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在外麵處理危機的時候,潘廣年在潘榮芳的小會議室裏的日子並不好過。


    潘榮芳、江一山、程鵬飛在小會議室開緊急碰頭會,潘廣年一到便撞在槍口上,又被江一山劈頭蓋臉好一頓訓斥。


    江一山大聲斥責潘廣年的時候,潘榮芳陰著臉一語不發,直到江一山罵累了,潘榮芳才問潘廣年怎麽一個人來?準備怎麽處理外麵的上訪。


    潘廣年心裏懊惱不已,早知道會撞槍口上,還不如與王鵬他們一起在外麵處理完上訪的事再來,但是潘榮芳動問,他不能不回答,“王鵬、劉錫北同誌與我一起來的,他們現在正在外麵處理上訪的事。”


    “你們有方案了?”


    “王鵬在處理?”


    潘榮芳與江一山同時發問。


    潘廣年心裏暗暗叫苦,一個江一山已經夠難應付,現在還多了個強勢的書記,就更難應對了。


    “是王鵬和劉錫北同誌一起在勸說上訪群眾。”潘廣年思忖了一下,換了個用詞,然後又說,“其實群眾反映的問題,我們市委市政府一直都很重視,但是東江家具廠實在是積重難返,市財政這幾年已經投進去不少的錢,但終究是杯水車薪。”


    潘廣年到底不是剛剛擔任地方大員,遇到這樣的事,領導批評歸批評,該怎麽為自己後麵的工作作鋪墊,他是一點都不會猶豫的。


    群眾鬧到省裏,又堵了省委的大門,省裏不管怎麽樣都會有一個態度,他如果不在這個時候哭窮,接下去一二把手嘴巴一動,市裏的財政就要割出一大塊肉來。


    雖說這是政府的事,他作為市委書記完全可以不當回事,但他到東江這段時間一直沒機會在常委麵前樹起威信,如果能借著這個事,讓省財政掏出點錢來,回去多少也是他麵上的一份光彩。


    潘榮芳與江一山聽了潘廣年這話,都沉默不語,誰也沒有表態。


    潘廣年尋思著,是不是趁現在把王鵬那個重新審計的事提出來,他知道,江一山一直想動許延鬆,他如果現在拋出這麽個提議,江一山很可能欣喜之下同意省財政撥款解東江燃眉之急。


    當然,這樣一來,萬一江一山另外安排人到東江頂替許延鬆,他本人就直接麵臨被邊緣的趨勢。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已經作出權衡,潘榮芳來運河後的表現,足以說明這是個有實力背景的書記,應該不會容許江一山在東江放兩個親信(不管江一山現在如何不看好潘廣年,但至少表麵上潘廣年一直都是江一山的人),一定會想辦法另作他圖,東江則會因此出現新的平衡。


    想到這裏,潘廣年分別看了潘榮芳和江一山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兩位領導,東江家具廠的問題由來已久,最近更是頻頻曝出職工上訪事件,這多少說明我們東江過去在處理家具廠的事情上是有些缺陷的。在來的路上,我曾想過,由省審計廳對東江家具廠重新做一次全麵的審計。無論結果如何,都能給職工群眾一個交代,而且由省廳出麵審計,也更能公正地說明問題,還請兩位領導能給予指示。”


    潘榮芳與江一山對視了一眼,倆人都沒有當場表態。


    尤其是潘榮芳,他對潘廣年已經相當有看法,發生這麽大的群體事件,作為市委書記,到了以後不是第一時間處理上訪,卻先跑到裏麵來匯報,實在不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所以,他對潘廣年提出來的建議,更覺得要三思。


    而江一山正如潘廣年如料,對這個提議從內心裏感興趣,沒有當場表態,隻不過是為了給潘榮芳一個態度,顯出他對每件事情的慎重,何況潘榮芳的態度也還不明朗。


    潘廣年說了兩個事,潘榮芳與江一山都沒有態度,他的心裏不免也有點沒底了。


    雖然,已當了幾年的市委書記,他自己也深諳,領導有的時候不表態也是一種態度,但真正自己麵對的時候,尤其是吃不準領導想法的當口,焦慮也會不由自主地產生。


    正當小會議室氣氛凝滯得令潘廣年感到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王鵬走了進來。


    王鵬看小會議室的氣氛不佳,趕緊在潘廣年邊上坐下來,偏巧這個時候潘榮芳開口批評潘廣年了,“廣年同誌,我一再地向你們強調,要維護班子團結,要維護地方穩定,你們東江呢?幹部隊伍接二連三出問題不算,現在連群眾都鬧到省委來了,真不知道你這個市委書記是怎麽當的!”


    王鵬看潘廣年挨批,連忙對著潘榮芳說:“潘書記,這事得怪我!常委會討論由我負責東江家具廠改製的工作,我沒有把工作做到位,才造成了今天的事件,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江一山聞言一拍桌子怒道:“你當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早就提醒過你,多花點精力在工業工作上,尤其是東江家具廠的改製工作,你呢?”


    程鵬飛想幫王鵬說話,畢竟王鵬隻是副市長,而且到東江也沒多久,上麵還有許延鬆,再怎麽批評也不該落到他頭上,可是再看看潘榮芳與江一山的架勢,顯然二人除了真為東江家具廠的事焦慮之外,也借著這個事批評對方的人工作不得力,因而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王鵬對於江一山的態度早就見怪不怪了,就算覺得江一山說得偏麵,也總能虛心接受,反正批評幾句又不會傷脾胃。


    潘廣年的感受就不同了。


    別說王鵬完全沒必要替他攬過,就算要政府部門挑這個擔子,也還有許延鬆這個市長在,王鵬卻在潘榮芳麵前攬了責,這就不能不讓潘廣年再度心思百轉了。


    從薛平這件事上,潘廣年以及很多人都看出潘榮芳對王鵬的看重,所以王鵬這個攬過的舉動本是出於天性使然,但在潘廣年眼裏卻多少有了點做樣子的感覺,他可不認為潘榮芳會因為王鵬的舉動而真把過錯記在王鵬的頭上,所以江一山的拍案而起倒讓潘廣年覺得理所當然了。


    但要說潘廣年對王鵬此舉一點沒感覺,那也是假的。


    正因為王鵬可以不跳出來,隻需坐在一旁看潘廣年挨批便可,他這種主動攬過的行為,還是讓潘廣年心生一絲佩服,他覺得,就算做樣子也不是人人做得來的,審時度勢適時而出,也需要有一定的膽量配合,否則很可能就是弄巧成拙。


    顯然,王鵬的時機掌握很到位。


    潘榮芳對江一山怒斥王鵬的舉動,采取了一種視而不見的態度,他在江一山發完火後,不輕不重地問王鵬:“廣年剛剛說你們在勸說上訪的群眾,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信訪局的同誌已經把他們反映的情況作了記錄,稍後會呈送給江省長和您,反映問題的群眾也已經由信訪局派專人陪送他們坐大巴返回東江了,劉錫北同誌也跟車回去了。”王鵬說。


    潘榮芳聽完點點頭,與江一山小聲交流了幾句,而後把一直在門外的席書禮叫進來,讓他立刻通知在家的省委常委開會,對東江家具廠的問題進行專題討論。


    侯向東接到開會通知,立刻打電話給潘榮芳,要求給他十分鍾時間作一個簡短的單獨匯報。


    聽完侯向東匯報的潘榮芳,是黑著臉與侯向東一起走進會議室的。


    按席書禮通知的開會議題,是討論東江家具廠的改製問題,但會議開始後,潘榮芳卻一反常態,直接說了他的幾個建議。


    一是從省財政撥款五百萬,東江財政自籌五百萬,幫助解決東江家具廠所欠職工工資;


    二是由省審計廳派出工作組,對東江家具廠的賬目重新進行審計、評估;


    三是由東江市委重新出具東江家具廠改製方案,並經上訪職工代表共同討論後,報省委、省政府備案;


    四是在審計過程中如果發現任何違法、違紀的現象,絕不姑息,一定要還民公道。


    四條建議出來,前兩項大家基本都認為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江一山也讚成省財政出一部分錢支持解決這個事情,也體現省裏解決問題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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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後麵兩條就耐人尋味了,尤其是最後一條,似乎已經提前透露,東江家具廠存在問題,而重新審計隻怕就是衝著問題去的。


    連王鵬都沒有想到,潘榮芳會提出第四條,潘廣年更是眯起眼打量王鵬,似乎在探詢王鵬向潘榮芳透露了什麽訊息,才使得潘榮芳有此一說?


    會議結束時,已是華燈初上,王鵬隨著潘廣年走出會議室,遠遠瞥到侯向東向他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猛然意識到是侯向東向潘榮芳匯報了東江家具廠存在的問題。


    他向侯向東投去一個會意的眼神,跟著潘榮芳下了樓,急急趕回東江。


    回去的一路上,車廂內一如來時的沉寂,王鵬的思緒一直圍繞在那個失蹤的楊燕身上,如果不能把她找出來,就算審計廳下來重新審計,也不能發現問題的全部症結。


    此刻的他,隻希望許延鬆等人在聞聽這個重新審計的決定之後,能自亂陣腳,露出破綻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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