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土匪有何國事可談。”文之武無所謂地說道。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和無奈,那滿不在乎的神態仿佛是在刻意掩飾內心的不安和困惑。


    “有,當然有,來,先給文先生來支雪茄,等您抽完後咱們再聊。”文靜的聲音輕柔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押解的男青年遞過來一支點燃的雪茄,那雪茄的煙頭在昏暗的房間裏閃爍著微弱的紅光。文之武舉起帶著手銬的雙手接過,他的動作略顯笨拙,手銬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狠狠地吸了一口。文之武被雪茄濃烈的味道嗆的劇烈咳嗽起來,他的身體劇烈顫抖,喉嚨仿佛被火灼燒一般難受。然而,文之武根本不等自己喘過氣來,又拚命地吸了一口、兩口、三口……他的臉龐漲得通紅,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那急切的模樣仿佛這雪茄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文之武急迫地想知道文靜究竟要和他談什麽事。可是,一根煙後,文靜不急於和他談什麽國家大事。“文先生要是想和我談國家大事,不妨再吸支煙冷靜冷靜。”文靜顯得很悠然。她的表情淡定從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押解的男青年又遞過來一支點燃的雪茄,這一次,文之武抽的很慢,很慢。他深深地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圈,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迷茫。他在極力轉動自己的大腦思考著文靜要和他談什麽國家大事。那思緒如同亂麻,越想理清卻越糾纏不清。


    可是,第二根煙後,文靜還是不急於和他談什麽國家大事。“文先生要是想救你那五個弟兄,不妨再抽一棵,想想有什麽好東西告訴我們,來換你五個兄弟的性命。”這一次,文靜的話語裏已經帶著顯著的殺意。她的聲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


    文之武的腦袋已經暈暈乎乎,可是他聽清了要救五個兄弟,還要抽一根煙才有機會。文之武接過了男青年遞過來的第三支雪茄。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那雪茄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當文之武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時,他往後一仰,摔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文之武沒有感到一絲的疼痛,他感覺他飄了起來,像神仙一樣,那感覺美妙極了。他仿佛置身於一片虛幻的雲霧之中,身體輕盈得沒有一絲重量。


    他看到了剛才的五個弟兄正在向他走來,他們的身影在朦朧的光影中若隱若現。他們有說有笑的,充滿了活力,那笑聲清脆爽朗,仿佛從未經曆過苦難和折磨。他想張口和他們說話,但他們不理自己,隻顧幾個人聊著。那熱鬧的場景與他的孤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文之武見他們不理自己,便又扭過了頭,他看見了海棠。海棠的麵容如桃花般嬌豔,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愛意。他想伸出雙臂擁抱海棠,可是每次抱住了海棠又溜了出去,他就又伸手抱,可是他總是抱不住。那一次次的失落讓他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害怕了,大哭大喊了起來……那哭聲充滿了絕望和無助,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久久不散。


    “文司令,這雪茄不錯吧?”正在做著夢的文之武,被文靜一聲帶有嘲笑而又得意的聲音從幻想中給拉回了現實。那聲音尖銳而刺耳,如同尖銳的冰淩直直地刺入文之武的腦海,瞬間將他從美好的夢境中生生拽了出來。


    “你這是什麽煙?”文之武覺得這雪茄很神奇。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驚訝,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奇遇。


    “這是我們研究的美夢一號雪茄,你抽了三棵,我想讓你說什麽,你就會說什麽。”文靜很是得意,她的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拿著一支雪茄在文之武眼前晃動著,那雪茄如同一個神秘的誘餌,散發著誘人而又危險的氣息。


    “卑鄙,早知道我不抽了,”文之武很憤怒。他的臉龐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燒。


    “不,文司令,不抽怎麽能做美夢呢?我本來不想用這個珍貴的美夢一號,實際上,你這個人,經不住誘惑,已經被我征服了,那樣,或許比現在你更聽話,沒成想你們又在南市搞了這麽一出,”文靜再次晃了晃她手中的雪茄。她的動作輕佻而肆意,仿佛在戲弄一隻被困在籠中的猛獸。


    三天後,文之武已經離不開美夢一號雪茄煙了,最終屈服了。那三天裏,他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旋渦,被那奇異的雪茄所帶來的虛幻快感緊緊束縛。每日,文之武是可憐兮兮想著腦子裏哪些信息能換得一根美夢一號雪茄,一根加了新型毒品的雪茄。那毒品如同惡魔的爪子,一點點侵蝕著他的意誌和尊嚴。


    隨後的幾天,一根美夢一號雪茄,讓他出賣了和他談判的梁莊小學校長梁錦程是地下黨負責人,再一根雪茄,將牽線談判的表哥孫向紅也供了出來,又一根雪茄,將他偷盜楊家大院麵粉也供了出來……但幸運的是,他一直沒說他和海棠事情,那是他這輩子最終的退路。


    海棠已經搬進了新蓋好的青磚瓦房。那瓦房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嶄新的氣息。她的心裏開始盤算著去天津找文之武。可是聽說天津衛好大時,她又犯怵,到哪裏找文之武呢。


    海棠每時每刻都在期盼文之武派人捎信來,讓她去天津衛看望他,伺候他。那期盼如同燃燒的火苗,在她的心中日夜不熄。地裏的玉米已經長到了半人高, 海棠無法逃脫。那綠油油的玉米杆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她的無奈。她一個人也沒法照顧過來二十畝地的大田,花了錢雇了短工來打理。自己隻是忙活開春的時候特意改造的一塊有六十個菜畦的菜地,那塊地臨著一個大水塘。


    海棠將院後的豬圈雞圈裏的積攢的糞土雇人挑了過去,站在地頭,看著雇工往菜畦裏鋪著大糞,海棠盤算著,這六十個菜畦的菜足夠文之武和他的弟兄們吃的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憧憬,仿佛已經看到了文之武和他的弟兄們品嚐著新鮮蔬菜時滿足的笑容。


    可是,自從文之武去了天津就再沒消息。海棠每天從早到晚都在想念著文之武,不知他是死是活,有時候想的厲害了,都忘了自己手裏的夥計,好幾次鍋裏的飯都燒糊了。那焦糊的味道彌漫在屋子裏,卻也無法掩蓋她心中的焦慮和擔憂。


    海棠菜田裏應季的菜長勢不錯,收的很多,每一次海棠割了都是裝好了麻袋,等著文之武他們的到來。那一袋袋新鮮的蔬菜,承載著她滿滿的思念和牽掛。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每次海棠都是等的菜爛了,沒辦法,匆匆挑些好的拿到街上賣了或者送給左鄰右舍。


    很快天兒就熱了。一天半夜,還沒有入睡的海棠穿著一件薄薄的綢褂子正坐在燈下望著文之武送給自己的那個玉鐲子。那玉鐲子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溫潤的光芒,仿佛是文之武溫暖的懷抱。忽然,她聽見院裏忽地有人跳牆進來,她居然一點沒感覺害怕,倒是興奮起來,起身走到床前望著,但她很失望,那身影不是文之武。


    進屋的是張軍師。一見到張軍師,海棠不由自主地急迫問到:“張軍師,司令有消息了嗎?”


    “司令在天津逛南市時遇到了楊大麻子,惹麻煩了,”張軍師麵色凝重,緩緩說道,


    “啊?”海棠聽到這個信息後,整個人有些僵住了。


    看到海棠的樣子,張軍師的聲音愈發低沉介紹說:“雙方發生打鬥後,那場麵可謂是驚心動魄,雙方劍拔弩張,互不相讓。拳來腳往,一片混亂。而在這激烈的爭鬥之中,司令他們不知不覺就闖入了法租界。隨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們知道司令躲在哪裏了嗎?”海棠很急切。


    “哎,還不知道。跟著他的六個弟兄,隻有一個活著跑了回來,其它的都被身份不明的人弄走了,不知生死。”張軍師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那你們派人去找了嗎?”海棠瞪大了眼睛急迫地問道。


    “那唯一逃回來的弟兄也是遍體鱗傷,驚魂未定。他描述當時的情景時,仍心有餘悸。其餘的弟兄們,就這麽被那些不知來曆、不知目的的神秘人給帶走了,給帶到哪裏不知道,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張軍師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的神色。


    海棠一聽張軍師如此一說,一下子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她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聲,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靈魂一般,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之中。


    張軍師看著海棠安慰道:“目前還無法確認是死是活,也許說不定哪天司令就回來了,他命大的很。”張軍師的聲音溫和而充滿關切,試圖給予海棠一絲希望和慰藉。


    海棠依然嘩嘩地流著眼淚,她此刻的內心亂的很。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未來的路仿佛被一層厚重的迷霧所籠罩,讓她感到無比的迷茫和無助。


    海棠現在最擔心的是,自文之武給柳紅遷墳時起到現在,海棠一直沒來月經,海棠不知道這次是不是真的懷了孕。昨天做夢自己竟然夢到又生了一個俊俏的女兒。那夢中女兒可愛的模樣還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裏,可如今,好不容易盼來一個文之武的人,可是一聽人丟了,海棠懵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在瞬間崩塌。


    海棠望著眼前的張軍師,她多麽希望這個人是文之武啊!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和祈求,仿佛隻要能讓文之武出現在她麵前,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張軍師看出了海棠的心思,安慰說到:“海棠,你別太難過了,真的,我們這些炮火裏跑來跑去的人,說不準那天又站在你麵前,好好的一個人。我在部隊的時候,這種事經常發生。每次戰鬥結束後,尤其是打了敗仗時候,突然發現一個兄弟沒了,這個找啊,連個影都摸不著,有時就在給他家裏寫完報喪的信的時候,這人就站在門口哩。”張軍師的話語中充滿了感慨和回憶,試圖用自己的經曆來安撫海棠那顆破碎的心。


    海棠聽了,眼淚巴巴的問著張軍師:“真的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充滿了對希望的渴求。


    “真的,絕對真的!”張軍師堅定地回答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你說,司令是不是也會這樣!”海棠緊緊地盯著張軍師,仿佛他的回答就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一定會的!”張軍師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堅決而有力。


    張軍師顯得很成熟,也很穩重,他繼續安慰著講到:“海棠,你看我的經曆。那時我原是晉軍的一個激進的愛國軍人,懷著一腔熱血,滿心抱負,想要為國家和民族效力。”張軍師的眼神中透露出對往昔的追憶和感慨。


    “後來受到上司陷害,就殺了那個人,連夜逃了出來。那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我懷揣著滿心的憤怒和恐懼,拚命逃離那如同魔窟一般的營地。後邊很多的追兵,那子彈就在身邊亂飛,嗖嗖作響,仿佛死亡的呼嘯。我拚命地跑著,心髒急速跳動,仿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不成想慌忙中跑到了一條絕路,高高的土崖下麵就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了,那河水奔騰咆哮,猶如猛獸一般。沒路可逃了,後麵的追兵越來越近,腳步聲、呼喊聲震耳欲聾,咋辦,沒辦法一下子就跳了下去。”張軍師說到此處,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又回到了那驚心動魄的時刻。


    稍微頓了一下,張軍師繼續講道:“等自己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河岸邊的一處淺灘上。渾身酸痛,骨頭仿佛散了架。等爬起身來一看,前麵不遠處就是一處水流湍急的瀑布群。那瀑布如銀河倒掛,水花四濺,轟鳴聲震耳欲聾。自己慶幸自己命大,真是老天保佑,撿回了這條性命。海棠,你知道,逃兵像我這樣的回家一定會被抓住殺頭的,沒辦法隻得一瘸一拐地亡命天涯。一路上風餐露宿,饑寒交迫,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一天,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餓倒在路邊,意識模糊,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結果被路過的文先生救了,從此就跟了司令。你說,我這麽多兵追都沒死,你說文先生他一定比我命好,他人好啊!”


    張軍師的語氣充滿了感慨和對文之武的感激。


    “張軍師,那怎麽楊大麻子又活了呢?不是說給炸死了啊。”海棠聽著張軍師講著自己虎口逃生的傳奇故事,竟被吸引的不再哭了,她有點恐懼地又問起了楊大麻子。


    “聽逃回來的弟兄講,楊大麻子和司令叫陣的時候,說自己隻是被楊天貴的炮彈炸瞎了隻眼,現在南市做混混,好像那天有日本人給他助陣,可能是當了漢奸。”張軍師的表情變得嚴肅而憤怒。


    “張軍師。啥叫漢奸?”海棠不解的問道,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


    “哦,漢奸就是投靠外國侵略者,充當其走狗,出賣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的敗類,他們一般都會橫行鄉裏,欺壓同胞。”張軍師說著眼睛裏冒出了一種仇恨的火花,那怒火仿佛能將一切邪惡焚燒殆盡。


    “就像給日本人辦事的楊五爺嗎??”海棠似懂非懂地問道。


    “嗯,對,楊五爺算漢奸。”張軍師肯定地回答道。


    “那司令應該沒事,你看你這麽多人打槍追你都逃了,他隻是不知道藏哪了,對不?”海棠的心裏經張軍師這麽一解釋,倒是踏實了許多。她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張軍師樂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和對海棠的鼓勵。


    海棠也樂了。她的臉上綻放出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


    就在這時,海棠忽然感覺有點頭昏,接著開始惡心起來,想嘔吐。海棠扶著炕,幹嘔了幾下,可是什麽東西也沒有。她的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海棠有點不安了,已經生過狗子的她覺得這次一定是懷了文之武的孩子。她更渴望文之武此刻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張軍師,我不瞞您了,您都看到了,我可能是懷了他的孩子,您可一定幫我找到之武哥呀!要不我一個寡婦可肚子大了在這村裏咋活呀!”海棠忍住嘔吐抬頭眼巴巴地望著張軍師,那眼神中充滿了無助和哀求,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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