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回天水的路上,王鵬接到錢嘉平的電話,說是想請王鵬喝茶。


    王鵬本來想拒絕,但心裏總對錢嘉平能安然無恙感到不解,遂答應下來。


    天水飛天茶樓是一家新開張的仿古茶樓,一水的古舊家具做裝飾,門廳的條案上供著一尊佛像,牆上掛的鏡框裏全是飛天拓畫,王鵬進去後,湊近了一幅幅地細看,很快就入了神。


    “王書記喜歡這些畫?”


    王鵬聽到聲音立即轉頭,發現錢嘉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身後,“嗬嗬,我就隨便看看,這裏的老板看來是個收藏愛好者。”


    錢嘉平笑道:“想不想認識一下這裏的老板?”


    “不必了。”王鵬沒有圍著生意人轉的愛好,“我也就隨口一說。”


    “沒事兒,老板是我朋友,自己平時不來這裏,由他太太麗莎打理茶樓。”錢嘉平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與王鵬一起往裏麵走。


    飛天開的時間雖然不長,錢嘉平卻是熟客,服務員一見他就熱情地打招呼,領著二人往包廂去的同時,還不忘殷勤地推薦新到的好茶。


    進包廂落座,錢嘉平征詢王鵬意見後,要了一壺鐵觀音。服務員很快就把茶具擺上來,並送上了幾盤茶食,錢嘉平揮退服務員,自己親自動手泡茶,神情專注的樣子,與王鵬在視頻裏見過的那個肥男簡直天差地別。


    把聞香杯遞給王鵬的時候,錢嘉平說:“我家老爺子好這一口,我從小沒學會別的,就跟他老人家學了這點泡茶的活兒。”他說著自己訕笑幾聲,“說起來,咱倆也算不打不相識,按我家老爺子的說法,親自動手泡茶向朋友道歉,是最誠摯的做法。王書記,這杯茶敬你,我為上次報道的事,正式向你道歉!”


    王鵬接了茶,心裏卻像吃了隻蒼蠅。


    錢嘉平看王鵬端著茶並沒有喝,嘿嘿幹笑兩聲說:“我這人,其實算不上文化人,進文化係統,當這個總編,那都是朋友們幫忙弄的。所以,有時候做事情欠考慮,隻講哥們兒義氣,不看是非對錯,才會鬧出這麽一檔子事來。”他看看王鵬,自己先喝了杯裏的茶,接著說,“可是兄弟你才是真哥們,明明拿了我把柄,卻不做背後捅刀把子的事,我是真佩服!”


    王鵬勉強笑了一下。


    他沒想過要與錢嘉平做哥們,也沒想過要對方的佩服,他是怕這事真捅出去,鄧韻會受牽連。


    在他眼裏,錢嘉平這鍾人,要防是防不盡的,他最能做的,始終隻有紮緊自家的籬笆。


    王鵬不說話,錢嘉平有點著急,“兄弟,你是不信我說的啊?”他扭了扭肥碩的身體,將第二杯茶擱到王鵬跟前,“我全跟你直說了吧!其實,這關儀是老費和屠德昭一塊兒介紹給我的。別看關儀是在我那兒當記者,其實,她私下有個模特經紀公司,也不接什麽廣告、演出的活,專陪當官的、有錢的玩兒,她來我這兒當財經版記者,實際就是為了尋找目標。”


    王鵬皺眉看著錢嘉平,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人是怎麽混到黨報隊伍裏去的,不但把關儀這樣的人招進記者隊伍,還如此堂而皇之地跟自己大侃特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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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嘉平人肥腦少,心眼卻不缺,王鵬臉上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他還看得明白。


    “王書記,你別誤會!”他擦了擦腦門,“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我後來知道的,先前我還真不知道她的真實背景。他們把她介紹給我的時候,我是真被她迷住了,而且她確實會寫點東西,雖然沒什麽文采,但湊和著改改也能見人。關鍵是,這樣正點的女人往那些大老板跟前一站,什麽采訪不是手到擒來的?我們雖然是黨報,但改革來改革去的,也開始自負盈虧了,我好歹是總編,也得為手下兄弟們那口飯多想想吧?”


    王鵬沉默著,世上歪理千千萬萬,錢嘉平要想給自己找借口還真不怎麽難。


    “你那天看到的錄像,其實有原因的。當時那臭婆娘說我槍管太短,又太軟塌,每回都搞得她不上不下的,非哄著我吃了偉-哥,又拖了另一個女的來,說是助助性,刺激我的雄風。”錢嘉平的臉上終於露出點難堪來,“事實上,我不舉好多年了,女人越是漂亮,我那玩意兒越是頹得厲害。”


    王鵬剛喝了半口茶,聽得這一句,驚得一口直吞了下去,難怪這家夥在視頻裏被倆女的弄得很舒爽的樣子,那是久旱甘霖啊!


    想歸想,王鵬不好意思真發表意見,沒哪個男人肯把這種事拿出來說,錢嘉平豁著不要臉也要告訴王鵬,看來是真把王鵬當兄弟了。


    這一來,王鵬更納悶了,就憑他折了一張磁盤,錢嘉平不至於從此改頭換麵與王鵬掏心掏肺啊?再說了,關儀那女人既然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憑什麽被抓以後把其他人都供出來了,唯獨保了錢嘉平?


    他也不想再聽錢嘉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想了想還是直接問比較好,反正錢嘉平連男人這種沒法開口的事都說了,也不會在乎告訴他順利逃過一劫的原因。


    “錢總,有個事我一直好奇,能不能幫我解惑?”


    “你說你說。”


    王鵬於是把自己的疑問拋了出來。


    錢嘉平說:“我那天從你那兒離開後,越尋思越覺得這事奇怪。不瞞你說,當初這錄像拍了沒多久,錄像中另一個女的,就拿著錄像來找我,讓我把報社大樓的工程包給她朋友做,否則就用這個錄像讓我身敗名裂。我那時才當這個總編沒多久,哪敢把這麽大工程這麽交出去?再說了,威脅這種事兒,有一次就有兩次,不會有頭的。”


    王鵬暗想,這家夥有時候沒頭沒腦,有時候又拎清得很,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那你怎麽做的?”


    “我直接向馮副書記匯報了這事,他把我狠批一頓後,帶我去找了紀委閆副書記。”


    原來馮向明早知道錢嘉平的事。


    至於錢嘉平說的“閆副書記”,是紀委老幹部閆仲山,王鵬到監察廳的那一年,他正好退休,沒有打過什麽交道,隻在年底紀委內部老幹部聯誼會上見過一次。


    他看看正重新燒水的錢嘉平問:“閆老把這事壓下去了?”


    錢嘉平看他一眼,苦笑一下說:“差點搞大把他們都連累了。”


    “怎麽說?”


    “因為那女的手上拿著的東西一直不肯給我,我雖然向組織匯報了這事,但沒法備案留底。誰知道沒多久,她因為性賄賂攪在城建係統的一個案子裏被抓了,竟然拿了那東西要舉報立功。”錢嘉平臉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估計心裏還有餘悸,“幸虧那案子當時是閆書記親自抓的,他和馮書記兩個證明我匯報過這事,又拿了醫院開具的陽萎證明出來,這事才算完。”


    “那你在我這裏看到磁盤後,覺得什麽地方奇怪呢?”王鵬開始替鄧韻擔心了,搞不好錢嘉平今天找自己的目的,就是想知道磁盤的來曆。


    “當初審訊那女的時,她咬死就這麽一張磁盤,在她家裏搜查時也沒發現第二張,按理這張磁盤不該再出現。我特意去找了懂電腦的人,說是除非有母帶或是翻錄的盤子,不然不可能拷貝。”錢嘉平滿眼懊惱地瞧了王鵬一眼,“我那時就想,一定是關儀那騷貨在背後捅我,這倆女的是一路貨,保不齊當時倆人手裏都捏了這玩意兒,我自己傻乎乎地以為隻有一張。”


    “你去問她了?”


    錢嘉平狠狠地點頭,“沒錯!還真被我猜對了,起初她還不承認,架不住我拔刀子要殺了她,終於承認她手裏是有那東西,而且不止有我的,還有其他人的,前段時間她住的地方遭賊,掉了一盒夾著存折的磁盤,裏麵就有我的那張盤子。”


    王鵬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真是天助鄧韻,要不是那個小偷,錢嘉平肯定還要查王鵬那張磁盤的來曆。


    他忽然又想起什麽,馬上問:“你進京跟馮書記說這事,另外還做了什麽?”


    錢嘉平聽王鵬問這個,嘿嘿地笑起來,帶著幾分得意說:“我讓這幫孫子算計我!咱就讓他們嚐嚐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味道!”


    “什麽意思?”


    “我把老費、屠德昭、鄒展飛的錄像直接交中紀委了。”


    王鵬一怔,這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原來,關儀被抓是拜你所賜。”王鵬說,“不該啊,既然是因為你的舉報才抓的她,為什麽她沒把你咬出來?”


    “嘿嘿,大家眼睛都盯著屠德昭、老費這些大魚,除了那些閑得蛋疼的小老百姓,有幾個人會把目光盯在關儀身上?她進去根本就是自首,不是被捕,我交中紀委那些錄像,就是她立功的證明。再有,哥們在京城大小也有點路子,她就是屠德昭一卒子,不存在經濟問題,交代清楚又戴罪立功,進去關個三年五載出來,去京城再整個經紀公司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


    王鵬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腦滿腸肥的家夥,眼裏根本沒有什麽法律不法律的概念,有的隻是一切皆為我所用的狂妄與無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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