雪蓮,師父在前半年才得了兩朵,便拿了一朵給師姐做嫁妝。皮紹這次和師姐成親,便是為了從師姐那裏拿這天山雪蓮。”


    柳惜見道:“他要這天山雪蓮來做什麽?”


    明千霜道:“不是他要,是白珍要。”


    李允然和柳惜見齊聲道:“白珍要?”


    明千霜道:“是,成親那日,他們拜完天地,皮紹便和師姐說自己一個朋友受了重傷,性命垂危,要天山雪蓮才能救治。師姐這才疑心起皮紹的用意來,出言探問,皮紹幾句話便露出用意,他果真是為了那天山雪蓮才和師姐成親的。”


    李允然罵道:“這人真該死!”


    明千霜道:“天山雪蓮本是白珍托皮紹取的,她有急用,師姐他們成親那日,她改裝混入丫鬟堆裏,皮紹和師姐撕破臉後,白珍便跳出來,求師姐將那天山雪蓮賣給她。師姐這才知道,皮紹找她要雪蓮,乃是為白珍而要。”


    明千霜頓了一頓,又道:“師姐心灰意冷,當時便找了筆墨,要寫和離書。叫陪嫁來的人收拾她的東西,想要回到師父那裏。自然,那天山雪蓮她也沒想給皮紹和白珍,連同所有嫁妝一起,帶回家來。皮紹見師姐決絕,求雪蓮是求不來的了,便動手硬搶。”


    李允然暗罵道:“無恥之徒。”


    明千霜道:“皮紹和師姐原本武藝相當,那日在新房中大打出手,一時間誰也勝不得誰,皮紹手下有個家奴,叫皮老生,他得了皮紹授意,當場便翻起我師姐的嫁妝來,我師姐帶去的丫頭原也有會武藝的,可這兩個丫頭不是皮老生對手,最後那天山雪蓮還是被皮老生翻出來了。師姐那時正和皮紹對招,無暇旁顧,到得她察覺時,皮老生已將天山雪蓮交給了白珍。”


    柳、李二人與明千霜始終是同門,心中更向著這位師兄,二人看明千霜一臉忿態,也不疑他言語有假,當下對白珍便不如先時那般愛重了。


    明千霜可不知她二人心境變化,仍在敘說舊事:“待得師姐擺脫皮紹糾纏追出去,白珍已拿著天山雪蓮到了皮府的後門。師姐也不是好到沒脾氣的人,被人如此侮辱戲耍她如何不怒,上前去搶了天山雪蓮後便要報官捉拿白珍。偏這時候皮紹追了來,他勸師姐將天山雪蓮賣與他和白珍,師姐不肯,兩人又動起手來。皮老生奉了皮紹的令,為白珍搶奪天山雪蓮,在皮紹和我師姐第二次交手時,他便也上前來攻我師姐,我師姐手上的天山雪蓮還是被皮老生奪了去,他拿到雪蓮又交給白珍,兩人便要上馬車離開,我師姐一怒之下刺了皮紹一劍,得了暇隙,便往白珍手上的天山雪蓮抓去。”


    明千霜頓了片刻,又道:“我師姐知道白珍不會武藝,並沒想要傷她,隻想從她手中搶回天山雪蓮。可那時情急,她衝過去時勢猛了些,皮紹以為她要殺白珍,便在後打了我師姐一掌,他情急中出盡全力,我師姐便在他掌下受了重傷,差點丟了性命。皮家那幾日要裝新房便買了石灰,沒用完的都堆在後門的牆角邊。我師姐向白珍抓去時,白珍躲向牆邊,她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便抓了一把石灰灑出去,正好落在我師姐的眼睛上。皮家在場的那些下人說,白珍灑出石灰的時候正好皮紹便在後打了我師姐一掌,我師姐的眼睛便是這麽傷的。”


    李允然心道:“好嘛,那給白珍贖身一事便作罷吧。”


    明千霜道:“還算皮紹良心未泯,我師姐受傷後他便趕緊派人去叫大夫,白珍卻帶著天山雪蓮逃了。那時我們在師父家裏,皮老爺派人去報訊,我和師父還有心雪才一同趕到皮府。師姐被皮紹打了這一掌,受的內傷甚重,我們趕到時皮夫人正給她療治內傷,後來師父拿出另一隻天山雪蓮,才保住師姐的命。可她眼睛上的石灰便沒來得及清洗,這麽給耽誤了。好在白珍灑出石灰的手勁小,落入師姐眼裏的少,後麵不斷醫治,她眼睛總算能看見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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