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震海再也說不出什麽,隻頂著紅彤彤的雙眼作揖道:“多謝東家大恩。”


    許雙柳這才滿意的扶他起來,笑道:“謝什麽,早該如此了。”


    她帶著陸震海一邊往外走一邊念叨:“院子我已經幫你們選好了,就在城中主街後身,離王府也不算太遠,有什麽事也好照應,你母親的病症回頭我在城中請個好大夫給看看,一應花銷都鏢局裏出……”


    陸震海聽的險些英雄落淚,強忍著哽咽道:“都聽東家的,您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跟陸震海念叨完她便回府等著他來給虞兒下聘禮。


    陸震海甚是重視,特意找了人挑了個良辰吉日找沒人來說親。


    虞兒雖然是家生子,但卻是個無父無母的,一應事宜全憑自己做主,有需要長輩拿主意的便去問許雙柳。


    一時間盡興的也算順暢。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虞兒早早的便被丫頭們叫起來,又是化妝又是更衣,忙得腳不沾地。


    終於等到陸震海騎著高頭大馬來接才出了屋子。


    許雙柳坐在正廳裏,看著自己的得力手下和最疼愛的婢女成婚心裏不知道多高興。


    她說了兩句吉利話,又在準備的嫁妝之外添了兩個大紅包。


    哭嫁的環節雖然沒有長輩,但卻沒擋住虞兒的眼淚。


    她拉著許雙柳萬般不舍,哭的氣都喘不均勻。


    許雙柳也心裏發酸,她和虞兒雖為主仆,卻是一路走過所有艱難險阻,也是穿過來以來第一個對自己真心相待的人。


    她拉著虞兒的手諄諄囑咐,卻不是什麽“出嫁從夫”之類的屁話。


    “你的嫁妝我給你準備了十箱,底氣足足的,到了陸家不要被婆母欺負,若是過的不爽就回來,咱們王府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不想回來也沒關係,你手裏有私房,到哪都能過的舒坦。”


    “不過陸震海是個實心人,你跟他過日子想必不會吃虧。”


    “嫁到了他家萬事要懂得周全……”


    齊伯見許雙柳說個沒完,便走過來提醒,“王妃,吉時已到,新娘該上轎了。”


    許雙柳紅著眼眶拍了拍虞兒的手道:“去吧,祝你一生順遂。”


    虞兒瞬間忍不住哭出了聲,卻不得不被人推著上了花轎。


    送嫁的隊伍聲勢浩大,鏢局的人因著陸震海的喜事全部都放假一天湊個熱鬧,故而全鏢局的人都來送嫁,一時間整個主街都被隊伍占據。


    虞兒的陪嫁更是紅床開路棺材壓陣,實打實的十裏紅妝。


    這也是大青國體麵人家女兒出嫁的規矩,紅床開路代表著新婚嫁到夫家的這一天起,棺材壓陣是說新娘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吃不喝夫家的一點東西。


    這是新婦的驕傲和底氣。


    許雙柳欣慰的看著車隊遠去,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以後身邊便再也沒有一個小姑娘敢跟她像姐妹一樣守在身邊了。


    她低下頭轉身準備回房,卻陡然看見許鵲巧躲在樹下看著婚禮。


    許鵲巧比上次見麵更單薄了,單薄的好似刮陣風就能把她吹跑。


    許雙柳走過去問:“你怎麽出來了?”


    前兩天李太醫來給她診脈,說她氣血兩虛元氣耗盡,若是再這麽下去恐怕時日無多了。


    “你身子骨本來就弱,也敢在寒風裏待這麽久。”


    許鵲巧眼神黯然無光,看著遠方道:“看著別人幸福,我也沾沾喜氣。”


    許雙柳笑了笑,借故給她打氣,“看人家幸福有什麽好的,還不如你自己養好身子,以後說不定也有這一日。”


    許鵲巧垂下眼眸,目光似是有意般落在自己的雙腿上,平靜的道:“何苦連累別人……”


    許雙柳一聽就不高興了,“嘶”了一聲道:“你怎麽別人就會覺得連累?你若是這麽想……”


    她話還沒說話,許鵲巧便推著輪椅走開了。


    許雙柳翻了個白眼,隻覺得這人實在是從小被保護的太好了,居然一點大起大落都受不起。


    就算殘了又怎麽樣?她就算再不濟還有自己這個掛名姐姐,怎麽就淪落到無法過活了?


    自己雖然嘴上說的嚴厲,但何嚐苛待過她?


    隻要她一直不作妖,安分守己,自己養著她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啊。


    許雙柳是個自強自立的性子,根本搞不懂許鵲巧在自憐自艾什麽,這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雖然也會一蹶不振一段時間,但總不至於始終困在難過裏。


    她理解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但不理解許鵲巧在想什麽。


    不過她也不想再勸,她向來不喜歡對別人的事多嘴,多嘴也沒用,這種事終究是要當事人自己想開。


    她這麽想著,便也沒再過問。


    隻不過許雙柳卻沒想到,那竟是她們最後一次平靜的聊天了。


    虞兒成婚後沒多久,吳夫人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偏房,說是吃螞蟻和香灰粉可以治厭食,她求爺爺告奶奶的搜羅了兩大瓶子,用黃酒煮了好幾個時辰才煮得兩碗。


    哄著許鵲巧喝下去。


    初始許鵲巧說什麽都不肯喝,甚至打碎了藥碗。


    吳夫人頓時來了火氣,把許鵲巧好一頓臭罵,又是哭又是撒潑的鬧得西院雞犬不寧。


    許雙柳聽到了這事隻覺得這吳夫人是不是瘋了?


    自己無知也就罷了,竟還害自己女兒?


    好在許鵲巧是個有腦子的,打翻了碗,不然自己就該給她守屍了。


    豈料吳夫人竟然還沒斷了心思,過不了兩日又搞到兩瓶子,熬好了端到許鵲巧麵前。


    許鵲巧這回卻不像上次一般拒絕,而是平靜的接過藥碗一口幹了下去。


    許雙柳知道後震驚的臉色驟變,一時竟愣在當場。


    來傳話的小廝道:“王妃快去西院看看吧,許姑娘怕是不行了,說是隻想見您最後一麵。”


    許雙柳放下手裏的賬冊便狂奔了出去,路上她滿腦子裏回想的都是許鵲巧生無可戀的樣子,一時間深深的為她不值。


    她一把推開許鵲巧的房門,看見李太醫和吳夫人都在床前。


    吳夫人淚流滿麵的堆坐在地上,怔愣的似是離了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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