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傑躺在澡盆裏,眼睛看著屋頂的油彩畫問王鵬:“她為你兩次墮胎事,你知道嗎?”


    “什麽?”王鵬人一下從澡盆裏竄了起來,但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一下坐了回去,“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吳雙傑長歎一聲說:“紀芳菲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會這麽喜歡你,你卻對她一點都不上心。”


    “什麽時候的事?”王鵬陰著臉問。


    “第一次是你們頭回來京城回去後不久,你跟她幾乎沒什麽聯係,她怕你會有心理負擔,自己一個人去做了。”吳雙傑說話的時候覺得水有點涼,開始擦洗身體,“第二次你應該有點印象,就是你來推銷竹製品的那次,我讓你帶東西給她,其實目的就是讓你去看她。”


    王鵬躺在水裏的身體開始有種冰涼的感覺,“東西其實不是她讓你帶的,對嗎?”


    吳雙傑點了點頭,“男人嘛,在外麵有個把女人實屬正常,隻不過芳菲畢竟是我學妹,而且……”吳雙傑又歎了一聲,“那次之後,她再不能生育了。”


    “你說什麽?”王鵬眼睛瞪得渾圓,仿佛眼珠隨時都要掉出來。


    “我打電話問過你的,她怎麽樣,你當時說她沒事。”吳雙傑轉頭看王鵬,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些責備的意味。


    王鵬的嘴唇哆嗦起來,一下明白了紀芳菲為什麽看到那些套子會那麽傷心,他想到了那一年做的夢,紀芳菲帶著一個孩子向他跑來,原來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向他預示,而他卻是渾然不覺,殘忍地剝奪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


    這樣的現實,讓他瞬時有一種想殺了自己的衝動,他恨自己的自私與無心。


    石滬生與吳雙傑看到王鵬從澡盆裏走了出來,麵無表情地快速擦幹身體,都一下站了起來,石滬生更是顧不得擦拭自己渾身的水漬,就走到王鵬身邊拉住他問:“你要幹嗎?”


    王鵬垂著頭,低沉地說:“我沒事,去打電話,你們不要等我了,明天再聯係。”說著就穿好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他在吧台借了電話撥打日土廣電局的值班電話,值班小姑娘清脆地答應著去叫紀芳菲來聽電話,可就在紀芳菲拿起電話的一刹那,王鵬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不敢麵對她,不敢麵對她如此沉重的付出。


    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奔出雲天洗浴中心。


    流光溢彩、車水馬龍的城市,此刻就像電影中的蒙太奇,從王鵬身邊一幀幀地滑過,他不知道應該往哪兒去,感覺自己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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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滬生與吳雙傑追了出來,一人邊拍著王鵬的肩膀,“走,陪你喝酒去!”石滬生說。


    三人在扁兒胡同口找了家小飯館,要了兩瓶二鍋頭,半斤豬頭肉、半斤醬豬蹄、一盤粉腸、三兩花生米,直接扣著桌麵打開酒瓶子,一人倒了一杯端起來就喝。


    王鵬喝酒酒相很好,從來不鬧人,即使像今天滿腹心事,也隻是一杯杯地喝,不嘮叨一句多餘的話,喝醉了就直接倒下。


    早上醒來的時候,王鵬發現自己睡在寧園,估計是石滬生把自己弄回來的。


    撐著宿醉炸疼的腦袋,王鵬洗漱以後去餐廳吃了早餐,然後讓總台的人幫忙轉告石滬生一聲,就出來打車回了藏區駐京辦的住處,等歐陽暉的電話。


    王鵬與桑傑住一個房間,見他一夜未歸又神情疲憊,桑傑雖然不便問他的去向,但還是泡了一杯濃茶遞給他,還匯報說詹強昨晚來找過他。


    王鵬點點頭,坐進沙發裏喝了兩口茶,總覺得自己心神定不下來,便放下茶從行李箱裏找了本書出來看。


    歐陽暉的電話遲遲沒來,倒是石滬生的電話先來了,“你沒事吧?”


    “還好!昨晚謝謝你們啦!”王鵬說。


    “都是自己兄弟,別說這麽見外的話。”石滬生道,“歐陽主任那邊有信嗎?”


    “沒,我還在等。”王鵬答道。


    “那我不多說,免得他打不進來。我給你安排了,中午先和劉大誌一起吃個飯,回頭歐陽主任那邊如果安排你和稀土辦的人見麵,他可以順勢說話。”石滬生說。


    “行,你幫我安排吧。”


    王鵬說完剛掛了電話,門鈴響,詹強的秘書莊鴻懷過來問王鵬回來沒有,王鵬連忙應道:“我在。”


    “王書記,詹書記請你過去。”莊鴻懷在門口遞話。


    王鵬看了看電話,讓桑傑守著,萬一找他馬上過來叫他。


    “你昨晚沒回來?”詹強見麵第一句就問。


    王鵬看了站在詹強身後的莊鴻懷一眼,莊鴻懷立即別轉了頭不看他。


    “是啊,被朋友拉出去吃夜宵,結果喝醉了睡在朋友那兒。”王鵬笑著揉揉頭坐下來。


    詹強看他一眼說:“雖然晚上是你的私人時間,但我們到京城來辦事,代表的是地方形象,而且又有下屬跟著,自己要多注意影響啊!”


    王鵬心想這什麽跟什麽嘛,我是去偷了還是去搶了?


    但表麵上他還是笑著一個勁地應承,說自己不夠注意,以後不會了。


    詹強隨即又問:“事情有眉目嗎?”


    “一邊有聲音了,中午約了一起吃飯,另一邊還在等電話。”王鵬剛說到這裏,桑傑就跑進來說王鵬有電話。


    王鵬趕忙回自己去房間接,果真是歐陽暉打來的,告知他下午直接去稀土辦找主任程強。


    王鵬擱了電話向跟自己進來的詹強匯報,詹強立刻讓莊鴻懷去把要求補缺的資料理齊了,然後看看表說,“正好,現在去趟地礦部,把礦區範圍劃分報備的事再敲敲實。”


    “那我去叫一下毛局長。”桑傑立刻說。


    毛森海是藏區地勘局局長,此次也跟著一起來京城專門處理礦區認定一事,但因為在99年前地勘局一直屬於中直機構,毛森海不受藏區領導,詹強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而日土沒有設立地勘部門,隻借用土管局的一些人,成立了一個地堪辦,所以日土土管局在當時等於行使著兩套職能,桑傑才會急著去叫毛森海。


    “你們直接到停車場吧,我們先過去了。”詹強說。


    桑傑一溜小跑著去了,王鵬陪著詹強往停車場走。


    “你有沒有把握,我們回去的時候能把批文帶回去?”詹強突然問。


    王鵬側頭看看他後說:“百分之六十吧。”


    “才百分之六十?”詹強顯然有點不滿。


    “人我還沒見到,自然打不得包票。”王鵬說,“而且,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三個月都沒有辦下來的具體原因。”


    王鵬不想說駐京辦的人辦事不力之類的話,但不爭的事實擺在那裏,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連原委都不清楚,貿然說自己一定能辦成,本來就不是王鵬的性格。


    詹強的腳步滯了滯,似乎是有話到了嘴邊,但他看已經走到自己前麵的王鵬一會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王鵬發現詹強沒有走上來,就停下腳步回頭等他,看到了他臉上的猶豫神色,隻因詹強自己不說,王鵬也不好表示好奇。


    王鵬與詹強上了同一輛車,毛森海與桑傑則上了另一輛車,一先一後駛離駐京辦往地礦部開去。


    王鵬第一次正式跑部委,雖然他本人算是個機關幹部,但在這個幹部多如牛毛的四九城裏,他算是真正體會了一把八字衙門朝南開的感覺。


    一行人在坐等半小時後,總算有人接待了他們,這還虧得毛森海是地礦部直屬局的人。


    毛森海將事情一說,對方就說,知道了,最近審批、備案的項目太多,等批到了會通知你們,回去等消息就行。


    毛森海笑著將詹強抬出來,“您看,自治區書記都親自來了,這個事情能不能通融一下,先給辦辦?”


    年輕的副處長很嚴肅地看著毛森海說:“哪個省不是一把手親自過來的呀?如果都往前提,不還一樣?”


    “我們詹書記這不是坐您麵前了嗎?”莊鴻懷有點不滿地說。


    詹強拉了莊鴻懷一把,對著那位副處長說:“這位同誌,你看我們從藏區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就不能特事特辦一下?”


    副處長對詹強的態度還是挺客氣,“詹書記,不是我不給您麵子,實在是大家都一樣,特辦了您的,其他省份不就有意見了?”他看詹強一眼說,“要不您親自找我們部領導說說?隻要上麵有領導頂著,我也絕不為難您!”


    這皮球一下踢回給詹強,意思就是你一大書記都親自來了,怎麽不找我們領導呢?領導不發話,自然就是你麵子不夠了。


    人家公事公辦,詹強也找不出理由來挑刺,但問題是他素來與地礦部的人不對盤,要他去求他們,他拉不下臉。


    詹強隻得把目光投向毛海森,心想,把你拉了來,你多少總得幫著出點力吧?


    哪知毛森海故意別轉了頭,隻當沒看見,把詹強氣得兩眼冒火。


    眼見不會有結果,詹強隻好借口回頭找部領導,站起來走人。


    王鵬把這些情形全看在眼裏,出得門來,他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毛森海身邊,從隨身的包裏掏出兩個信封放到毛森海手裏,湊在他耳邊低聲說:“好歹你們是一個部門的,辛苦毛局再去說說情吧,總不能真讓詹書記白跑一趟啊,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傳出去不但區委麵上無光,其實你們地勘局也是臉上無光的。”


    毛森海低頭拍了拍兩個信封,又朝前麵走遠的詹強看了看,才抬頭對王鵬說:“看你麵上,我再去試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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