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走在最前麵的宮煜察覺到這股風有些不對勁,他蹙眉停下腳步,冷眼掃視了一圈四周:“滾出來。”


    眼見宮煜他們停下,太康帝也在周然的攙扶下頓住腳步,他似乎並不明白宮煜口中的“滾出來”是對誰說的,難道是對那些裝神弄鬼之人?


    這樣一想,他的脊背不由又挺立起來。


    這一聲嗬斥剛落下,一陣稀裏嘩啦的躁動聲在石林周圍散開,又等了片刻,一個又一個小小的,黑壓壓的黑影佇立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他們所站的地方,乃此山的陰坡,常年照射不到陽光,易聚集邪祟,尤其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再加上此地本就是墓地,又葬了許多人,許多年前還被屠過村,但凡是有點靈智的鬼都會選擇在這種地方紮根。


    溫白眯起眼,懶洋洋道了聲:“好像都是些小孩兒,不是厲鬼。”


    “小孩兒?”周然咂舌,“這裏怎麽會聚集這麽多小孩子?他爹娘不管的麽?”


    “普通家庭的孩子當然不會跑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但若是他們已經不是活人了呢?”


    溫白嗤笑一聲,視線從那群小鬼的身上移走,最終落在太康帝的身上。


    洞塵界地府法則早已崩壞,這些死去的亡魂無法轉世輪回自然就隻能在人間逗留,一年兩年……甚至更久。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群小屁孩兒還真會給自己找地方,盤踞在這種陰氣極盛之地,縱然不是厲鬼,單靠山上埋的那些人,厲鬼也不敢輕易靠近。


    “壞人!他是壞人!滾出我們的地盤!我們不歡迎你!”


    石林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逐客令。


    宮煜側身回眸看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太康帝,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呼吸沉重:“蘭庚,你終究還是變成了你父親。”


    太康帝自知他此前做的種種已然暴露,便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了,反而坦然地接受:“是,京城裏失蹤的孩子都是孤的手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孤當然知道!孤,是為了天下,是為了我鹿相國的基業能夠綿延萬年,傳承千世,甚至是萬世!”


    太康帝聲線忽然拔高幾度,口吻不容置疑,一字一句都盡顯帝王風采。


    宮煜頓覺眼前之人是真的瘋了,他指著那群孩子,一口氣鬱結在心中,怎麽也吐不出來:“所以你就拿他們來填補世界的窟窿?你這麽做無異於是在自取滅亡!”


    小孩兒的的陽氣最重,但心思又極其單純,所以那些邪祟往往都想附身在小孩子的身上,但通常沒有幾隻鬼能夠成功。


    就算是以邪術著稱的“邪魔”也沒有辦法完全抵消純陽之力帶給他們的傷害。


    一般來說,隨著人年齡的增長,純陽之力會逐漸減弱,甚至是消失,所以“邪魔”常常附體之人都是老人,或者是剛死沒多久的活死人。


    “那你告訴孤!孤該怎麽辦!怎樣做才能保住祖上留下來的江山!”


    太康帝的一聲怒吼讓宮煜徹底陷入了沉默。


    他閉上眼,長舒一口氣,竟有些自嘲地笑笑,是啊,自己這麽多年都不曾回來,一回來就對太康帝的種種做法所問責,他們身處不同的立場,要考慮的事情自然不同。


    他是守門人,要斬殺邪魔。


    太康帝則是一國之君,他要守住祖上留下來的基業。


    錯的從來都不是他們,而是橫在他們之間,那道看不見,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的溝壑。


    他們站在河道的兩岸,兩條永遠平行下去的線,怎麽也不會有交集。


    這時,溫白也看出來他們之間的焦灼,直接一語點醒夢中人:“陛下,您想保住江山沒錯,您想守護天下蒼生也沒錯,可錯的是你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而采取的手段。”


    宮煜垂眸:“拿幼子身軀去喂養“邪魔”以求平衡,隻會讓他們更加猖狂,蘭庚,現在,還能回頭。”


    太康帝抬眼去看他,語氣冷漠至極:“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有回頭路。”


    “上山吧。”


    太康帝說著,佝僂著背,一步一步地就要往山上走去,可就在此時,那些佇立在黑暗裏的陰影卻紛紛亂了陣腳,一個個的都要跑出來拽住太康帝上山的腳步。


    宮煜睨了他們一眼,將所有蠢蠢欲動的鬼都嗬斥回去:“不想死,就都站回去。”


    一聽到要死,那些個孩子還是有些後怕的,咬咬牙,不甘心地往後退,又全部退到陰影處,目眥欲裂地盯著太康帝上山的背影。


    宮煜也沒有過多地停留,快步上前,不多時,就來到了山頂,這裏立著許多碑,幾乎每個墳上都有一塊碑,但一個碑下埋著的卻不止一具屍體。


    這些墳包,有的大,有的小,在山上錯落開來,無數的坑底埋葬著數不清戰死沙場的將士。


    中間那塊最大的碑是宮煜他爹娘的,兩人合葬,但這個墓不過是空有其殼,內裏並沒有兩人的屍骨。


    宮煜本想著等他找到了他娘的屍骨再給他們定製一個巨大的棺材,將兩人放進去,可現在,他卻隻找到一個裝著一點骨灰的小荷包。


    太康帝命隨行的太監取出黃紙和香,點燃後,他虔誠地在墓前拜了幾拜。


    整個過程中,王公公都想上前阻止,陛下畢竟是九五之尊,怎麽能屈尊給小小一個侯爺上香燒紙呢。


    而站在太康帝身旁一臉嚴肅的史官卻在紙上潦草地寫下幾筆“太康帝三十三年秋,陛下賢政愛民,親自慰問戰死沙場的將士……”。


    宮煜沒要王公公順手遞來的香和紙錢,而是從隨身的儲物袋裏掏出一大遝薛不聞挑燈夜戰,抓掉半個腦袋頭發,口吐三升鮮血連夜繪製而成的超度符。


    畫完這些符後,薛不聞整個人都虛了。


    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天,吃喝都是何奈負責的,他臉皮厚,老季不管他,就是苦了何奈。


    但何奈也沒表現出絲毫不滿,薛不聞指揮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妥妥的奶媽。


    宮煜胡亂抓了一把遞給溫白,兩人將手中的符理好,旋即用力往空中一拋,符紙自燃!


    “魂歸來兮~”


    這聲呼喚,驚天動地。


    下一秒,無數個黑影便在隨行眾人目瞪口呆的凝滯表情中緩緩從墳裏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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