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正聽的入神的我們瞬間被嚇得鬼哭狼嚎,四妮甚至竄到了窗台上,鎖柱嗷的一聲跳下了炕,我們頓時哭叫成了一團。


    “哎喲喲,哎呦呦,你這是幹啥呀!”我姥姥起身點上蠟燭,訓斥著我大姐:“看你把她們嚇得。” 閃爍的燭光使屋裏看上去更加陰森鬼魅,充滿恐怖,每個人都顯得猙獰可怕。


    “都聽了一百遍了,你們還怕什麽?!你們這叫什麽膽兒啊。” 看到我們一個個被嚇丟了魂兒,我大姐伏在牆上笑岔了氣兒。


    “嗚嗚嗚…”我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個死妮子!要是把她們嚇出個好歹來可咋整!”


    “就這點破事兒,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你們咋還老講啊?快換一個吧,講個聊齋,準保嚇死你們,爸,要不講個畫皮吧。”


    “嗚嗚...就聽這個...”


    “聽的我都會演了,你們還不嫌煩啊。”


    “不煩。”


    “真沒勁。”


    “大舅,你接著講,姥姥,你別吹燈。”


    “不行,點著燈多貴呀,蠟燭一分錢一根兒呢,奶奶,趕緊吹了吹了。”我大姐說。


    “噗。”我姥姥吹滅了蠟燭,屋裏瞬間又黑的不見五指,我們緊緊的挨在一起,連彼此的心跳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聽….”我大舅忽然壓低了聲音。


    我們支起了耳朵,沒聽到一點聲息,夜,好似已沉沉睡去,風,仿佛也進入了夢境,夜行的精靈也了無氣息,黢黑的屋裏死一般寂靜,我們把頭縮進被窩兒,隻露出兩隻眼睛一眨不眨。


    “‘媽媽,我也要上去。’一個小孩脆生生的說,那聲音真楚兒的,就在我們腳底下。”我大舅繼續講道:“你二舅頓時臉色煞青,打起了擺子,我也嚇得尿了褲子,抖的篩糠一樣,隻怕地下再冒出一隻手來把我抓走。這時,你們說邪吧,一股髒水從井底冒了出來,帶著股子腥氣,井下頓時冰冷刺骨,凍的我倆一激靈,我們這才緩過神兒來,嗷嗚喊叫的讓上麵的人把我倆拉上去了...”


    “你倆保證沒聽錯?”許久,我大姐問。


    “咋會聽錯呢?我和你二大爺兩個人,我倆能一起聽錯?再說了,你二大爺上來就病倒了,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你知不道?”


    “知道。”


    “那天是我先上來的——我先抓住的筐,你二大爺不是坐著嗎,我也顧不了許多了,慌忙坐進了筐,人們把我拉上來時,我一看,日頭還沒偏西呢,井底下知不道咋那麽黑。”


    “妖風迷眼了。”


    “興許是。趕等著我們往上拽你二大爺時,費老勁了,平日倆人就中,那天我們四個人都沒把他拽上來,我們就覺著筐裏坐的不是他一個人,好像三四個人那麽重,我們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繩子都快繃斷了,就是上不來,你說邪不邪。後來,約麽著快到井口時,筐忽的一下就輕了,我們幾個人一個個的四仰八叉的都栽到了地上,你二大爺不是那麽著又掉下去了嗎?得虧繩子都挽在我們胳膊上,才沒摔著他——那也得把他嚇夠嗆。我們緊忙爬起來,把老錢順了下去,這才把你二大爺給拉上來。”我大舅說。後院我二舅叫高秀啟,我姐姐她們管他叫二大爺。


    “是呢,咋那怪呢?那女人在地底下埋了多久了還能說話?”


    “誰知道呢?我們也尋思不出來。”


    “等哪天我非得把那井掘開,跳下去看個究竟。”我大姐不服氣的說,別看我大姐才十五,可她膽子特別大,晚上敢一個人去我們村子東邊山坡上的墳塋地,我們村的小夥子都叫她高大膽兒。


    “你二大爺嚇得可不輕,你沒見他打那以後再沒說過一句話?見了誰都畏畏縮縮的像是變了個人,我總琢磨著我先上來以後,他一個人在底下時準保又聽見啥或者看見啥了,要不,以你二大爺以往的做派,不會像現在這樣,你看他從前的氣概一點都沒了。”


    “是呢,現如今二哥可是糠了一樣,以前他真跟個牛犢子似的。”我大妗子說。


    “誰說不是啊。”


    “那後來呢?”我又問,這樣的事兒我聽也聽不夠,尤其在這樣的夜裏,聽我大舅高一聲低一句的講出來,新鮮又神秘。


    “後來,我就給老錢家講了井底的事兒,他們開頭都不信,咋說都不信,問你二舅,你二舅一句話都不說,傻了一樣就會點頭,問一句點下頭,問一句點下頭,也不怪,這要不是我親身經曆過的,我也不信,大天白日的咋會有那樣的事兒呢?”


    “後來老錢家信了嗎?”


    “還是半信半疑。”


    “那去年他家為啥搬走了?”


    “咳,不是打那以後,他家幹啥都不順嘛,養的雞呀鴨呀豬啊,養啥死啥,啥啥養不活,他家的孩子也是,一個一個的老生病,看好大的又病了小的,那體格弱的呀!恨不得見風就倒下。那井,最終還是沒打完,大家夥兒看你二舅那樣,再看看老錢家那狀況,也就沒人敢打了。又有一天,老錢媳婦不知咋的自個下了井,你說那麽深的井,她是咋下去的呢?說是也沒用梯子沒用繩子的,老錢這才慌了神兒,填了井搬走了。”


    “他們搬哪兒去了?”


    “誰知道呢?有說搬到二工村的,有說搬到五工村的,誰知道,但聽說,現在他們都挺好了。”


    我還記得老錢的模樣,瘦高大個,能說愛笑,我也記得他家的孩子,白皙幹淨,聰明伶俐,我和三妮四妮在我家後邊抓青蛙逮螞蚱掏鳥蛋時,他們也會跑過來一起玩兒——後村和我家,隻隔了一條鄉間小路和一條淺淺的溝。他家的院子,後來長滿了荒草,遠遠看去寂寥無比,有兩次,我和三妮四妮從那經過,隱隱聽見院子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我們雖好奇,但最終沒敢進去。那個夜裏,不知咋的,我還有點兒想念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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