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圖溪看著師父被柳惜見挾製而無能為力,又看著師父因柳惜見詭計而失去雙足,胸中痛憤不已。這時撞到柳惜見,真如怒洪決堤,積存於心的恨怒驟發。一認出柳惜見,也不向餘人招呼示意,當街抽出長劍朝柳惜見急攻過去。


    柳惜見的長劍藏於琴盒之中,瞧寧圖溪攻來,解下琴盒暫做抵禦。寧圖溪狂怒之際,劍招之中不免露出破綻,柳惜見隻和他拆了七八招,便看出他出劍偏顧右側,左側漏洞頗大。


    他二人是麵對相鬥,柳惜見看出寧圖溪出招的不足,當即移身往左,寧圖溪生怕柳惜見從右側溜走,又再往右偏移,這一移他左肩盡麵於敵域之前,柳惜見右手拔出隨身帶的匕首,左手舉琴盒擋架寧圖溪在右的攻伐,將匕首直刺入寧圖溪左肩,匕首直沒至柄。柳惜見將匕首拔出,寧圖溪受傷泄力,身子歪斜,柳惜見橫過匕首削他小腹,寧圖溪再中一擊,衣衫染血,倒在地上。


    街上行人四處逃竄,隻片刻功夫,道上便隻剩柳惜見和十餘個金家弟子。


    又有三個金家弟子持劍攻來,柳惜見將匕首收回懷中,將琴盒立於地上,一掌拍碎琴盒,提握起劍,看那三個金家弟子已經挨近,退開一步拔劍出鞘,又按下劍鞘上機括,左手橫揮劍鞘而出,右手旋劍削去,左、中兩個金家弟子手上被她劍削中,最右側那弟子躲得快,未被她劍傷及。


    這時響起“噓噓”的哨聲,金家弟子有人道:“鍾師兄他們快過來了,先拖住她!”柳惜見知那哨聲是金家召集弟子的信號,當下急於脫身,從腰間抓出四枚銅錢看準了人擊擲出去,正中四人喉頭,那四個金家弟子倒地。


    柳惜見趁隙縱上道旁屋頂,往下一瞧,卻見房後那一條道上盡是聞哨聲趕來的金家弟子,為首的正是鍾頤皋。幾個在後的弟子看得遠,見柳惜見站立房頂之上,忙道:“柳惜見在房上。”


    鍾頤皋抬頭一望,見房上真是柳惜見,當即提氣躍上房頂來。柳惜見踢起一片青瓦往鍾頤皋身上擊去,鍾頤皋伸手一抄,將青瓦拿在手中。


    柳惜見看他接了青瓦,正擔憂他會將瓦回擲過來,當即提足又踢起一片青瓦在手,卻見鍾頤皋將她先前擲去的青瓦扔了,道:“你乖乖交出白水銀珠,和我回去見我師父,可少受些苦!”


    柳惜見笑道:“我柳惜見從小到大就沒有學乖過。”


    鍾頤皋踩著青瓦前行兩步,道:“柳姑娘,你今日逃不掉的。”


    柳惜見道:“多謝相告,既逃不掉,那我也索性不逃了。”她挺劍上前,此時,八個金家弟子也躍上房來,各人立定後舉劍直指柳惜見,將她圍住。


    房頂傾斜,柳惜見立在高處,看了前方的兩個弟子一眼,出劍急刺,她身法快極,那兩個弟子隻覺眼前人影一晃,大腿上劇痛,低頭去看時,腿上已被柳惜見劍刺出血孔。兩人還沒回過神來時,又聽得前方一陣慘呼,卻是柳惜見不知何時又傷了自己的四個師兄弟。


    幾個金家弟子隻見灰影急晃,白光閃爍,連柳惜見招式也瞧不清,腳下便生起痛來。鍾頤皋看柳惜見片刻間傷了己方六人,舞起軟劍向柳惜見遊去。柳惜見揮轉長劍,與鍾頤皋過起招,兩人拆得十餘招,又有七八個金家弟子縱上房頂來。柳惜見運起內力將劍鞘揮擲出去,直擊從正麵躍上來的人。趁手中無物,又從懷中抓出一把銅錢往人來得最密的東邊擊發出去,東邊立時少了一堵人牆。


    柳惜見猛進兩步,撥開鍾頤皋軟劍遊舞,一劍砍在他肩上。她除了一個勁敵,飛身去抓被擲出的劍鞘。一個金家弟子出劍朝柳惜見斜刺來,柳惜見橫劍格開,照舊去抓自己劍鞘。一個弟子看出柳惜見用意,橫腿向她踢來,柳惜見一躍,雙足在那金家弟子腿上借力,借前躍之勢抓握劍柄在手。那弟子本意是絆倒柳惜見,不料卻助她成事,又悔又怒。


    柳惜見拿了劍鞘在手中轉了兩下,對橫腿踢她的弟子道:“多謝你了!”


    那弟子氣極,掄動手中雙錘向柳惜見攻來,柳惜見急進兩步,出劍刺在那人右手手腕,那人右手圓錘脫手落在房頂瓦上,青瓦破碎。柳惜見聽得房下傳來一人聲道:“各位大俠你們別打了,再打房要塌了。”


    眾人知這是房主哀求,均住了手,柳惜見道:“下去打!”


    鍾頤皋捂了傷口,道:“好。”


    柳惜見縱身下地,她一落地,街道上的金家弟子忙擁上將她圍住。柳惜見看了各人一眼,嗤鼻冷笑。又看了一眼她先前處身的那間房屋,原來是家布店,盯著那布店上的招牌“周記布莊”望了片刻,柳惜見慢慢回轉過頭來。


    鍾頤皋已從房上下來,他臉色蒼白,立於眾弟子之前,道:“柳姑娘,你本事再大,也總有力氣用完的時候,咱們金家弟子已將洛水鎮圍住了,你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的。”


    柳惜見點點頭,笑盈盈道:“能把洛水鎮圍住,那定是來了不少人吧,聽說你呂師叔也要來,金家的八大高手來了一半了,還有個焦順,那如今你們家裏沒多少人了吧。家師不日便要上徽州拜訪金掌門,不知你那幾位留家的師叔能不能頂得住!”


    鍾頤皋聽出柳惜見話中的威脅之意,微微一怔,隨即寧定,道:“姑娘開這樣大的玩笑,常莊主隻怕會怪你的。”


    金家第一代人物中有八人武功頗強,被武林中人稱為“金家八大高手”。金起陸、趙賢安、古鎮康、江時安、鄒無晉、呂山、羅鬆雲、東方五弦便是金家八大高手。如今趙、古二人已死,江時安已廢。昨夜柳惜見又聽說呂山也會來洛水鎮,徽州金家的八大高手已去一半,萬古山莊要在這時對金家發難可說是大好時機。鍾頤皋聽了柳惜見話會先一驚緣由在此。


    但柳惜見的話純是臨陣恐嚇之言,望能擾亂敵心。鍾頤皋也知常澤重聲名,若是無端上金家殺鬧,定會惹起眾怒,得不償失,這也是他不將柳惜見威嚇之言放在心上的緣故。


    柳惜見道:“你不信?”


    鍾頤皋道:“常莊主不會是這等無禮之人。”


    柳惜見道:“我師父自是恪守俠義之道,反是你金家屢屢羞辱我萬古山莊,盜我山莊龍尾劍在前,明目張膽拆毀龍尾劍上的寶珠與人交易,還害了我周太師叔,你說,我師父該是不該上金家去理論理論。”


    鍾頤皋眉頭微蹙,道:“貴莊既無能守住龍尾劍,讓我金家所奪,隻能說冥冥中自有天意,龍尾劍該為金家所有,白水銀珠與龍尾劍一體,也該歸金家。周老前輩與我趙師叔比武不勝,身死在外,乃是江湖上的尋常事,此三件事,又怎能說得上是羞辱。”


    柳惜見道:“鍾少俠武功平平,這嘴上功夫倒是了不得。不過,這冥冥自有天意幾字說的倒好,你金家無能,守不住白水銀珠,致使銀珠被我萬古山莊奪回。你趙師叔、古師叔、江師叔無能,與萬古山莊相鬥死的死殘的殘,隻該說冥冥中自有天意,白水銀珠和你三位師叔的命全是我萬古山莊所有。天意不可違,各位又何必揪著我不放。你們若有心中難平之處,也該找天去說去鬥,怎地來找我?。”


    鍾頤皋道:“姑娘伶牙俐齒,在下說不過。”


    金家弟子中有人道:“師兄,別和她廢話,殺了她,奪回白水銀珠,給師伯、師父報仇。”


    柳惜見道:“天意啊,要讓你們這些金家弟子的命歸我萬古山莊所有。”言罷,她劍舞如流星向金家弟子群中穿去,一劍斬一人,血流血濺,染她染敵。片刻間,已有八人死於柳惜見劍下。稍有能耐的金家弟子尚能還得一兩招,餘的隻見兵刃脫手倒地。


    她平素裏練快劍,此時眾敵緊逼,柳惜見便也使出快劍,兼之下了狠心,更是招招致敵死命。劍光炫目,血色耀目,柳惜見竟似殺出癮來,雙目泛紅。金家弟子死傷三十餘人,又看柳惜見變成副嗜血模樣,不敢再上前,漸漸後退。柳惜見卻緊追不放,目光如凶獸,步步進逼。與人酣鬥,柳惜見本也受了傷,隻是癲狂之下渾似不覺。


    不知是誰的血濺到柳惜見下唇,她無意吮吸入口,神智略回,站立在地,似驚似懼,與金家眾弟子相望一陣,收劍拂衣,道:“滾!”


    站在最前頭的金家弟子看了看左右的同伴,不敢稍進稍退。柳惜見橫掃金家眾弟子一眼,卻在左手邊一個角落裏見到像極了自己三師兄的那張麵孔。她目光在那人臉上多頓片刻,方才收回,轉身離去。


    一截道上隻見金家弟子橫倒豎臥,血鋪街衢。柳惜見走到人堆盡頭,見鍾頤皋側躺於地,衣襟前一片血汙,不知死活。她也無心查看,步往另一端幹淨街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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