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悶雷響過,仿佛是上天給出了回應。


    天道從來都不是這個世界的最強者,而是管理者,甚至在天道之上還存在著更強大的仙,亦或是神。


    他們每時每刻,無一不在觀察著這裏,隻不過,救與不救,全在那些人一念之間。


    螻蟻在泥潭裏的掙紮狼狽之姿,在那些人的眼裏,又何嚐不像是戲台上的提線玩偶呢。


    若蜉蝣可撼大樹,滴水也能石穿。


    想他們前世,沈渡就是為了改變空靈界現狀而選擇冒死飛升,說是去上界尋找救世之法,隻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宮煜一時間竟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悲哀,反正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一會兒笑一會兒冷眉橫對,搞得判官心裏慌慌的。


    還時不時往那邊瞅上一眼,心裏直打腹誹,這家夥莫不是個病患?怎麽陰晴不定的。


    溫白指腹間夾著那張薄紙,隻輕輕一晃,但見那張白紙忽然閃起點點星光,慢慢升入高空,隨後迅速蔓延到地府每一個地方。


    隻是幾個呼吸間,地府倒塌的一切都在緩慢地恢複,破爛的木橋自我修複,肮髒的河麵瞬間變得清澈透亮,就連倒塌的陰司都是直接高樓平地起。


    一切如同當年一樣,但又不一樣。


    故地仍在,可故人,卻是已經不在了。


    做完這一切後,溫白嚐試著往前邁了幾步,但腳步還未落地,便捂住胸口咳出一大口鮮血來!


    宮煜瞬間渾身緊繃起來,幾步移到溫白身後,攔腰扶住:“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渡點靈力?”


    溫白剛想脫口而出“不礙事”,忽然想到些什麽,於是又劇烈咳嗽幾聲,直到在掌心咳出一點血來,順勢就眯眼倒在了宮煜肩上。


    “無大礙,借你肩膀靠一會兒就好。”


    可越是這麽說,宮煜越不信這個邪,上手就要去摸溫白的脈:“還說沒事,你都咳出血了!”


    琴雅默默走到判官身旁,一副小貓咪早已看透一切的表情包:“有瓜嗎?”


    判官撓撓腦袋,左刨右刨,還真從一個土坑裏刨出來一個大西瓜來:“這玩意兒還是好幾年前一個瓜農來地府為了贖他媳婦兒帶來的,我們可都舍不得吃,還說等到我徹底消散的那一刻再拿出來慶祝呢。”


    琴雅抬手摸了摸判官的額頭,判官下意識躲開:“你幹嘛?現在我可是你上司。”


    “也沒發燒啊,胡說八道什麽呢,你們魂官死後可就是真的魂飛魄散,三界除名再無輪回,死了吃西瓜慶祝?難道不應該哭喪嗎?”


    “你不知道,”判官徒手劈開瓜,哐哐炫了起來,“我早該死的,隻不過在這兒苟活了這麽些年罷了,喏,瓜還沒壞,新鮮著呢。”


    琴雅斜睨著眼看過去,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們陰司……還真陰間啊。”


    兩人說話間,宮煜已經扶著三步一咳,五步一倒的“柔弱”大師兄走了過來。


    判官咂舌,從懷裏摸出個藥丸來:“養神丹,趕緊咽下去,我看你半條小命都快沒了。”


    溫白盯著那枚養神丹看了許久,沒有咽下,反而問了句:“你一個地府判官怎麽會有凡間的丹藥?”


    “我自己煉的,放心吃,沒毒,我煉丹術好著呢。”判官嫌煩似的擺擺手,“個人小愛好不成啊?”


    “沒什麽,”溫白忽而垂下眼簾,輕笑了聲,“隻是忽然想起一位被寫在書裏的故人。”


    “他也愛煉丹,但性格膽小,極其怕死,他入道本是為了長生,卻在宗門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最後身死道消,留下一代傳奇。”


    宮煜雖不愛念書,但修真界這些奇聞軼事他倒是清楚的很:“哦,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叫楚什麽來著?”


    “啊對!楚修一!咱們定河城最年輕的煉丹大宗師。”


    察覺到這兩個後輩臉上的神采後,判官隻無奈地搖搖頭,甩一甩水袖便朝奈何橋走去:“修複地府耗費了不少法則之力吧,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溫白慘白的唇色勾起一抹笑:“職責所在,雖死無悔。”


    “巧了,那個人也是職責所在。”判官站在奈何橋上,回眸遙遙一望,眸色幽深,“他不是什麽大英雄,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罷了。”


    “我這些年接待過的亡魂數不勝數,怕死,他獨一份兒,再者,這麽些年,定河城也沒有出過一位煉丹宗師,自然會將他捧的高一些。”


    聽完這話,宮煜莫名有些火大,揮舞起拳頭:“嘚,我家五師弟就算煉丹技術不行,炸爐也能把你炸個半死,要不試試?瞧不起誰呢你。”


    “好了,三師弟,”溫白幹咳幾聲,溫淡道,“地府陰氣重,待久了會變笨,咱們還是早些回去贖老季吧。”


    “是哦,我可不想變得跟他一樣笨。”宮煜恍然大悟地應和著,隨即朝判官一抬下巴,便挽著自己的師兄臂彎,沒心沒肺地走了。


    直到那兩抹身影隱入黑暗,站在橋上的判官才敢破防:“我去,你竟然敢說我笨!你敢說我笨?看我不把你勾下來!今兒個不把你魂勾走,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琴雅好心提醒一句:“他家族譜在你這兒嗎?”


    判官把生死簿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沒找到!連他爺爺都沒找到!


    判官:(-i_-)


    這小子,莫非是憑空冒出來的不成?


    ……


    龍穀之上,薛不聞來回踱著步子,過一會兒便往坑底瞧一眼,直在眾人眼前打轉。


    最後亓官宜實在受不了了,無奈苦笑道:“四師弟,你能不能不能別轉了,轉的我頭疼。”


    薛不聞鬱悶地托著下巴:“不應該啊,那冤魂就算再難渡,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啊,莫非大師兄他們遇到了什麽不測?”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說著,薛不聞拍拍屁股就要再次下穀。


    可他剛準備下穀,宮煜就扶著“虛弱”的溫白從下麵禦劍飛了上來。


    “大師兄這是……”薛不聞呆住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受了點小傷,”溫白拳頭抵唇,輕咳幾聲,“不過無妨,方才我在下麵收到老季傳來的消息,事不宜遲,我們去九霄山贖人吧。”


    “四師弟五師弟,你們就不必前去了,陶公子和藺姑娘還要勞煩你們一路護送到定河城,此事我已上報給周師叔了。”


    溫白交待完所有事情後便大手一揮喚來定河城弟子特有坐騎——全家福,在九霄山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們瀟灑地乘鵝而去。


    九霄山一名弟子指著飛鵝,看向自家師兄露出羨慕的眼神:“大師兄,我也想要一隻會飛的大鵝!”


    崔厘軒頗為寵溺地笑了笑:“師兄沒有,不過回宗後倒是可以進靈獸山脈給你抓一隻回來。”


    沒過多久,他們便抵達九霄山。


    宮煜剛下鵝,迎麵就撞上一盞滾燙的茶!


    隨之而來就是屋內劈裏啪啦拔劍互毆的聲音:“放屁!這是純純的汙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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