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了小半截的煙蒂已經丟了滿地。


    即便如此,李明善依舊保持著點燃,嘬兩口,再擰滅的節奏。


    自打白天在閔家見到姚基淑的那一刻,這位近來有些心氣頗高的漢子就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著了別人的道。


    如果是外人這麽幹也就罷了,棋力不夠,輸了沒話講。


    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一直躲在背後給自己刨坑的那個人,居然是在遺傳關係上已經得到認證的親媽,姚基淑。


    這就沒法說了。


    誰能想到為了提振忠清姚氏的聲望,一向表現的恬淡如菊的姚基淑居然忍這麽久,也謀劃這麽久。


    久到讓李庸喜這種火眼金睛的老江湖都能跟李明善說了好多回,姚基淑就是李家下一代兒媳裏最能持家,也是最好相處的那個。


    現在看來,能不能持家還不好說,但好相處麽……


    李明善失笑地搖了搖頭。


    楊聰當年就是聽到了姚基淑的話,才一封信寄到明洞中街27號,然後才有了李明善斥資修複代州古城。


    也是因為這個媽有事沒事總在妯娌麵前誇耀生了個跟招財貓一般無二的兒子,才讓李明善那幾個守成有餘的哥哥們一個個生出了嚴重超出自身狀況的“進取心”。


    現在倒好,一個個連爹帶兒子全他娘的進去了。


    沒個十年八年都出不來的那種。


    如果事情隻是到這一步,看到當年一家人被淨身出戶的份上,李明善咬咬牙也差不多就忍了。


    實在心裏過不去,多使些通神的物件,看能不能搶幾個時間卷軸出來使使,或者是讓他們在裏麵過的舒服一點。


    可你姚基淑拿著自家兒子賺的錢,高價把已經賣出去的股權又從錦山那些苦哈哈手裏買回來算怎麽回事。


    更別說為了讓李仁富哥仨安心,捏了個謊就把剛會開口的李明善寄放到姚弘基這裏散養,以及為了測試李明善的承壓能力,貸款買了個空殼娛樂公司的事。


    至於在感情上給自家兒子人為設障這種,與上麵的那些相比,都他娘算不得什麽了。


    李明善現在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李仁貴那個生物學意義上的親爹不僅知道這些事,而且舉雙手雙腳讚成。


    “好相處,你們倆好相處個粑粑!屮!!!”


    朝沉默的漢江惡狠狠罵了一句,聽著遠處樹影下草叢間傳來的一陣陣男人的‘西八’和女人意味複雜的驚叫,李明善心裏的難受勁兒也算是稍稍得到了舒緩。


    “呀,神經發夠了沒?都打擾到別人了。”


    “我這可是在保護漢江水質生態,不然總有一天得從裏麵爬隻藍皮膚的怪物出來。話說你多會兒過來的,鄭秀妍xi?”


    “在你開始抽第二盒煙的時候。”


    “嘁,sam還真是……”瞥了眼一米開外,明顯是隨便套了身衣服就出門的鄭秀妍,李明善隻能低聲嘟囔了句,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


    李明善很清楚地記得,從驪州市回返漢城的路上,自己是個什麽樣的精神狀態。


    自然也難怪人家sam在情急之下把現任雇主給喊出來救命。


    “你回去吧,我沒事的。”李明善邊說邊從煙盒裏抽了根煙出來。


    他本想借著抽煙向鄭秀妍表示自己一切安好,隻是已經安分了許久的晚風卻在此刻猛地襲來,直接將李明善噴吐出的煙氣倒卷了回來。


    “咳咳,咳咳!”


    不遠處的鄭秀妍雙手環在身前,歪著頭,就這樣靜靜看著不停咳嗽著的李明善,完全沒有上前勸說幾句的想法。


    至於勸說寬慰什麽的,不存在的。


    李明善好不容易平複了咳嗽,他抬頭望向鄭秀妍,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你真不用在這兒陪我,又是訓練又是畫設計稿的,不累啊。”


    鄭秀妍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sam說這件事不能通知孝周歐尼,所以讓我必須看著你,別讓你投江。”


    李明善苦笑一聲,不再多言,他知道鄭秀妍的倔強不亞於自己。


    夜色漸深,漢江邊的風也愈發涼爽。


    李明善再次點燃香煙,目光投向江麵,思緒飄遠。


    他想起了閔家那場讓他陷入困境的棋局,想起了姚基淑那張看似溫和卻暗藏算計的麵容。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自己的世界時,鄭秀妍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要喝酒嗎?”


    “哈?”李明善轉頭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鄭秀妍用腳踢了踢放在身側的一整箱啤酒,仰著下巴,略帶挑釁地開口:“怎麽?擔心酒後嗯嗯嗯?”


    “不是,你們s.m的漢語老師教的都是點什麽啊,還有沒有個偶像的樣子了。”


    “我自學的。”


    說著話,鄭秀妍彎腰從紙箱裏拿出兩罐啤酒,上前走了兩步,接著挑釁道:“怕了?”


    李明善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鄭秀妍遞過來的啤酒,打開喝了一口。


    “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鄭秀妍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坐在他旁邊,也打開啤酒喝起來。


    沒有酒局上的吆五喝六,也沒有刻意地製造話題。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江邊,享受著夜風和啤酒帶來的片刻寧靜。


    夜色越來越深,漢江邊的燈光逐漸稀少,兩個人仿佛成了這個城市中最後的守夜人。


    李明善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吧,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帕布,任憑表演的再努力,其實也不過是提線人手裏的木偶。”


    “哈。”


    看著敗犬般的李明善,雙頰升霞的鄭秀妍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提線木偶?得了吧,如果給人做提線木偶都能做到你現在這樣,不說旁人,我絕對第一個報名。要我說,你現在這模樣就挺符合一部華夏電視劇裏的台詞。”


    “哪句台詞?”雖然明知道後麵沒跟著好話,但在酒精刺激下,李明善還是好奇地開口。


    “賤人就是矯情,哈哈哈……”


    鄭秀妍的笑聲在江邊回蕩,李明善卻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明白,鄭秀妍這也算是拐彎抹角地給自己開始了話療,隻是這效果吧……


    聊勝於無。


    眼看剛打開的話匣又要有被關上的苗頭,鄭秀妍也不敢再繼續尬聊,趕忙繼續話題。


    “喂。”


    “幹嘛?”


    “你跟孝周歐尼的婚禮還辦麽?”


    “辦啊。”


    “那位閔氏宗家?”


    “會出席。”


    一雙明眸先是變得黯淡,但轉瞬又閃亮起來。


    鄭秀妍伸手把易拉罐送到李明善麵前,開心地說道:“既然這樣,你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恭喜恭喜。”


    李明善也抬手碰了下,然後一仰脖,就把剩下的啤酒全灌進了肚子裏,“可是我想要的不隻是這個。”


    “哎一古,雖然不知道你想要什麽,但是年輕人飯要一口口地吃啊,這也想要那也想要,哪有那麽多便宜好占的。”


    雖是這話略顯調侃,但有了鄭秀妍溫柔甜糯的語氣加持,讓李明善聽起來倒也沒那麽難入耳。


    其實這些道理他自己也明白,隻是今天或者是昨天接二連三發生的意外事件,以及從姚基淑那裏得到的挫敗感讓李明善一時間拉不下臉來認輸。


    “可是。”


    “可是什麽,李明善先生?”


    重新打開兩罐啤酒,鄭秀妍邊說邊塞進了李明善手中。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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