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蓓蓓咬著自己的嘴唇,好半天才點點頭說:“我試試吧。”


    王鵬聽她答應了,終於長舒一口氣露出笑容,“你進去吧,謝謝!”


    看著牛蓓蓓進了門診室,王鵬在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來,他覺得自己此刻不但頭疼,四肢也酸疼得厲害。


    可是屁股才沾到椅子,身上的呼機就響了。


    王鵬朝走廊外麵望了一下,身子沉重得真不想起來,可是呼機上的號碼竟是市委秘書長趙放辦公室的電話,他不能不去回。


    抬了抬自己的眼皮,王鵬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一路走到醫院大門口的公用電話處,給趙放回電話。


    趙放顯來是覺得來電陌生,過了很久才接起來,等聽清是王鵬,才問他人在哪裏,潘廣年想見他。


    王鵬看了看外麵飄揚的雪花,暗想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一波接一波的。


    “趙秘書長,我剛剛從江下村回來,路上有兩位同誌受傷了,在醫院。”王鵬頓了一下,“潘書記那裏不知道急不急?”


    趙放沉吟了一下說:“領導很關心你的個人生活,年底了,想跟你聊聊吧。”


    該來的總要來,王鵬心想。


    “那我忙完這裏的事就過去,請您幫我跟潘書記解釋一下。”王鵬說。


    趙放馬上說:“不急,你先忙你的,潘書記的意思是,既然聊的是私事,你可以晚上去他住的賓館。”


    王鵬答應了,趙放卻沒有掛電話的意思,反而沉默了一陣後說:“小王,認準了的路就要堅定地走下去,沒有一個人會一輩子走坦途,關鍵是堅持。”


    王鵬愣怔地握著電話,咀嚼著趙放話裏的意思,以至於趙放擱了電話他都沒有察覺。


    潘廣年要找自己,王鵬覺得這是遲早的事,他早就看出來,江一山和他是一個陣營的人,江秀既然不肯分手,那麽第一步必然是動用一切力量來向他施壓,潘廣年自然就會是其中之一。


    可是,趙放這句話真的很值得玩味。


    作為市委秘書長,他應該是潘廣年第一信任的人,趙放這句話也許可以理解為事先替潘廣年釋放談話的信號,讓王鵬想清楚未來的發展,不要輕言與江秀分手。


    問題是,在一般人眼裏,與江秀在一起,以江一山為靠山,不正是一條光明大道嗎?又何來趙放所說的“沒有一個人會一輩子走坦途”?何況,趙放與王鵬的關係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了,他不會自認為自己的話會令王鵬改變決定吧?


    那麽,這樣看來,趙放的本意並不是要勸王鵬改變決定,反倒是在給王鵬打氣,讓他做好麵對困難的準備。


    王鵬打了一個激靈,趙放不是潘廣年的人?那他又是和誰在一個陣營裏?


    武保平下台了,馮天鳴還不成氣候而且是鐵了心要跟著江一山,難道是李澤?


    王鵬搖了搖頭,暫時不想再去扯這些亂麻,聽了聽電話聽筒裏的忙音,他把電話擱到話機上,付了錢,重新回門診部。


    才轉過身,呼機又響了,薑朝平呼他。


    薑朝平遇到回到鎮政府的馮海波,知道了他們在江下的情況,心裏著急著呼王鵬,想知道他下一步怎麽打算?


    “邱強回來了嗎?”王鵬問薑朝平。


    “回來了。”


    “那這樣,你先帶小馮去向他匯報一下江下的情況,然後請高建偉責成民政所把江下村曆年的五保戶申請、審批全部找出來,詳細數據備查。另外把曹繼明找來,但具體情況先不要跟他細說,等我回來再一起和他商量。”


    “你什麽時候回來?”


    王鵬朝門診部裏望了一眼說:“應該快了吧。”


    “芳菲和匡民傷得不重吧?”薑朝平問。


    “估計要住院。”王鵬說。


    “什麽?”薑朝平愣住了,“小馮說他們傷得不厲害啊?”


    “小馮又不是醫生,傷得重不重隻有他們自己和醫生最清楚,該住院就得住院。”王鵬回道,“具體回來再說吧。”


    掛了電話,王鵬回到門診部,正碰上牛蓓蓓在找他,“王鎮,要交住院押金,我,我……”


    王鵬笑了,從兜裏摸出皮夾遞給牛蓓蓓,“去交吧。”


    牛蓓蓓拿著皮夾跑了,王鵬一轉身,正碰上護士推了兩輛擔架車出來,紀芳菲和匡民躺在上麵,一見到他,紀芳菲就側著臉朝他瞪眼睛,嘴巴一張一張地,顯然是在用嘴型跟王鵬說話。


    王鵬一看就樂了,這個紀芳菲看來是完全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嘴裏卻還在問他要幹嘛,他故意裝作沒看懂她的嘴型,上前對倆人說:“住院就老老實實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但是他還是略帶歉意地看著匡民說,“我會親自打電話給你家裏的,害你過年還要住院,我這領導當的!”


    “王鎮,沒事的,反正我家在外地,收入少也回不去,在醫院裏倒是省得自己搞吃的了。”匡民忙說。


    王鵬倒是有點意外,匡民是工業公司的駕駛員,個人具體情況,王鵬還真是不太了解,隻是平時每天早上起來鍛煉的時候看到他在宿舍的院子裏打拳,才知道這個人有點身手,除此之外對他的了解可謂一紙空白了。


    紀芳菲這時不樂意地說:“我也大過年的住院,你怎麽不對我抱歉啊?”


    王鵬嗬嗬笑道:“你自己說了不回家過年,我還抱歉什麽呀?”


    “無良!”紀芳菲咕噥道。


    王鵬不再接她的茬,同時對倆人說:“我讓小牛留下來陪你們,晚上稍晚點來看你們,給你們帶好吃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不許賴!”紀芳菲立即說。


    王鵬笑了笑,朝繳完費過來的牛蓓蓓說:“小牛,你留下陪他們,我回鎮裏去了。待會我會讓薑鎮過來替你,真不好意思,今天還要讓你不能早點回家!”


    “王鎮,別這麽說,這都是為了工作嘛。”牛蓓蓓說著把錢包、診斷報告遞給王鵬,“這個錢,到時候我幫你報了還給你吧?”


    王鵬點點頭和三人再見,離開了醫院。


    臘月二十九,天上下著大雪,盡管才下午三點,很多商家住戶都已經關了門,路上行人稀少。


    王鵬要回曲柳,卻一直等不到中巴,情急之下,隻得招了路邊的摩的,以五十元的高價,讓那司機把自己載回了曲柳鎮政府。


    天陰得像傍晚五點鍾的光景,鎮政府辦公樓裏的燈全打開了,王鵬拖著沉重的步伐直接上了四樓,到邱強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薑朝平。


    “你可回來了!”薑朝平忙把他拉進門,“怎麽渾身是雪啊?”


    王鵬一邊撣著身上的雪,一邊說:“等不到車,坐摩的回來的。”


    “快坐,情況怎麽樣?”邱強招呼道。


    薑朝平遞了熱水給王鵬,“你看上去不對啊,兩個眼睛全紅了!沒吃藥吧?”


    王鵬揮揮手說:“沒事。”喝了口水,他就對邱強說,“江下這個村班子問題很嚴重,我懷疑,他們侵吞了五保和低保的錢。”


    邱強看了薑朝平一眼問王鵬:“小馮不是說那幾個五保戶是假的嗎,怎麽還有低保的事?”


    王鵬捧著杯子,身體有點抖,又喝了兩口熱水道:“我和高建偉去過江下,有村民反映過低保申請交上去後,一直沒批下來。當時因為時間來不及,這個村是我們唯一沒有詳細摸底的村,偏偏是問題最嚴重的地方。”


    邱強蹙眉道:“如果是這樣,問題就嚴重了!”


    王鵬點點頭問薑朝平:“高建偉那裏在查了嗎?”


    “他親自督著在查呢,讓我回你,叫你放心。”薑朝平說,“曹繼明已經來了,在老蔣那裏,要不要叫他過來?”


    王鵬撫著自己的額點了點頭,然後又對邱強說:“打人的那幾個人一定要抓,否則這幫人會無法無天,但這個侵吞錢的事要查實了才能處理,急著一起處理會出亂子,尤其現在過年。”


    邱強點頭問:“你應該有打算了吧?”


    “能不能由你出麵,把簡興華、潘富叫過來,先不把吞錢的事說透,點到為止,他們看了紀記者和匡民的驗傷報告,應該會擔心事情鬧大,多半會考慮丟車保卒。”王鵬說。


    “然後就讓曹繼明去抓人?”邱強點頭問。


    “嗯。人抓來,以後的事就好處理了,一方麵這幾個人就可以做個突破口,另一方麵節後派個工作組下去徹查,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把這蓋子捂下去!”王鵬話說的聲音不高,但還是很有力。


    話音剛落,曹繼明推門走了進來,見王鵬坐在沙發裏,就大大咧咧地問:“王鎮,聽說你們今天在江下遇襲了,沒傷著吧?”


    王鵬說:“我倒是沒事,但傷著了寧城日報的記者。”


    “記者?”曹繼明愣住了,馮海波、薑朝平都沒向他提起過王鵬去江下是帶了記者的,“哪個記者?”


    “紀芳菲。”王鵬說。


    “哎喲,這幫兔崽子可真不長眼,這女人是他們能打的嗎?”曹繼明嚷道,同時覺得有點頭大。


    王鵬睨他一眼說:“驗傷報告在茶幾上,曹所看看吧,現在紀記者和工業公司的司機匡民都在縣中心醫院住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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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繼明拿起報告翻了翻,抬頭看著王鵬說:“王鎮,你不會是讓我現在去抓人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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