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跡星和鬱如的法國之旅,還有五天,在此之前,他們還得先去一趟迪拜。


    布契拉提的第三代人突然寫了親筆信寄給雲跡星,說是想借一下他手中那枚二代傳人製作的戒指,也就是他給鬱如的那枚求婚戒指辦一場大展覽,讓喜愛珠寶的人交流珠寶藝術。


    對方寫的信,一字一句意切辭盡,又隻是借出去兩三個月,辦完展覽馬上還回來,目的也是為了讓更多人看到珠寶的美,沒什麽好拒絕的,鬱如自然同意。


    這戒指要先被送到布契拉提在迪拜的店裏查驗再被送到意大利。因著是給鬱如的求婚戒指,又是孤品,雲跡星決定親自送過去,順便帶鬱如在那塊地玩一玩。


    時間有些趕,他們明天就得出發了。


    鬱如已經收拾好自己行李,這會還在書房工作,畫畫用的顏料沒了,她在打磨礦石。一知道自己要去國外待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她就拚命工作,每天起碼工作八個小時。目前核心的單是神仙像,吃這碗飯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隔三差五就要打礦提取顏料。


    晚上八點鍾,雲跡星找到鬱如的時候,她還單手拎著一個目測有四斤的大鐵錘在敲礦石,在她身邊還放著好幾籮筐五顏六色的礦石,估計都是等著敲的。


    “阿如。”還未走近,他輕聲叫喚了一聲。


    “哐哐哐!”


    錘子與礦石互相擊打的聲音如同一鼎被敲響的青銅鍾,聲振林木,一錘子下去,滿腦子都是那磨人的回響,但鬱如還是在這如雷灌耳的鳴響裏捕捉到了他的聲音。


    她立即回頭,看他來了,就停止手上的動作,放下鐵錘起身朝他走去。


    雲跡星笑著張開了自己的雙手迎接她,“采礦大王,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工作?一個小時前你可答應了我再工作半小時就休息的。”


    對於他的到來,鬱如麵上沒有特殊表情,反而還有些寂寥無助,她滿懷寒意,飄飄而去,走到雲跡星麵前了,雙手抬起將他的手給按下來,隨即身體往前傾靠在他身上,兩隻手直愣愣地在兩腿側放著。


    “阿如,這是怎麽了?”


    鬱如情緒不太對勁,像是一種單純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她的靈魂現在正從她的身體裏慢慢抽離,就像因為大出血快要死亡的病人,生命隨著鮮血一同流出,血流幹了,人也死了。她的身體在漸漸變輕,最後到達他麵前靠在他身體的時候,他都不覺得有重量,仿佛她已經隻剩下軀殼在麵對他。


    雲跡星收斂了自己的笑容,嚴肅起來,他一把抱起鬱如,帶著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仔細詢問情況。


    鬱如隻是靠著他,任憑雲跡星怎麽哄怎麽問,她都是搖頭。


    她不想說,雲跡星也不能強行扭曲她的意誌逼她,隻能說點其它的話安慰她。


    他雙手捧住她的臉,柔聲道:“阿如,我之前就說了,要是遇到了困難,我們一起麵對,你不用怕會給我惹麻煩。我們是一家人,家人就是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的,你要是有問題,那我有義務要幫助你。你說是不是?”


    說著,他摸了摸鬱如的臉,“你看看你,現在臉蛋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氣色,那不能老是愁眉苦臉的呀,對不對?不然就吃不下飯了,吃不下飯,身體就不好,那就又開始惡性循環了。”


    鬱如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可眉宇之間還是帶著一種化不開的憂愁。


    這一回,可就不是她發病,心中莫名有氣想撒氣了,她是真正遇上了一個很大的麻煩。


    她,又被懸賞通緝了。


    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被懸賞通緝,那會她查到了想殺她的人是誰,摸清了對方的底細,也雇了人去刺殺對方,但是沒有成功,錢倒是賠了不少進去。


    沒辦法,她隻能靠自己的技術和其它小手段將那通懸賞反複下架,極力減少它出現在大眾視野的時間,又去幹擾懸賞她的那人的網絡,整蠱他,恐嚇他,分散他的精力。


    三天前,那通懸賞又出現了, 並且價格抬到了一個人人為之癡狂的地步,換算成國內的錢來看,將近八個億。她現在還在國內,又有自己的技術掩護,還算是比較安全的,但被人用八個億惦記著,始終存在相當大的隱患,稍不留心,她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一手獨拍,雖疾無聲。”她很害怕,更怕連累到自己身邊的人。也是這種時候出現,她更一次深刻地體會到像她這樣孤獨矜寡的普通人在資本麵前是如何弱小,簡直就像是一隻螻蟻。


    不,她連螻蟻都算不上,更準確的來說,她就像是一粒塵埃,都不能算是這塵世間的一枚生靈。她再怎麽鼓勵自己,給自己打雞血,看雞湯,努力工作,都是沒有辦法改變這種事實的。她擁有的資源和人脈還是過於匱乏,真遇上大事,她毫無還手之力,即便是敲碎一噸礦石也無濟於事。


    鬱如擁有天才的特質,卻又會遇到幾乎每個天才都能遇到的一個難題。那就是,不能把控自己命運的走向,深陷於一種不饜人望的宿命,鳳凰在笯,放梟高飛。


    就在這個瞬間,她羸弱的臉龐又瑟縮回那個伶俜黯淡的世界,再次被囚禁其中忍受煎熬。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孩,總是茫然地待在自己那狹小的房間裏,抱著自己傷痕累累的雙腿望向窗外發呆。


    想到這一切,她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不過,那也沒準是命運憐憫她的淚水。


    “阿如……”雲跡星疼惜地看著她,輕輕為她抹去淚水,“傻姑娘,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遇到什麽困難,我都會跟你站在同一戰線。你需要錢,我就傾囊相送,你需要權勢,我也鼎力相助。人生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隻要還活著,有一口氣,就還有希望。而且你現在才二十三歲,還年輕得很,還能闖。”


    在他不知道鬱如究竟經曆了什麽之前,他隻能這樣安慰了。他為她拂去臉上的淚水,又在她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候,等待鬱如自我消化掉那些負麵情緒。


    時間不長,大概半個小時過後,鬱如的情緒總算是緩了過來,她從雲跡星的懷裏退出,做手語,終於開始願意講述她那驚耳駭目的過往了。


    當然,隻是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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