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的電話是打給餘曉豐的,他讓餘曉豐馬上通知朱世傑帶一組人到正陽,但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人。


    朱世傑帶著人趕到正陽的時間是淩晨一點,在王鵬他們住的賓館開了房間後,本來想第二天一早再去見王鵬,沒想到餘曉豐告訴他,王鵬一直沒睡,在等他。


    餘曉豐帶著朱世傑去了王鵬房間,泡上茶後,退回他自己的房間。


    市長大半夜召見,朱世傑意識到在正陽一定發生了大事,他一度以為是發現了許延鬆的蹤跡,直到王鵬開口詢問他對正陽治安情況的了解,朱世傑才知道事情應該和許延鬆無關。


    不過,若說到正陽縣的治安問題,朱世傑心裏又有許多牢騷。


    “正陽這個地方治安究竟怎樣我不好說,但是我們有許多未破的案件倒是與正陽有點關係。”朱世傑說。


    “說說看。”王鵬抱臂坐在沙發上說。


    “四年前、三年前,正陽縣分別發生過兩起震驚全市的惡性案件,當事人不是被打破脾髒就是送了命,由於被害人家屬上告到市裏,並攔下了到東江視察的省委常委、副省長楊柏嶽告狀,省、市兩級黨委責成我們局成立專案組進行偵破工作,因為證據充分、案情明朗,很快我們就掌握了全部案情,但具體情況向上匯報後,整個案件偵破工作卻嘎然而止了。”朱世傑說。


    王鵬問坐在自己對麵說一半藏一半的朱世傑:“你們查到了什麽?”


    朱世傑猶豫了一下說:“正陽縣有一個很大的勢力團夥,在這個團夥後麵,有保護傘為他們撐腰,所以我們根本深入不下去。這兩個案子現在是我們局掛在那裏的懸案,如果市長留心詢問一下信訪部門,應該也會有不少這方麵的群眾上訪記錄。”


    王鵬的嘴角緊抿,充分顯示了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餘曉豐與王鵬一起吃早餐的時候,王鵬突然問:“你們府辦有收到過正陽方麵的舉報信嗎?”


    餘曉豐愣了愣,但隨即明白了王鵬意思。


    政府各部門以及市委、市府的各級領導,經常會收到各類舉報信,其內容紛繁複雜,囊括了方方麵麵真的假的信息。而那些舉報人,有實名的,也有匿名的,對於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舉報方式,各級部門處理的方式是不同的,尤其是那些直接寫給市委各級領導的舉報信,基本都要經過辦公室、秘書的手,先行篩選區分,才有可能放到領導的辦公桌上。


    王鵬會這樣問餘曉豐,就是出於這個原因。


    餘曉豐跟了王鵬這麽多年,可以說是全心全意隻想著服務好自己的領導,對於官場上的各種現象,他一直采取一種自我屏蔽的狀態,隻要不是他分內的事,他從來都不會主動去關心,這也是王鵬當初先選他、或者選薑朝平當秘書時猶豫的最大原因。


    “好像是有過幾次反映正陽的信件,不過因為都是沒有具體證據的匿名信件,柳主任批示說,不必向上呈閱,信件都沒有轉過來。”餘曉豐說。


    王鵬本也沒打算餘曉豐會了解太多,聽到這樣的結果,他心裏就有了底。


    這天白天的行程是按部就班的,午飯吃完休息的時候,王鵬把柳梅叫到自己房間詢問那些反映正陽問題的舉報信內容。


    王鵬突然問這些,讓柳梅有點緊張,但又不能不硬著頭皮回答。


    “這些信基本都是匿名的,又沒有可以查證的證據進行佐證,所以都隻是登記後歸檔了,具體內容又都很瑣碎,我還真不能都記下來。”柳梅說。


    “沒關係,你挑記住的告訴我。”王鵬一點都不含糊。


    柳梅搜腸刮肚一番,終於慢吞吞地說:“主要都是一些某某地方誰誰打人啦,那個官員徇私舞弊官官相護什麽的,很多經手過信件的同誌都覺得,這些信中臆想的成分相當高。”


    柳梅這席話說了也等於沒說,她原以為王鵬會生氣,不料王鵬沉吟一陣說:“等回去後,你把這些舉報信調出來讓我看看。”


    柳梅隻好應了,又見王鵬端起杯子喝茶,立刻明白談話結束了,她馬上站起來告辭。


    柳梅一走,王鵬就把餘曉豐叫來,“你給世傑同誌打個電話。”


    餘曉豐連忙在王鵬房間打了朱世傑的手機,接通後把電話遞給了王鵬,王鵬拿起電話直接問朱世傑:“你們準備得怎樣?”


    “我們已經在萬福路各點完成布控。”朱世傑簡短地回答了王鵬。


    王鵬嗯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回頭看著餘曉豐說:“你一會兒打通劉大力的電話,就去萬福路和他一起與淩大山他們見麵,怎麽說記住了嗎?”


    餘曉豐重重地點頭,“記住了!”


    吃完早餐離開餐廳前,王鵬曾囑咐餘曉豐,晚上代替他去和淩大山見麵,並且要他帶上朱世傑準備的錄音筆,盡可能地引導淩大山多說話。


    正因為這樣,王鵬一問,餘曉豐就表示自己已經知道該怎麽做。


    下午的行程結束後,正陽縣委安排了晚餐,由石佑生和彭正南同時作陪,其他陪同的人員裏,就有淩大山的父親——公安局長淩寶華。


    縣裏這些大員們平時如同土皇帝,但市裏有領導下來,尤其是像王鵬這樣的新領導下來時,就如臨大敵一般,恭敬、謹慎、諂媚的態度裏,更多是懷著一種試探的目的。


    心裏懷著這種情緒,與王鵬吃飯的時候,大多數人就變得很拘謹,連吃飯的聲音都不敢太大,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穿過他們程式化的接待方式,一點點流露出來。


    王鵬堅持不喝酒,匆匆吃了點便飯就離開了餐廳,餘曉豐則在他離開餐廳的同時,走到淩寶華身邊輕聲轉告,“淩局,市長希望您吃完後去趟他的房間。”


    淩寶華當即就站了起來,說自己吃飽了,直接跟餘曉豐去了王鵬的房間。


    餘曉豐將淩寶華領到王鵬房間後,就匆匆去了萬福路。


    淩寶華吃不準王鵬找他的目的,因而坐下後就一直緊張地看著王鵬,想要從王鵬臉上看出點眉目來。


    王鵬臉上的表情很平淡,甚至看不到一絲感情,他點起煙,慢慢地吸了幾口,才對淩寶華說,“寶華同誌,找你來也就隨便聊聊,你不必拘束。”


    淩寶華馬上點頭說:“王市長想知道什麽請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就聊聊正陽的公安工作吧。”王鵬很隨意地說。


    淩寶華對王鵬意圖拿捏不準,又不能不回答,但作為縣公安局局長,大會小會作慣了報告,要他隨口將公安局的工作情況向市長作個匯報倒也不難,難就難在他不確定什麽是王鵬想聽的,什麽是王鵬不想聽,尤其他知道王鵬此次是來調研經濟工作,要他這個和經濟工作八杆子打不著的公安局長匯報工作,怎麽想都覺得這事裏麵透著玄機。


    王鵬一邊抽煙,一邊聽著淩寶華空泛的匯報,態度始終都保持著平淡,沒有一絲不耐,也看不出有多大的興趣,直到淩寶華說完,他才對淩寶華說:“經濟工作的推進,離不開你們公安戰線的保駕護航,正陽公安局在你的領導下,不容易啊!”


    王鵬不是說“取得這樣的成績不容易”,也沒有說“能有這樣的穩定環境不容易”,而是直接說“不容易”,令淩寶華心裏大感困惑。


    王鵬雖然年輕,但淩寶華一直聽聞這個市長很有一手,按理不該是說話如此不慎密的人,現在卻偏偏說了這麽一句詞不達意的話,淩寶華暗暗思量,難道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淩寶華還沒想好怎麽接王鵬這句褒貶不明的話,王鵬已經站了起來,並說:“我突然很想去逛逛晚上的正陽縣城,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陪我走走啊?”


    市長有此雅興,淩寶華當然隻有說好,但他又馬上說,“那我先去安排一下,並幫您把餘秘書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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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鵬立刻搖了搖手,“不用這麽複雜,就是隨便走走而已,有你這個公安局長在,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淩寶華心裏叫苦,臉上卻還掛著笑,“市長既然遊興正濃,寶華自然要奉陪的!”


    王鵬腿長,走路步幅又大,倆人才走到大街上,王鵬就把淩寶華落下了兩三米的距離。


    淩寶華雖然是警察,但長期擔著局長職務,早已成了徹底的官吏,平時幹的不是如何全力維持地方治安之類的本職工作,每天滿腦子除了撈政績、金錢之外,就是滿足口腹之欲和聲色犬馬,一副皮囊早成了空具外形的軀殼,百來米走下來,早累得氣喘籲籲,心裏暗自對王鵬腹誹不已,卻還隻能踩著碎步在王鵬身後緊趕慢趕。


    埋頭追趕王鵬的淩寶華,起初見王鵬在光華街上這店進那店出,雖然累了點,心裏除了埋怨倒也沒有多的想法,直到王鵬離開光華街穿過弄堂站在萬福路上,他的心突然就開始狂跳起來,尤其當王鵬在街角一個相對隱蔽的攤位前拉他坐下後,他的心已經完全有種要破腔而出的感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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