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眾弟子雖把柳惜見圍住卻不敢隨意發落,均等著呂山下令。


    呂山這時全身打冷戰,偶睜開眼來已見弟子們舉兵刃圍住柳惜見,心中思道:“此女小小年紀便有這等功夫,難怪化成會敗在他手裏。重傷之下還硬還一掌,心誌如此之堅,隻怕不易勸服,若留了她命日後定會成為我金門大敵,嗯,留不得,留不得。”


    呂山有了這念頭,道:“搜她身上看有沒有白水銀珠,搜到搜不到都殺了她!”


    與呂山同來的均是男弟子,呂山說殺了柳惜見絕無人有異議,但搜身這一事各人卻猶疑起來。武林中人雖不似尋常百姓門戶苛守男女大防,但也有必守之德。搜身已是肢體相觸之事,金家眾弟子也非無恥之徒,知此為不妥,都不敢上前去搜柳惜見身。一時間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無一人去碰柳惜見。


    呂山喝道:“還不快搜!”


    眾弟子中有一人是呂山的大弟子姬無殤。姬無殤看了看群弟子,道:“小師弟,你去搜她身。”眾弟子眼光一齊看向最末的一個弟子。原來最末一個弟子是呂山最小的弟子何成,隻十二歲,個子比其餘弟子矮了一截,還是個孩子模樣。


    何成得了大師兄吩咐,一手攜了兵刃上前,眾人合圍在他和柳惜見身周。


    柳惜見這時節一直暗中調勻呼吸,聽說要搜身,心中大急。見何成挨近來,更是羞怒,右手從懷中一掏出來揚向上,大呼道:“貴妃醉舞!”


    金家眾弟子知道貴妃醉舞的厲害,到洛水鎮後又聽說江時安、古鎮康、趙賢安便是栽在這藥上,一時怕沾上貴妃醉舞,閃退往後。


    呂山見狀暗罵:“蠢材!”


    姬無殤後知後覺:“若她真是想用貴妃醉舞迷人,怎還會口宣出來讓人有防備。”他醒悟過來為時已晚,柳惜見趁金家眾弟子後避之際,起身抽劍出鞘,一劍砍向她身後的兩個弟子,往酒肆後闖去。


    金家弟子追了幾步,便見柳惜見抱了一大壇酒出來,眾人攻上,她飛腿踢出一條長凳,眾人避開。柳惜見咬了封布將酒水倒灑在金家弟子身上,一麵倒酒一麵揮劍禦敵,慢慢退到門外。


    姬無殤道:“別讓她逃了!”


    兩個弟子搶到門外攔住柳惜見,柳惜見將酒水倒得滿地滿街,勉強和那兩個金家弟子過招,打鬥時將酒水灑在那二人身上。她受傷之下難以支續,不多時又被逼回酒肆中,急鬥之中,隨手將酒壇中剩下的酒澆灌在呂山身上。


    呂山原本在運內力調息,隻是後來眾人爭鬥起來,他怕使內力時被人磕碰到走火入魔,便不再使出內力,隻靜坐休息。他身上受凍,全身僵木,起不來身,也無法自行挪動,因此柳惜自己倒酒來時,他隻得任酒水澆留在自己身上,自主不得。


    柳惜見奮力禦敵,再奔回酒肆後倉抱了一壇酒,揭了布封將酒往地上倒去,遇著金家眾弟子攻來又往他們身上倒去,一路眾人出手她隻躲避,再不和金家弟子交手。第二壇酒水倒完,柳惜見再闖進後倉,她出來時眾人見她左手上多了四根燒過半的木柴,姬無殤心中大驚,道:“她要放火!”


    呂山也是大駭,便在此時,柳惜見將一根木柴仍往呂山身上,將另一根木柴扔到姬無殤身上。兩人身上都被淋了酒水,一觸火苗便燒起來,姬無殤大叫:“快去救師父!”


    眾弟子忙向呂山跑去,隻是眾人衣裳都沾了酒,去拍呂山身上的火頭時又都惹上了火,一時自顧不暇。柳惜見看眾人向呂山擁去,多朝呂山處扔了一隻木柴,木柴碰撞落地,地上被酒淋濕的地方起了淡藍的一片火焰,地麵一燃火勢大增。


    柳惜見趁機跳到一旁幹淨的地上,一躍竄往酒肆門外。此時金家眾弟子忙著撲火救師,也沒人再攔她。


    柳惜見在門外道:“你們先走的那些師兄弟怕是會冷,你們給他們送點火下去,也好給他們取暖!”言罷,擲出一把銅錢擊往金家眾弟子身上,隻是她忙著脫身,也沒看那銅錢擊中多少人便展開輕功逃去。


    柳惜見受了呂山一掌,體內氣息紊亂,便是輕功也及不上平日了,隻行出十餘裏,胸口便如被灌了辣椒水一般,疼痛難忍。她忍痛行到一片疏林中,找了個小土丘靠下,歇了小半個時辰,疼痛稍減,方敢行路。


    柳惜見隻敢往山中去,又行出十餘裏,胸口複如先前一般,隻得倚樹坐下歇腳。這回她一坐地,血腥氣上湧,又嘔出一口血來。柳惜見喘息良久,抓土將嘔出的血跡埋了,瞑目養息。過得不久,耳聽遠處傳來人聲,她細細辨聽,果真有一行人朝她所在走來。


    她隻怕是金家人追來,用劍撐地起身,四處找藏身之所。環視四麵,處處是黃土,隻西北斜坡上有草叢,柳惜見快步走去,藏在那草叢之後。地處坡上,柳惜見此時體弱,走去時兩次要滑倒。


    步聲傳近,柳惜見聽得一人道:“焦師叔說抓住她便殺了,那白水銀珠怎麽辦?”


    柳惜見心道:“果然是金家派來尋我的。”


    另一人道:“趙師伯和江師伯都是她殺的,白水銀珠自然是在她身上,到時抓住她仔細搜檢便是。”


    又有一人道:“呂師伯說柳惜見受了傷跑不遠,咱們快些找到她,不然被萬古山莊的人救走就壞了。”


    一行人吵吵嚷嚷往前走去,柳惜見趴在斜坡上,探頭出來望那行人後影,一數十五個人,心中叫苦。以她現下的身骨,隻怕是連一個人也對付不了。在坡上躺了許久,日頭西斜,柳惜見看著滿天紅霞昏昏欲睡。


    將睡未睡之際又聽得道上傳來雜亂的步伐聲,她一下驚醒,豎耳凝聽道上動靜。步聲臨近,聽來那些人是走在正對斜坡的道上。


    柳惜見凝眉聽聲,片刻後,聽人道:“胡師兄,你看那邊。”


    柳惜見一驚,她沒探頭出去看,不知這弟子說的地方是不是她藏身處,惶惑中將右手搭上劍柄,聽待後語。


    一弟子道:“是啊,是人腳滑絆的腳印。”


    柳惜見猛然醒悟,想起自己方才往斜坡處來時腳底兩次打滑,必定在土上留了痕跡。思想多半是躲不過了,打起精神,右手緊握劍柄。


    道上一人又道:“柳惜見是會武功的,不至於在土道上留下痕跡吧。”柳惜見聽了這聲音,暗暗想道:“像是三師兄的聲音,會不會是日間見到那人。”不知為何,聽了這人說話,心中不似先前那般急懼了。


    又換了一人道:“過去看看!”


    柳惜見左手入懷,捏了六枚銅錢在手。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離自己不過兩丈遠。她定了心,細辨步聲方位,拿準了後,倏爾躍起,發擲手中六枚銅錢出去。


    前麵三人武功略強些,見有暗器襲來,忙向兩側閃躲。他們身後的三個弟子卻沒能避開,被柳惜見銅錢擊中咽喉斷氣,仆地滾下坡去。


    柳惜見在半空便已拔劍,一落地便和金家弟子動上手。金家弟子還剩有十七八人,柳惜見撐著斬殺了七人,再也支持不住,踉踉蹌蹌往坡上走了兩步,將劍鞘拄地,直視金家眾弟子。目光移轉,見那酷似年中聖的藍衣弟子站在最末。


    為首的金家弟子看柳惜見臉色青黑,滿額的汗水,嘴角還沾著血跡,高聲道:“她受了傷,神氣不了了,給我上!”


    一人也喊道:“殺了她給師父報仇!”


    一個弟子向柳惜見衝去,柳惜見摸出一枚銅錢擊去,正中那弟子腦門,那弟子額上流血,睜著雙目倒地。


    為首的弟子出劍向柳惜見急刺過去,柳惜見揮劍抵擋。便在這時,金家群弟子中慘叫連連。柳惜見看去,卻是那藍衣弟子出劍向他前麵其他弟子砍殺來。


    變故突起,為首的那個金家弟子也不再攻向柳惜見,回身大聲喝問道:“藍師弟,你做什麽?”


    藍衣弟子一言不發,一劍劍向餘下的金家弟子砍削去。為首的金家弟子一麵道:“你瘋了!”一麵出劍去與藍衣弟子相鬥。藍衣弟子雙目間憋著一股怒氣,身法快如電,一劍誅一人,片刻間,已將金家弟子殺得隻剩為首那人。


    藍衣弟子出招慢下,為首的金家弟子得了喘息之機,顫聲道:“萬古山莊的快劍,你是……你是……”藍衣弟子不容他再說下去,一劍往他腰上砍去,為首那弟子橫劍擋架,藍衣弟子中途變招,斜起劍砍向那為首弟子的頸項上,為首那弟子腦袋滾落掉地。


    藍衣弟子看向柳惜見,柳惜見道:“三師兄。”


    藍衣弟子應道:“哎。”


    柳惜見舒眉喜笑,藍衣弟子也是一笑,扶了她坐下,道:“你坐著歇一會,我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柳惜見坐在斜坡上,看年中聖俯身去查金家弟子呼吸,遇上還沒斷氣的,揮劍補上一劍,連先前被柳惜見打滾下坡的也沒放過。年中聖確證金家弟子死絕了,回到坡上,同柳惜見道:“如今焦順帶人四處找你,我帶你離開這。”


    柳惜見點點頭,拿起自己佩劍。年中聖橫抱過她,雙足在地上輕輕一點,飛步下了斜坡。兩人來到一處青山的偏崖上,年中聖將柳惜見放下,扶她坐到一塊青石上。


    柳惜見坐定,年中聖笑道:“幾年不見,小師妹功夫見長啊。”


    柳惜見微笑道:“你別說我,你怎麽會在金家的?”


    年中聖道:“四年前,師父派我潛入金家。”


    柳惜見道:“師父是不是早早便在謀劃把你送到金家去了?”


    年中聖摸了摸她頭,道:“就知道瞞不過你。”他頓了頓,道:“是,我平日裏極少和大師兄還有你出麵料理金家的事便是為此,師父一步步謀劃,時機一到,我便潛入金家,給咱們山莊打探消息。如今,我名字叫藍伽邪。”


    柳惜見道:“今早見了你,還嚇了我一跳。”


    年中聖笑道:“怎麽,怕我從墳裏爬出來。”


    柳惜見道:“興許吧。”


    年中聖道:“不過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柳惜見轉了話頭,道:“金家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年中聖在她對麵的石上坐下,道:“還不是因為你殺了趙賢安和古鎮康,又殺了那麽多金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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