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抱臂靠在椅子上,兩片薄唇緊抿著,嘴角卻是微微揚起,雖然處於沉思中,但在柴榮看來,他一直都像是在微笑。


    “這麽難判斷嗎?”柴榮追問了一句。


    王鵬的眉骨聳了聳,張嘴道:“確實很難判斷,畢竟我和他認識時間不長。”


    柴榮皺了皺眉,“你不是說鍾大個幫過你嗎?”


    “他幫我,和他是不是適合天笑是兩回事。”王鵬低著頭,拿著飯勺在飯碗裏下意識地戳著,“柴榮,順其自然吧,隻要鍾大個是真心對天笑,我當然會祝福他們。可我不能特地去為他們牽線,那樣會傷害天笑。”


    王鵬確實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做,四年中專,凡是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馮天笑是怎麽追他的,他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但不知為什麽就是差那臨門的一腳,兩人間好像總橫著點什麽近不了身。確切來說就少了點一見就喜歡的味道,就像他當初見到錢佩佩……王鵬想到這裏,心就猛抽了一下,眉頭一下攏到了一起,他居然到現在想到她還會難過!


    柴榮也覺得這個話題不怎麽適合再說下去,低頭把飯吃完後,才隨意地說:“看樣子,我們鄉是真要搞專業市場了。”


    王鵬的思緒立刻被拉了回來,“為什麽這麽說?”


    “上午洪書記讓我寫了個通訊稿給他,說是要讓報社大力宣傳一下這個事情,未雨綢繆先行把曲柳鄉推出去。”柴榮說。


    “不是吧,八字還沒一撇呢,也就上麵感興趣而已,連方案啊、立項什麽的都沒做,藥廠也還沒搬,現在就宣傳這事不合適吧?”王鵬嘴裏沒有直說,心裏卻覺得洪向南這事做得有點沒有章法。


    柴榮笑笑說:“領導嘛,講的就是政績,至於具體工作,是下麵的人應該考慮的。他應該是覺得這事能為他臉上貼金,所以才想著辦法大張旗鼓吧。”


    王鵬嘿嘿幹笑了兩聲,把剩下的飯菜扒拉完,就站起來和柴榮一起回宿舍,才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陳東江。


    陳東江真的就像柴榮說的,吃相有點難看。雖說是一鄉之長,本人除了身高短點相貌也算端正了,偏偏他這個人走路沒個腔調,垮肩蹋腰雙腳拖遝,這會兒剛吃了飯更是嘴裏斜叼著一根牙簽,認識的知道他是鄉長,不認識的絕對會以為他是哪裏的老混混。


    “小王啊,你們也吃完了?”陳東江嘴裏叫的是王鵬,問的卻是王鵬和柴榮兩個。


    王鵬和柴榮一起點了點頭迎上他,王鵬也笑著問:“陳鄉長也吃完了?”


    “嗯,”陳東江抽出嘴裏的牙簽朝王鵬指了指,“別回宿舍了,你跟我去我辦公室坐坐。”


    “我幫你把吃飯家夥拿回去。”柴榮很拎得清,馬上接過了王鵬手裏的碗勺。


    “謝啦!”王鵬朝柴榮笑笑,就和陳東江並肩往1號樓走。


    “坐,喝什麽茶?我這兒紅的綠的都有。”剛進門陳東江就招呼王鵬,與平時到洪向南辦公室那種純粹上級對下級的感覺完全不同。


    “我什麽都喝,你給我好的我也品不出來,純粹白浪費。”王鵬自嘲著接過陳東江手裏的杯子和茶葉罐,“倒是我朋友給了我一些銀針,說是什麽特級好茶,結果沒喝兩口就淡得出鳥!”


    “嗬嗬,銀針可是好茶啊,你真是不識貨!”陳東江笑著窩進自己的座椅裏,由王鵬自己去泡茶,他則把兩個腳一直擱到辦公桌上升直了,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


    王鵬把泡好的茶放在陳東江桌子上,隨口說:“我們鄉下人從小跟老頭子喝慣那種又苦又澀的滇茶,這種東西吃不來的。陳鄉長你要是喜歡,我等下去拿來給你,反正給我喝也暴殄天物。”


    “嗬,你這話說的,我也是農民的兒子好伐?”陳東江笑嗔,“時代在變,人的思想在變,我們的口味也要變變嘛。看你蠻有想法的,怎麽對喝茶這麽保守?”


    王鵬笑了笑不答,在木沙發上坐下來,等陳東江的下文。


    陳東江拿起杯子吹開浮沫,嘬了一口茶,將杯子捧在手裏問王鵬:“你對成立工辦這事有想法?”


    王鵬估計陳東江找自己,多半是吳培觀跟他說了洪向南讓自己寫報告的事,也說了王鵬想參與專業市場的建設。現在陳東江開口就問這個,基本是印證了王鵬的猜測。


    “對,”王鵬認真地朝陳東江點了點頭,“我既然提出了這個設想,肯定就希望自己也能親身參與。”


    “你覺得我不會讓你參與?”陳東江反問。


    王鵬一下尷尬起來,喃喃地說:“陳鄉長,對不起,先前對你有點誤會,我以為你很排斥我。”


    “哈哈哈,”陳東江大笑著將雙腿從桌上拿下來,“現在不誤會了?”


    王鵬立刻搖頭,“不誤會了,吳主任跟我說了,”他將身子坐坐正,真誠地看著陳東江,“我得感謝你對我的愛護才是!”


    陳東江眼梢跳了跳,隨即笑道:“不用這麽鄭重其事,也許並不像你想的那樣純粹是為了你好,也可能我有我的私心也說不定。”


    王鵬當即也笑起來,“不管怎麽說,總有為我考慮的成分,我不能直接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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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這事就不要謝來謝去的了。”陳東江大手一揮,“我本來就想讓你去工辦的。”


    “真的?”王鵬一下站了起來。


    “坐下,這麽激動幹嗎?”陳東江瞪他一眼,“喜怒不形於色,你才能在官場上生存下去!”


    王鵬一愣,沒想到陳東江會對他說這麽直白的話,隻好點點頭又坐下來。


    “不過,我雖然提了幾次要討論工辦的事,洪向南都壓著不肯動。”陳東江看看王鵬,“吳培觀說你跟洪向南也提過這事?”


    “是。”王鵬點頭,“我當時就是想參與市場建設。”


    “不用跟我解釋,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得明白。”陳東江最不喜歡別人不領會他話裏的重點,“說重點。”


    王鵬尷尬地笑笑,“洪書記當時就說這個工辦是不是要成立,怎麽成立都還沒討論決定,叫我不要跟著亂傳,但他又說……”


    “又說什麽?”陳東江用屁股將椅子朝前挪了挪,以便看清楚地看著王鵬。


    “他說我負責專業市場這個事,他會和黨委會成員討論,他覺得沒有人比我更適合。”王鵬小心翼翼地將洪向南的原話說出來,心裏卻一直在擔心陳東江的反應,生怕洪向南這句“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會讓陳東江不舒服,到底王鵬對陳東江還不是很了解。


    陳東江聽後似乎沒有多大反應,再度拿著杯子喝茶,隨後又點了一支煙邊抽邊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直到抽完了才背對著王鵬問:“他讓你再寫一遍報告,你寫完了?”


    “上午剛給他。”


    “他怎麽說?”


    “什麽也沒說就塞進包裏,說等他從市裏開完會回來再和我討論。”


    陳東江的眉開始皺緊了,“沒聽說今天市裏有什麽會要我們鄉一級幹部參加啊。”他回頭看著王鵬,“我怎麽老覺得這事情有問題啊!”


    王鵬心裏也不安起來,當然,他的不安是來自於具體工作程序沒有正常開展,與陳東江那種不安有著本質的區別,畢竟王鵬的閱曆還淺。但他還是想到了柴榮說的通訊稿,“對了,今天上午洪書記還對設立專業市場一事,讓柴榮寫了一篇通訊稿給報社。”


    “有這事?”陳東江驚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有什麽問題嗎?”王鵬奇道。


    “問題大了!”陳東江焦慮地說,“宣傳這種東西,隻有在做出一定效果的時候進行是最佳的,如果事情還沒做就大肆宣傳,這就好比在自己頭上套了個緊箍咒,幹好便罷,幹不好的話我們就會被唾沫淹死!”


    “那我們努力幹好不就行了?”王鵬有點不以為然。


    “愚蠢!”陳東江怒道,“你以為什麽事光靠努力就一定能成?你知不知道咱們和長風製藥的拆遷談判到現在還僵持著?”陳東江審視王鵬一眼,“看來我真該讓吳培觀帶你一起去參加談判,免得你待在象牙塔裏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王鵬被他這一訓立刻吐了下舌頭收聲了,他隻知道吳培觀每天忙進忙出的,卻並不知道每天在忙點什麽,現在看來不過是有很多事情自己不知道罷了。


    “像這樣的專業市場目前在國內都隻有一個樣板,立項審批需要由省發改委來批,誰能確保一定能批下來?而且,你的設想雖然詳細,但也有很多受工作經驗和閱曆的局限不能想到的問題。譬如,項目規模和資金籌措。”陳東江看到王鵬張嘴想解釋,甩甩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當時想的是石泉,對,你也跟我說了要讓石泉三年變樣。可是,你知不知道,長風製藥的搬遷對曲柳鄉意味著什麽?我們會從全縣經濟排名第二直接落到最後!所以,你是提了一個不錯的設想,我想的卻是要把它推廣到整個鄉級經濟。這樣一來,你覺得,你對市場規模的把握,對資金籌措的方式還與原來一樣有十足的信心嗎?”


    王鵬徹底愣住了,他沒想到陳東江要把盤子鋪得那麽大,這也難怪陳東江會看完報告半夜去敲吳培觀的門了,他是因為這篇報告找到了曲柳鄉的發展方向啊!


    王鵬忍不住失聲道:“陳鄉長,這是被你搞大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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