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唉,你父親死了大半個月了,她一個人堅持那麽多天不容易,可偏偏就晚了一天,真是造化弄人。”


    “隻要早一天,就不會鬧出人命,為什麽就晚了一天呢?”


    周家所有人心情都很不好。


    他們不見得多關心施顏母親的生死,但人死在周家,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周家的汙點,是周家的醜聞。


    施顏臉上徹底沒了血色。


    她突然想起來,那晚周銘昇在森林裏中槍倒地後,抓著她不讓她走,還費力的要和她說話。


    他第一次開口時,她隻聽見一個“你”字,後麵的聲音就都被槍聲覆蓋了。


    他的嘴巴動了好一會兒,她看不出他的口型說了什麽。


    但她看出來其中有兩個口型像是“媽媽”。


    她當時隻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提媽媽來刺激她,來逼迫她離開華國,所以她對他說了什麽根本不感興趣。


    周銘昇看她的反應,知道她沒聽清,所以拉住她想說第二次。


    但她卻因為恨他,不想聽他說話,直接甩開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施顏失魂落魄地跌坐到地上,靈魂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她本來可以救媽媽的。


    是她錯過了救媽媽的機會。


    一步錯,終生悔。


    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一個絞肉機在裏麵攪動。


    “噗——”


    一口鮮血噴口而出。


    “夫人!”


    “施顏你冷靜一點,你可不能也在這裏出事啊!”


    周圍聲音混雜,施顏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隻覺得心好痛。


    愧疚和自責如洪水猛獸般將她吞沒,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施顏是在醫院裏醒來的。


    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她恍惚了一瞬,昏迷之前的記憶才開始回籠。


    她的媽媽在九年前沒死,但現在被她害死了……


    胸口那種撕裂般的疼痛感再次傳來。


    她按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喉嚨裏又湧上了腥甜的味道。


    “夫人,你終於醒了,你感覺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算了,我還是直接叫醫生過來幫你檢查吧!”


    利維特走進房間,便看到施顏醒了過來。


    施顏咽下嘴裏的腥甜,聲音沙啞的叫住利維特,“不用去叫醫生,你問了周家人,他們把我媽媽送去哪個殯儀館了嗎?”


    利維特點頭:“問了,還問了登記信息,我還留下人守著那間地下室,不讓周家人動裏麵的東西,等著夫人你醒過來下令了再處理。”


    “謝謝。”施顏從床上坐起身,平靜地說道:“先帶我去殯儀館吧。”


    利維特擔憂的道:“醫生說你應激性胃出血,現在身體還沒恢複,要不等兩天你再去?”


    他怕施顏看到她母親的遺體,又會控製不住情緒,讓身體變得更糟糕。


    雖然施顏一直沒有表現出過分激動的樣子出來,但越是這樣才越可怕。


    把情緒發泄出來,才不會對身體影響太大。


    她之所以會應激吐血,就是因為她一直在隱忍,藏著情緒,身體受不了了,才會吐血。


    他想先聯係上少主,等少主趕回來了,讓少主陪著她一起去,情況可能會好一些。


    可惜他一直聯係不上少主。


    聯係了少主身邊的同事,同事說少主被元帥叫去談話了,需要等他們談完話,再提醒少主給他回電話。


    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施顏已經下床穿上鞋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利維特,“我現在就要去,帶我去。”


    利維特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總覺得他要是拒絕,夫人下一秒就要掐著他的脖子威脅他了。


    利維特頭疼地歎了一口氣。


    一個比一個倔。


    他可太難了。


    最終利維特還是把施顏帶去了殯儀館。


    施顏被帶去了一間停屍房裏。


    應該是利維特單獨交涉過,這間停屍房裏隻有一具遺體。


    遺體被一張白布從頭蓋到腳。


    施顏在遺體麵前站了很久,才顫抖著手,把白布掀開。


    一張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是媽媽的臉……


    蒼白的,消瘦的,沒有生氣的臉。


    眼淚如雨滴般,淋淋漓漓的落下。


    最後她跪在床前,哭得泣不成聲。


    “媽媽,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利維特在停屍間外麵等了一個小時,施顏都沒有出去。


    他擔心施顏悲傷過度傷了身體,敲了敲門,提聲說道:“夫人,我先送你回醫院吧,等我幫太太辦好身份證明,再來送她去火化吧。”


    裏麵沒有回應。


    利維特再接再厲,繼續勸說:“夫人,人死不能複生,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好好活著,才能讓逝者安心離開啊。”


    “太太畫了你那麽多畫像,可以看出來她非常愛你,她肯定不希望你因為她過度悲傷,搞壞自己的身體。”


    裏麵還是沒有聲音。


    利維特有些擔心了。


    該不會是悲傷過度暈倒了吧?


    “夫人,你還好嗎?你再不回話,我就要進去了。”


    等了一會兒,依舊是沒有回應。


    利維特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門推開的一瞬,他驚得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停屍間裏的畫麵。


    “夫人,你在幹什麽?!你瘋了嗎?!”


    足足過了十幾秒鍾,他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驚聲尖叫。


    施顏竟然爬到了床上,和她母親的遺體躺在了一起。


    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腦袋躺在媽媽的肩膀上,身體蜷縮進她的懷裏,雙手緊緊抱著她僵硬的身體。


    利維特立刻衝過去,抓住施顏的手臂,想把她拉起來。


    但施顏抱得很緊,根本不肯鬆手,他太用力就會連遺體一起拉起來。


    利維特帶著哭腔勸道:“夫人,請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太太若是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樣她會非常傷心的!”


    可施顏卻像是封閉了自我一樣,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繼續安安靜靜地躺在媽媽懷裏。


    利維特沒有辦法,隻能抹掉眼淚,走出停屍間,繼續給蕭塵宴打電話。


    這次他終於打通了。


    那邊電話一接起,利維特就哭著說道:“少主你快回來吧,夫人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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