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旁敲側擊下來,宮煜幾乎可以確定他現在所在朝代的確是小周朝,而他現在使用的身體的主人名字叫做大傻。


    是名鑄劍師。


    不,準確來說是一名傻到離譜但鑄劍水平高到能驚掉旁人下巴的傻子鑄劍師。


    這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鑄劍師所居住的地方很大,他們常年在高溫的窯子裏工作,赤裸著上身,迸濺出來的火花足以燒爛身上的大半皮肉。


    宮煜在外麵洗了把臉,發現水缸中所倒映出來的臉和自己並不像,也就是說,他是陰差陽錯之際穿到了這個傻子鑄劍師的身上。


    他也曾嚐試去尋找這個傻子的魂,卻發現根本找不到,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無論如何,他現在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做,不能被困在這兒,他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來到了許多年的小周朝,還是身陷玄詡所製造的幻境之中。


    他們的日子很枯燥也很無聊,每日都是研究如何鑄劍,宮煜發現自己對於鑄劍這類的知識一竅不通,但又怕旁人瞧出些許端倪,隻好夜以繼日地翻閱鑄劍典籍,終於,在一個月後,在他的幫助下,他們成功鍛造了一柄劍。


    劍身乃是由隕鐵所製,早在半月前,小周朝的皇帝便同意用隕鐵鑄劍。


    可這把劍打造出來後,皇帝並不滿意,要求他們回爐重造。


    宮煜倒在床上,臉上蓋著鑄劍之類的書,他不禁有些感慨,難道自己真的要做一輩子的鑄劍師不成,也不知道空靈界如今如何了?


    真是世事蹉跎,他好歹是劍道天才啊……


    等等!


    宮煜腦海裏忽然閃過一抹精光,他天生劍骨,對於劍的敏感程度比任何人都要強,那為何,他不能以劍修的思維去反推皇帝究竟想要什麽樣的劍呢?


    說幹就幹!


    他立馬翻身下床,鋪開稿紙,提筆就開始繪製靈劍圖形,可畫著畫著,他卻發現自己落筆所形成的圖形就是他如今佩劍,斷流。


    他撓撓腦袋,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對,於是又另起一個版本,對於這個版本的圖紙略有改動,雖然外形一樣,但內裏所用材質和鍛造手段卻並不一樣。


    等他畫完天光已大亮。


    其他幾人起床後,看見宮煜放在桌上的稿紙,當即欣喜若狂:“哎呀大傻!還得是你!我就知道,我們沒看錯人!你等等啊,我就上交給公公呈遞到宮裏,由陛下決斷用哪一版好!”


    宮煜不太喜歡大傻這個名字,隻因他覺得這個名字太敷衍了,就好像是專門為了應對他這種變故而隨便胡謅的一個人。


    沒有生平,沒有過往,沒有未來,一切都是空白。


    等到公公過來傳話時,已是三天後,這幾日,宮煜總是睡得特別沉,有時候一睡就是一天,怎麽叫都叫不醒。


    宮煜明白,他恐怕要離開此地了,就在這幾日。


    公公一來,先道三聲恭喜:“恭喜幾位了,這兩版圖紙陛下都很喜歡,一時之間難以抉擇,所以決定都要鑄造。”


    宮煜拍拍腦袋,事情好像……正朝著某個固定的方向發展……


    斷流現世那日,天地變色,九霄異彩!


    皇帝心甚歡喜,於是便將此劍做為鎮國寶劍封入劍匣中,隻有亂世可出。


    而更巧的是,逆端燒製出來那一日,正逢皇後臨盆,據說,那位皇子本是要胎死腹中的,就連資曆很老的接生婆都有些汗顏,可偏偏在此時,逆端出爐。


    天降大雨!


    一場靈雨暴雨傾盆,將皇城上的陰霾衝刷得幹幹淨淨,與此同時,皇子順利降生。


    皇帝大喜,當即命人將鑄造逆端的幾位鑄劍師召進宮中,要他們為皇子命名。


    可鑄劍師天生文化程度就不高,哪裏起得來好聽的名字,一個個的隻好將目光投向他們之中唯一讀過幾年書的大傻。


    宮煜垂眸沉思片刻,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兩個字:“明棋。”


    皇帝追問:“何意?”


    “險中求生,上天之意,乃為棋。”宮煜對答如流。


    皇帝連道三聲好,喜不勝收。


    “隻是……”宮煜欲言又止。


    “隻是什麽?你盡管說,孤不罰你。”


    宮煜拱手道:“隻是小殿下剛踏出鬼門關,身子虛弱,易招邪祟,若不想辦法穩固陽魂,恐難以撐到滿月之日。”


    皇帝臉色頓時一變。


    咚!咚!咚!


    還不等皇帝發話,鳳儀宮外忽然響起一陣又一陣毛骨悚然的敲門聲,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時不時還露出幾聲陰森的笑聲。


    “這是什麽?”皇帝也有些後怕,不免看向宮煜。


    宮煜往前邁出一步,沉穩應對:“陛下不必憂心,陛下有龍氣護體,這些魑魅魍魎不敢造次。”


    說著,他翻手捏訣,外麵正下著靈雨,靈氣濃厚,隨處可取,所以宮煜也並沒有很擔心。


    他看過明棋的生辰八字,思索許久,咬破食指,往上麵滴了一滴血,頓時,鳳儀宮中的哭鬧聲戛然而止。


    皇帝麵露驚恐之色:“此為何意?”


    宮煜苦笑地扯扯嘴角:“草民將後半生的壽命借給小殿下,保他前半生萬事無憂,平安喜樂。”


    轟隆!


    恰逢此時,一記悶雷炸響在天際,宮煜的臉色也越來越白,眼皮越來越沉。


    咚!


    是身體撞擊地板的聲音。


    格外清晰。


    再醒來,宮煜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廢墟之中,黑紅的天,黑紅的地,斷流還掛在身側,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夢。


    他的身邊還躺著溫白,他至今還沒有醒來。


    宮煜胡亂摸著自己的身體,還好還好,他還活著,沒死。


    “大師兄?大師兄?”他輕輕搖晃著溫白,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搖,溫白都不醒。


    而混沌的意識的深處,溫白正坐在熱鬧的街道一角,擺著自己的小攤兒,一旁放著一張幡,上麵寫著“我命由我不由天”。


    神棍。


    不,準確來說,他是個算命的。


    他平日裏擺攤很輕鬆的,至少可以糊口,不會餓肚子。


    一開始,麵對這種一窮二白的情況,溫白還是有些愕然的,後來他掐指一算,發現一切冥冥之中竟自有天意,隻好認命地擺起地攤。


    這時,一位身著華服的婦人忽然大踏步朝他擺攤的地方走來。


    溫白一驚,卷起攤子,下意識就要跑。


    那個婦人卻在身後直喲嗬:“別跑哇你!站住!不許跑!”


    溫白一邊跑,一邊暗自在心中腹誹道,不跑才怪,今天好不容易掙了幾個子兒,不跑難不成全都交給你們這群達官顯貴的吃喝拉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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