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去吐魯番,我們一家三口,加上爸和媽五個人,去的時候還可以,一路上我們盡可能的尊重他倆的習慣,嗨,說白了就是尊重他的(佟仁)習慣。我尋思都帶出去了,就高高興興的吧,還能帶他們玩幾回啊?雖然我每年都帶他們出去玩一次,每次也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愉快,每次回來後我又都下決心再也不帶他們出去了,可是每年夏天他們倆一問我,我又心軟了。我家人又能將就,所以就繼續帶著他們去旅遊——那次到了吐魯番,吐魯番的夏天異常酷熱,那裏的熱和咱們這邊不一樣,我們都有點中暑了,所以接連兩天吃飯時我就做主沒有要肉菜,其實就是沒有要大肉,炒菜裏還是有不少肉的。出去半個月了,天天吃肉,吃的我們直上火,那邊蔬菜少,還貴,我尋思吃點清淡的,換換口味,也敗敗火,我是好心,沒成想剛兩天他就生氣了。姐,其實哪一頓飯我都是讓他先點菜,年年都這樣——他每次都點兩個他愛吃的,然後我兒子點一個,孩子他爸那軍點一個,媽再要一個,五個菜就夠了,他從來沒想過我和那軍換著開車,挺辛苦的,也點一個我愛吃的菜,或者主動讓我點一次,沒有過,嗬嗬,你看他一分錢不花還這麽霸氣,可笑吧,二月說。那次吃了兩天的素菜他就不高興了,唬著個臉和誰也不說話,連我兒子朗哥都不敢接近他了,開始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還以為他又和媽吵架了呢,第三天我們剛一進飯店的門,他就大喊一聲:


    “老板,上肉上肉。”聲音之衝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上什麽肉?”老板問。


    “上肉你不知道嗎?上——肉。”他陰著臉,拉著長聲,全然不顧飯店裏的人投來的異樣的眼光。“你們這不是飯店嗎?你說我要什麽肉?”


    “牛肉羊肉還是雞肉啊?燉的烤的還是紅燒的?”老板看了看我們,又問。


    “都上都上,有啥肉都上,我這都十來天沒見到葷腥了,再不吃肉要死人了。”他瞪著眼睛,凶神惡煞:“再來瓶當地的好酒,要貴的。”那口氣就好像他跟多大的爺似的,我這才醒悟過來,他是因為吃了三頓素菜而生氣的。


    “姐,你說說,他多能誇張,又多氣人,隻有兩天三頓沒吃大肉,他就那樣說話,氣得我們!”


    “真討厭。”六月說。


    “可不,討厭死了,可能咋辦,你聽接下來更氣人。”二月繼續說:


    “您點兩個吧,肉太多了怕你們吃不了,我們這兒量大。”老板脾氣挺好,和顏悅色的把菜單遞過來。你猜怎麽著,姐,他二話不說,蹦到櫃台前,掏出二百塊錢就摔到了櫃台上:


    “怎麽,你以為我們吃不起嗎?老子不差錢,燉的烤的紅燒的一樣來一份,快點兒。”姐,我一點都沒有誇張,那次他要了三盤子肉,一個人都給造光了,讓都沒讓我們一口,撐得他兩天都沒吃飯。


    “怎麽沒噎著他?”六月說。


    “沒有,吃的虎著呢,你是沒看見,他那眼睛都不會轉了,嘴巴也都掉到盤子裏了,他就是故意那麽做的,他還邊吃邊用手捂著盤子大聲的重複著:“哎呀媽呀,一周沒吃肉了,快不行了,以為老子沒錢呢...姐,你說可笑吧?”


    “怎麽不噎死他!”六月氣的不知說什麽好。“最後是他結的賬嗎?”


    “怎麽可能?你想啥呢?他能掏錢嗎?要是花了他的錢,我們還有好日子過嗎?我們可惹不起他,再說了,真要讓他掏了錢,我們的耳朵從此也別想消停了,罪名這輩子都洗不清了。”


    “那倒是,後來呢?”


    “後來嚇得我頓頓要大肉,他不吃也不說一聲,他不是撐著了嗎,接下來好幾天他都沒吃肉,都剩了,你說,把我心疼的,姐,就這他也不吱聲,一進飯店就往肉上看,唉!”二月說。


    “真壞啊!”六月恨的直咬牙。


    還有更過分的,你聽著:後來幾天到了景區他車也不下了,飯店也不進了,還添了個新毛病,我們一上車他就把礦泉水瓶捏的啪啪的響,他為此攢著好幾個礦泉水瓶放在車上,專門在我們開車時捏著玩兒——他坐在我的後麵,對著我的耳朵捏,捏完一個再捏一個,聽的我們的耳朵直嗡嗡,我告訴他別捏了,他不聽,我兒子也說了兩句,他還是不聽,照捏不誤。姐,你說說有這樣的嗎,你不知道,看他那樣兒咱們本來就煩,他再沒完沒了的捏著瓶子,還陰陽怪氣的,氣的我們啊,最後連那軍也忍不住了,說:


    “爸,你別捏了,這幾天聽的我腦袋疼。”


    你猜又怎麽著,沒兩分鍾,真的,不到兩分鍾,姐,他要求我們立刻停車,立刻,馬上,他說他要去衛生間,憋不住了,不停車就要尿在車上了。可是暫時沒看見服務區,我們讓他等等,說見到了就給他停下,他不聽,不但不聽不等,還二話不說就要開門下去,嚇得我們趕緊靠邊停了車,你說他煩人不。姐,這要是你開車,他準不敢,姐夫有本事,你們又有實力,他會忍,三月和小古他也不敢輕易的惹,我們就不一樣了,他就會欺負我——他下了車,根本沒拉也沒尿,就在公路上溜達,得虧不是高速,氣得我啊,我真想把他扔下不管了。唉,我們是連求帶認錯的跟著他開出去好幾百米,他才上了車,就這樣。


    “真不要臉。”六月氣得鼓鼓的。


    “可不是,煩死人了,下次我可再不帶著他倆出去了。”


    “你能做到嗎,這話你都說了幾年了——我現在為什麽不帶他們出去了,就是他們倆的毛病忒多,忒能氣人了。”六月說:“那,媽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勸了幾句他也不聽。”


    “也是,他怎麽可能聽媽的,嗨,他們倆個,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別說誰。”


    “是,都這樣過了一輩子了,能怎麽辦,忍著吧。”


    六月本來下定決心一輩子都不原諒佟仁,可佟仁五十九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那以後他漸漸的回歸了家庭,高秀枝原諒了他,沒辦法,為了高秀枝能安穩的生活,六月她們便選擇了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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