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朝平與餘曉豐得知王鵬火線升遷,相約到天水向他道賀,三人約了在雷迪森吃飯,薑朝平請客。


    “你們倆也來湊這個熱鬧!”王鵬見到二人很高興,但說到晉升依舊是樂不起來。


    “哪個行當不是伴著風險成長的?”薑朝平一入商海,說話風格大變,“老幹部,你啊,也算是官運亨通了!放眼運河,甚至是全國的官場,能找出幾個像你這個年齡就是副部級的?絕對的可喜可賀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薑朝平他們在私下開始稱王鵬為“老幹部”,也算是體現了王鵬在體製內沉浮的時日,但更多的是暗含了這個國家從上到下曆來對“官”的崇拜。


    王鵬本人並不喜歡這個稱謂,作為朋友來說,他更希望他們對自己直呼其名。


    但是,官做到一定階段,即使你自己再不想講究排場,再不想端架子,周圍卻有的是抬轎子的人,一個在你自己眼裏並不看重的稱謂,周圍的人有時候比你自己反而更在乎,稍不留神,什麽不尊重領導、目中無人等等帽子,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被身邊人一頂頂地扣了出去。


    因而,就算王鵬自己內心再怎麽不認同,大部分情況下,他還是默認了別人給他的“尊重”。


    相較而言,薑朝平在王鵬麵前說話已經是少數不太拘束的人之一了。


    餘曉豐一如既往的謹慎持重,他比任何人都理解王鵬的處境,也就更能體會王鵬現在的心情,說的話自然就多了一針見血的味道。


    “領導,要說天水這盤棋,關鍵還在城投。這顆子要是落好了,許多問題應該能迎刃而解。”


    王鵬很認同餘曉豐的分析,嘴上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笑了笑。


    薑朝平瘦而白的臉上露出一點了然的笑意,從包裏掏了張名片出來,單手推到王鵬麵前,“老幹部,上次我說搞谘詢公司,看得出來,你不太讚成。曉豐呢,也跟我談了很多次,提醒我賺錢盡量賺在路數上,我想想也的確是這個理。那,這是我成立的投資公司,結合自己這些年的政府工作經驗,專門替政府招商。”


    王鵬拿起名片前後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看著薑朝平。


    薑朝平嘿嘿笑著進一步解釋,“你也知道,我現在也沒有多少錢,公司起步階段不可能做大的投資項目,但看到好項目如果不做又覺得可惜。後來幾個朋友一合計,覺得可以走這條路,就是找有興趣的投資商參與項目,我們公司或拿政府獎勵金、或參與項目分成,合法又賺錢,一舉兩得。”


    王鵬不得不承認,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狀元。


    薑朝平當官的時候一心想的是怎麽往上升,從商則開始變著法地想賺錢。


    “聽上去不錯。”王鵬把名片放進口袋裏,不想讓薑朝平覺得自己輕視了他的想法。


    薑朝平看到王鵬的舉動,鏡片後麵的眼睛立刻多了幾分神采,抬手推推鏡架說:“曉豐不是說到城投這顆棋了嗎?我可以幫你推一推。”


    王鵬目光一凜,掃了薑朝平一眼,半開玩笑道:“想趁火打劫?”


    “哪兒跟哪啊!”薑朝平被王鵬的目光嚇了一跳,態度恭謹地賭咒發誓,“我是存心為你晉升道賀,助你一把。天地良心啊,我就算有心害人,也不會害到你頭上來。”


    餘曉豐此時幫腔道:“領導,我聽過朝平的想法,應該能幫到你。”


    王鵬歎口氣說:“朝平,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高處不勝寒,我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啊!”


    “我理解的,老幹部!”薑朝平舉起杯子與王鵬的杯子輕碰了一下,自己先抿了一口,也不管王鵬喝不喝,就接著說,“我還是給你具體說說我的想法吧……”


    天水城投自成立後,一直是政府項目的開發單位,而政府項目絕大部分都是市政公建項目,可以說是有投入無產出,除了用政府財政撥款、土地出讓收益返還作為企業運作的主要來源外,另外一項支撐企業運作的龐大資金則來源於由政府提供擔保的銀行貸款。


    隨著天水城市建設的高速發展,大量的樓堂館所項目競相上馬,再加上城投內部人為的貪汙、挪用巨額資金等等違法行為時有發生,天水城投欠下的銀行貸款也早已是天文數字,而各大銀行眼見天水的問題日益嚴重,也紛紛收緊銀根不肯發放新的貸款,並積極催討債款。


    作為這些金融貸款的擔保方——天水市政府,這些年因為天水城投的原因,原本就勉強持平的財政狀況開始連年出現赤字,成為中央、省、市三級政府極為頭痛的問題。


    此外,不得不提的是,省建築集團和天水城投的巨額資金黑洞,事關眾多群眾的個人利益,處理不好就會引發社會問題,因而這部分資金如何解決也是王鵬上任後的頭等大事。


    從這些角度來講,辛華落馬後中央急速任命王鵬,並不僅僅是為了快速穩定天水的工作局麵,更重要的還是想借此機會讓天水走出財政困境,也就是說,中央和省委對王鵬都寄予了厚望。


    王鵬內心的重壓也正是來源於此。


    這種情況下,錢,對於天水,對於王鵬都顯得極為重要。


    薑朝平正是聽了餘曉豐私下跟他作的分析,認定王鵬現在急需要大筆的資金來救急,他們跟了王鵬那麽多年,腦中也早已形成了某種固定思維,替領導分憂似乎是他們責無旁貸的事情,哪怕薑朝平已經脫離體製的束縛,外在言行再怎麽發生變化,但他的內心卻仍舊固執地保持著原有的思想體製。


    他告訴王鵬,在見他之前,已經聯係了國內幾大建築集團,他們都對建築集團的二次股改很感興趣,希望可以參與競爭。另外,天水城投的南岸開發項目,他也已經幫忙接洽了三位投資商,可以在王鵬時間允許的任何時候展開洽商。


    對於天水龐大的資金需求來講,薑朝平的這些幫助也許隻是杯水車薪,但往往是這種雪中送炭的行為,無論其價值大小是多少,都無疑會直接打動人心。


    王鵬聽完薑朝平的話,什麽也沒有多說,親自往薑朝平的酒杯裏倒滿了酒,端起杯子對薑朝平說:“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杯喝完,他又將酒滿上,頗為歉意地說:“相識一場,我卻對你多有不信,實在慚愧!這杯我自罰!”


    “哎,別!”薑朝平拉住王鵬的手,另一隻手往自己酒杯裏加滿酒,然後端起杯子說,“這麽多年你有不信過曉豐嗎?”


    王鵬愣了一下。


    薑朝平自嘲地笑道:“沒有吧!所以,你有些想法到底是怎麽產生的,我心裏是有數的,也怪不得你。所以,還是那句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鵬釋然而笑,與薑朝平碰杯共飲,餘曉豐也笑著在邊上陪了一杯。


    聊了王鵬的事,又聊到了餘曉豐。


    “廳裏前些日子在雲江的宣講搞得比其他地方都好,你這個書記起了不小的作用吧?”王鵬笑舉著筷子朝餘曉豐點了點。


    “雲江一度也是貪腐的重災區,這樣的活動有助於各級幹部警鍾長鳴,縣裏當然是要大力支持的。”餘曉豐回答得有點中規中矩。


    “這次評選反腐先進幹部,東江把你報了上來,你怎麽想?”王鵬忽然問。


    餘曉豐苦笑一下說:“您是我的楷模啊。”


    王鵬體味到他話裏的苦澀,點點頭表示理解,繼而又道,“朝平剛剛不是說嗎,任何行當都有風險?我們這些人啊,其實也算是高危行業,時時三省其身才能確保走得更久更遠。從這個角度來說,把你當典型樹起來,也不算是壞事,可以讓你更小心謹慎。”


    “我明白。”餘曉豐說。


    “工作上有什麽困難,隨時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一同討論,一同提高。”王鵬想了想又說。


    薑朝平立即用手肘撞撞餘曉豐,朝他擠擠眼道:“老幹部最欣賞的還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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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曉豐也立時展顏笑起來,敬了王鵬滿滿一杯酒。


    ……


    來向王鵬道賀的,隨著他到天水市委上任,絡繹不絕。


    無論是真心前來,還是虛與委蛇,又或是假意奉承,王鵬一律客氣迎送。


    邱建文想借著辛華的落馬,走上自己向往已久的書記位置,沒想到不但被王鵬橫插一杠搶走了位置,還因為天水城投的資金黑洞,一再被“9.27”專案組找去談話。


    盡管心裏對王鵬充滿了怨惱,但憑著官場沉浮的閱曆,以及侯向東的一再提醒,邱建文也深知在這個時候除了夾著尾巴做人,是別無選擇的。


    而且,他也沒有精力在這個時候與王鵬爭權奪利,他必須先花大精力確保自己對天水城投所作出的每個決定都符合黨的組織紀律和國家法律,這樣才能保證自己還可以在市長的位置上坐下去,不至於因為某個不起眼的漏洞而翻了船。


    所以,王鵬一到任,邱建文就開始營造與王鵬努力配合的形象,時不時地出現在王鵬的辦公室,溝通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直到某天,他在王鵬的辦公室看到陳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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