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韓笑倒是想錯了。


    銘符堂的人,並未懷疑他,俞晟說是帶他去見金丹大能,可事實上,登了寶船後,他便被隨意安排在一個角落之中,都未能去到那幾位金丹麵前。


    韓笑對此,並未在乎,事實上,他還落得個清閑。


    此時,幾位金丹大能,正聚在一起,商議該如何破開那北崗山中的大陣,在破開大陣後,又該如何瓜分遺跡之中的寶物。


    韓笑夾在人群之中,透過重重人影,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那幾名金丹。


    該說不說,銘符堂此次對北崗山遺跡頗為看重,竟然直接派遣出了五名金丹,更是有門中大長老帶隊。


    不過,這些人有些太過狂傲了,眼裏隻有山意宗和萬劍門,其餘諸多小勢力,壓根不被他們放在眼裏,至於那些散修,更是被他們無視,或者當做了探索遺跡的耗材。


    此刻,坐於首位的大長老一捋胡須,說道:“那遺跡諸多信息,我等已然知曉,四階大陣,隻要我等共同出手,揮手可破,但陣中情況,尚未清楚。”


    “依我看,便先讓那山意宗和萬劍門打頭陣,去給我們探探路好了。”


    在他下首,一個魁梧老者一臉認同:“不錯,螳螂捕蟬,我等自當為黃雀。”


    此人看似粗狂,像是冒失莽撞之人,心思卻頗為細膩。


    這時,一個妖嬈美婦說道:“大長老和二長老所言有理,不過,那萬劍門和山意宗,怕不會甘心為吾等的馬前卒。”


    話音剛落,一個麵容枯黃,眸中帶著淫邪之色的男子貪婪的看了妖嬈美婦一眼,嗤笑一聲,說道:


    “七妹無憂,此次吾等五位金丹前來,優勢在我。若要真的鬥起來,山意宗和萬劍門,皆不是我銘符堂的對手!”


    大長老點點頭,麵色平靜的說:“那就這般定下,先驅使那些散修,去為我們探探路,待到遺跡全然開啟,才是我等出力之時。”


    妖嬈美婦聞言,提醒道:“那些散修或不堪大用,若是傷亡太多,必然會心生畏懼,不再覬覦遺跡。到那時,他們可能就散了。”


    這時,最後一名金丹開口。


    他渾身胖乎乎的,穿著華麗,方頭圓臉,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看起來不像修士,反而像是世俗中的鄉紳員外。


    如此麵善之人,說出的話,卻最是狠厲:“不過是一群散修,若是乖乖聽話,受我等驅使,等遺跡開啟,他們或可得些邊角料,以為機緣。若是不聽話,那就廢去修為,打斷手腳,用他們的殘軀,試探其中禁製,或是作為血食,引開其中蠻獸,總得物盡其用才好。”


    商討完畢,大長老吩咐下去,將寶船開至北崗山,準備占據最佳位置,待到遺跡開啟,便能率先咬下一塊蛋糕。


    懸於虛空的三條寶船轟然啟動。


    而另一邊,山意宗和萬劍門的人,也不甘於後,紛紛行動起來。


    其餘大小諸多勢力,乃至無數散修,更是早已出發,想要趁著三大勢力尚未行動,嚐試破開大陣禁製,搶先進入其中。


    對此,三大勢力心知肚明,卻並未阻止。


    他們並未瞧得上散修,但這些散修,總算有些用處,比起強行驅使,此刻他們樂意以身試險,三大勢力自然樂得看戲。


    於是,連續數日,三大勢力的人都沒有現身。


    他們全部懸於虛空之中,或居於寶船之上,或坐於戰車之中,或立於飛劍之上,居高臨下,看著一眾散修在下方打生打死。


    短短數日,北崗山脈,便橫陳了無數屍骨。


    鮮血染紅了大地,連空氣中都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山峰之間,峽穀之中,鮮血直接匯聚成河流,自山石間流淌而下。


    一副血腥景象。


    韓笑見狀,心中暗暗感慨:“修行,本是為了追求長生,而今紛紛隕落此地,又有什麽意義?”


    終究是看不清自身,以為能踏上修行一途,便是天驕,乃天地間的主角。


    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隻留一地骨血,便是連山中頑石,也比不上了。


    雖有感慨,韓笑卻並未看不起,亦或是心中不屑。


    畢竟,他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員罷了,不過是活得更久,見得更多,因而更加的……穩重。


    “世人誰不是在爭渡啊。”韓笑忍不住開口呢喃。


    這時,一道身影來到他身旁。


    俞晟低頭看向下方慘烈的景象,忍不住說:“韓老,你可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


    他心有顧慮,怕韓笑心生不忍,做出傻事。


    譬如,眼看下方諸多散修不斷死亡,血流成河,便將銘符堂中幾位金丹大能的計劃散播出去。


    真要如此,便是神仙來了,也保不住他。


    韓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小看了老夫,也小看了天下人!”


    他指了指正在前仆後繼,欲要破開遺跡禁製的散修,說道:“你正當這些人,不知道你們的目的?”


    “不,他們知曉,卻依舊不願後退,哪怕九死一生,也不會輕易動搖。”


    俞晟疑惑:“這是為何?”


    韓笑不答,反問道:“那夜你遭遇強敵,為何不逃?”


    俞晟麵色一沉:“自是心有不甘,也不想丟了銘符堂的威嚴。”


    韓笑點點頭:“他們大抵也是如此。你天資極高,又入了仙門,平日裏不缺什麽。而他們,天資比不過你,每進一步,都千難萬難,想要爭渡,就要拚命。否則,他們又何必踏上修行之路呢?”


    頓了一下,韓笑說:“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俞晟回頭,連忙露出恭敬之色:“六長老!”


    “哈哈哈,這位道友所言,實乃至理。”


    那如胖員外般的中年人,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任誰看了,也不會覺得他是什麽金丹大能,更不會覺得他是個狠辣角色。


    他出現的悄無聲息,連俞晟都沒有發現他,但,早在他現身之前,韓笑便已察覺。


    此刻,他也每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隻是敷衍的拱了拱手,一副超然物外,置之生死於度外的模樣。


    俞晟見狀,有些哭笑不得。


    這韓老,當初見了他時,都那般驚惶,如今真正碰上大人物,卻如此混不吝,真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韓笑似乎察覺他的想法,笑道:“小友,經過這段時間,我也看開了,而今我已沒有幾年可活,便是元嬰大能出現在我眼前,我亦能坦然相對,大不了提前幾年去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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