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柴榮在“梧桐小酌”寫下那個名字時一樣,王鵬打開盥洗池的水籠頭,將手打濕,在台板上寫下“武保平”三字。


    江海濤與張冬海看到這個名字,嘴唇都抿得緊緊的,沒有說話。


    武保平在寧城就如彭開喜在梧桐,樹大根深,如果不是足夠有力的證據,那是根本不足以把他拉下馬來。


    張冬海年紀偏大,考慮事情相對沉穩,一直低頭思考,江海濤卻在略作沉吟後,直接了當地對王鵬說:“如果換了別人,這個渾水我是絕對不淌的,就算要淌也會交給家裏老頭子去決定,但這個事情是你提出來的,我自然義不容辭。問題是,你自己在這件事裏麵,到底能不能得到什麽?”


    王鵬搖搖頭,“禍福從來都是一對孿生兄弟,我隻知道這件事如果辦砸了,就準備打包滾出機關,甚至在寧城都很難立足吧。”


    江海濤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張嘴想再問什麽,有人走了進來,他們三人隻好裝作洗手,又先後錯開離開衛生間。


    石群已經帶著傅建明和黃博離開,急診室門口隻留了牛平生一個人,見到王鵬從衛生間出來就立即跑了過來,“王秘書,快,莫秘書醒了!”


    王鵬一聽立刻朝急診室衝去,沉舊的木門在他的衝撞之下,發出“乒乓”巨響,引得急診室內的醫生護士紛紛側目。


    “扶桑!”王鵬在病床著蹲下來,看著清理傷口後,麵部浮腫裹滿紗布的莫扶桑,那種磐石壓在心口的感覺又牢牢抓住了他。


    莫扶桑的脖子被固定著不能動,腫脹且積滿淤血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應答王鵬的呼叫。


    王鵬輕輕握住她的手,難過地說:“都是我的錯,我要是留在那裏送你回去,你就不會受這種罪了!”


    張冬海與江海濤這時也走到了王鵬身後,江海濤看著蹲在地上極度自責的王鵬,不由自主皺皺眉。


    護士過來叫王鵬幫忙把莫扶桑一起抬到擔架床上,要把已經醒過來的莫扶桑轉去病房。


    完全安頓好莫扶桑時,天已經完全放亮,邱強也已經趕到醫院,他一到就把王鵬拉到一邊,小聲說:“彭副縣長已經通知了雷副部長,幸虧年縣長早一部向董書記作了匯報,董書記已經派縣委辦梅主任去寧城接她了,估計一會也快到了。”


    正說著,董展風和年柏楊一前一後推門進入病房,先到床前看了看熟睡的莫扶桑,然後招呼王鵬他們一起到走廊裏說話。


    “怎麽沒見公安局的人?”董展風不快地問。


    “石局來過,另外交通事故處理中心的牛警官也是剛走。”王鵬說。


    “亂彈琴!”董展風轉身對邱強說,“小邱,你馬上去把石群叫來,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竟然點個卯就算數,我看他這個公安局長真是越當越稱職了。”


    邱強答應著馬上去找電話,其他人都默不作聲,隻等著董展風的下文。


    果然,董展風又麵向江海濤道:“小江,你對這件事是什麽看法?”


    “據我去現場調查後,初步可以判斷為一起搶劫未遂的刑事傷人案。我已經向市局刑偵支隊作了匯報,刑偵三組的同事已經與縣局的同誌取得了聯係。我估計,石局現在應該是在組織人手進行摸排吧。”江海濤篤定的說。


    江海濤之所以會如此說,是因為他在去傳達室取王鵬寄放的材料後,向江援朝匯報了這件事,但他沒有提及材料裏麵的內容,他擔心自己的父親有顧慮。雖然他本人也沒把握能幫到王鵬多少,但他覺得至少要有一分力使一分力,才對得起兄弟。


    江援朝雖然對兒子的這種撈過界辦案的做法頗有微詞,但因為傷者是雷琳的女兒,也就沒有作過多的批評,隻讓他下不為例,然後便親自打了電話給刑偵支隊和石群,王鵬去衛生間前石群接到的那個傳呼正是江援朝打給他的,所以他後來帶了兩個人走也沒有跟王鵬他們打招呼,他估計江海濤一定清楚其中的原因。


    董展風聽了江海濤的話,先前緊繃著的臉色總算和緩了些。恰巧邱強打了電話過來,臉色尷尬地向董展風匯報:“董書記,石局說市局來了人,他正和他們一起蹲守那兩個撞人的家夥,一時半會來不了。”


    年柏楊適時地對邱強揮揮手說:“既然在辦案就算了,反正他的首要任務就是先把人給抓住!”


    話剛說完,就傳來雷琳的聲音:“扶桑在哪兒?”


    董展風和年柏楊一起回過身迎了上去,董展風握住雷琳的手說:“雷部長,不要著急,孩子已經醒過來了,現在正在睡覺。”


    雷琳一邊擦著自己眼眶上掛著的淚水,一邊對董展風和年柏楊點點頭:“展風同誌、柏楊同誌,真是辛苦你們了,還要麻煩你們也趕來。”


    “哪裏,應該的!”董展風連忙說,“小莫這孩子聰明好學,出了這樣的事,是我們沒照顧好她,讓你擔心了。”


    雷琳搖了搖手,“別這麽說,誰也不能控製意外的發生。”她瞟了一眼站在年柏楊身後的王鵬與江海濤一眼,然後又說,“我還是進去看看扶桑。展風同誌、柏楊同誌,你們還是各自去忙吧,耽誤你們的工作倒讓我過意不去了。”


    董展風與年柏楊又安慰了雷琳和莫辰天幾句,才帶著邱強和梅開度一起離開,年柏楊離開前還特意把王鵬叫到邊上囑咐了幾句,神情相當嚴肅。


    直到董展風等人都離開,莫扶桑的父母也都進了病房,王鵬才想起來還沒有給江秀打電話。


    江秀接到電話大吃一驚,問長問短地問了好久,臨了聽王鵬說暫時不去天水了,卻一下就不出聲了。


    王鵬也無暇顧慮她的情緒,隻解釋說出了這麽大的事,縣裏領導都親自來了醫院,他實在脫不了身,希望江秀能理解,而且出事的又是她的姐妹。


    江秀最終隻輕輕地說了一句:“隨你吧。”然後就掛了電話。


    一直站在王鵬身邊的江海濤,等王鵬掛了電話後說:“老四,我們倆談談吧。”


    “談什麽?”王鵬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他以為江海濤要跟他談莫扶桑被撞的事,昨晚他們在衛生間裏的話說了一半就中斷了。


    江海濤把王鵬直接拉到醫院後麵的小花園,選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站定了,才看著王鵬說:“我怎麽覺得你對江秀還不如對莫扶桑更關心啊?”


    “你這是什麽話。”王鵬沒想到江海濤要說的是這個。


    江海濤從地上撿起一根五針鬆的鬆葉拿在手裏把玩,“老四,我們是兄弟,我爸又是最了解你經曆的,我們都希望你和秀的事能成,這樣我們就真成一家人了。”


    王鵬笑一下說:“現在不正朝著這方麵去嗎?”


    江海濤搖下頭說:“懸!看你昨晚拉著莫扶桑的手一直不肯放,我覺得就不是一般同事關係能到那程度的。老四,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跟小莫日久生情了?”


    王鵬心裏一下堵得厲害,這話誰也沒有問過他,包括他自己!他一直很小心很小心地避開這個問題,不願意去正視,現在被江海濤一下戳穿,沒有輕鬆之感,隻讓他覺得沉重無比。


    “不回答?”江海濤輕笑了一聲,“那就是了。”


    王鵬皺了皺眉說:“老二,沒根沒據的事情不要亂說。我昨晚拉著她手也純粹是想讓她堅強些,能把身上的傷痛挺過去,沒有別的意思。”


    江海濤盯著王鵬看了一會兒說:“我們倆是兄弟,但我和秀也是姐弟,我可不願意看到有誰在感情上受傷。老四,你如果愛的不是秀,我勸你還是早做了斷,別耽誤了秀,又耽誤了別人。”


    江海濤的話重重地捶在王鵬心上,讓他無言以對。


    “進去吧。”江海濤拍拍王鵬的肩膀,“我點到為止,你自己回頭再想想。反正你記住一點,哪怕你不和秀在一起,我和你還是兄弟!”


    王鵬感激地看了江海濤一眼,這才是兄弟吧,什麽名啊利的,隻有情義最重要。


    倆人一起回到莫扶桑的病房門口,才要推門,他們身上的呼機同時響了起來,於是一起折回去往公用電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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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叫王鵬和江海濤的分別是石群和市局過來的警察,告訴他們撞莫扶桑的人抓到了,讓他們轉告雷琳。


    跟江海濤接到的電話不同,石群在電話裏還問王鵬:“王秘書,你當時給小牛的包裏,是不是有東西掉了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們回頭征求一下雷副部長的意見,找個時間直接問問小莫?”王鵬回道。


    石群幹笑了兩聲說:“王秘書,我不是不相信你,主要是審訊的時候,市局的同誌好像掌握了一些我們不了解的事情,我想你跟海濤是同學,會不會是有些事你告訴了他沒告訴我啊?”


    王鵬輕哼一聲說:“石局,別說我不知道,就算知道,隻要是對你們辦案有利,告訴誰不是告訴呢?石……”


    王鵬話說了一半,突然覺得自己的後腦上悶悶地挨了一下,一失手電話滑落下去,他剛轉過臉想看看是什麽砸了自己,左眼角又是狠狠地挨了一下,立時眼冒金星幾乎不辨方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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