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辯論
九幽與鳳女的糾纏二三事 作者：不4不9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師爺！”
簡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為小鈺隻是喜歡偷懶，或者說就是和自己剛開始一樣完全不喜歡讀書，完全沒想過小鈺居然是這麽看待這些書的！而且，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師爺竟然動怒了？！
心中念頭還未完全冒出，簡忻手上的動作卻是飛快，手向前一捂，捂住了那轉向師爺的梁鈺的嘴，同時另一隻手連忙把梁鈺拉了回來，腳上動作也不慢，一個扭身，擋在了梁鈺麵前，轉而是自己麵對著師爺，“師爺，您，，，”
這一眼看過去，連簡忻自己都是被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爺發怒，厚重的眼皮再也遮不住那深埋著的眼睛，那雙已經泛有老濁的眼睛瞬間變得澄明，整個人的氣勢有如一頭隨時要擇人而噬的猛虎一般，一雙老卻又不無力的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一切都是猛的顫了顫，關是這股威壓，簡忻覺得就不比那個庭主差了！
“咱可不怕你唔唔唔唔！！”
“我知道了。”
梁鈺依舊不服，咱隻是這段時間不動手了，咱可不是小病貓！自己可是一隻嚇人的小老虎！！雖然嘴巴很快又被簡忻捂住，但那眼神很堅定，她才不怕呢！！可是，就在簡忻還想著接著開口的時候，師爺先開口了，淡淡的說著，緩緩坐了下去，臉上那盛怒的表情瞬間便是消失，又恢複了那幅平靜如水的平淡表情。
隻是，和之前不一樣，師爺沒有再拿書，而是看向了簡忻，“你，出去。”
“師爺，，，”
“老夫還不會對一個小娃娃做什麽。”
“想打唔唔唔唔唔！！”
簡忻開口還要再說，師爺就是平淡的開口打斷了她，見狀簡忻也隻好是收了手，而這一收手，梁鈺的嘴又失了門，但簡忻這一次反應過來了，眼疾手快地又一次捂上了！
“梁鈺！！”
“！！！”
雖然梁鈺現在鼻子及其以下都被簡忻捂著，可單單是看鼻子上方，就能看出她有多震驚了，這還是她認識簡忻這麽久，簡忻第一次喊她的大名！
“乖乖給師爺道歉！不許對師爺無禮！不然，你就給我等著！我是認真的！！！”
簡忻蹲下身，一臉正色義正言辭的指著梁鈺，眼神中的認真也是真的。
“...”
“出去吧，她會去找你的。”
簡忻起身，還想著要再對師爺說幾句，“師爺，我，，，”
“出去。”
“好。”
...
白露城，夜色已致，潮悅店內。
“醒醒。”
房間內，釋瑋笑了笑，伸手推了推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睡覺的陳思，釋瑋說要睡到但釋瑋沒睡，陳思說不睡反而睡上了。
“嗯！”
被釋瑋這麽一推，陳思猛地坐直了身子，下意識的四周看了看，嘴裏還嘟囔著：“吃飯了？”
“也不是不行。”看到陳思的反應，釋瑋笑了，從戒指裏取出兩份幹糧，一份遞給了陳思。
“謝謝。”又是下意識地道了聲謝，陳思這才結果幹糧湊到嘴邊咬了一口，同時，眼神中的迷糊正在逐漸被淨化，直到他回過神來，“不對！現在什麽時候了？！”
“再過會兒該宵禁了。”咬著幹糧，釋瑋站起身，推開窗戶，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這白露城和文城不同，這裏有宵禁，文城沒有。
“這麽晚了！！”陳思目瞪口呆，手上的幹糧是怎麽著也吃不下了，“你到底有什麽計劃？”
“你會武嗎？”釋瑋不問反答，隨手將窗戶關上，繼續啃著幹糧。
“武？君子六藝中的射和禦都是我的弱項，，，你想幹什麽？”
“夜闖城主府。”
“啊？！”
“你說，那麽大的事，和這城主府沒關係，你信嗎？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兒的城主還是那一位城主呢。”釋瑋笑了笑，陳思卻是沉默了之後才點了點頭。
能讓一個在幾年前發生大案的街區被取代得無聲無息，而且在案後還能安坐城主之位，你說和城主沒關係？
陳思猶豫片刻，開口說著：“可是，，，我們沒有證據，我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證據，去那該找什麽？”
“不是去找證據。”釋瑋搖了搖頭，同時在戒指中找著什麽東西，“我們是去找人的。”
“找人？”
“找那個城主問些事情，接著！”終於，釋瑋找到自己要的那件東西了，那是一件長衫，是一件靈級的防禦衣服，緊隨其後的是一把小巧的手弩以及一個鐵製麵具，“拿著，待會好防身。”
“...”陳思接過那些東西，額上黑線密布著，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來做這種勾當！“我們，，，，”
“我們是受恩於赫府，知曉事情的真相後隱姓埋名多年隻為今夜深夜潛入城主府的，刺客！”
“...”
來到城主府府門外，藏在暗處的陳思依稀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兵士身上甲胄的摩挲聲了，抬頭看了眼夜色，這會兒其實還算是很早，可街上已然空無一人，若是在文城，此刻正是夜市開始之時。
“走。”
“啊？”
陳思還在看著天色，釋瑋就已經準備進去了，看陳思好像還在發呆，便出言提醒了一句，可還沒等陳思反應過來，他的手就被釋瑋抓住了，下一秒，隻覺得四周黑暗宛如飛起來了一般，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跳過了城主府的圍牆，進到了城主府內，動作之快，聲音之輕，就連剛剛在他們麵前走向府門的城主府管家都沒有發現！
釋瑋可不知道陳思在想什麽，但看到他還是傻站著，便將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壓了下去，而也就在下落之後，陳思轉頭，一臉好奇的看著釋瑋：“你經常做這種事情嗎？”
“...也不算是吧。”
“看你好熟練的樣子！”陳思有些激動，隻是被麵上麵具蓋住了臉上的表情，手上緊緊握住手弩的開關，有些不知所措，作為一個從小讀聖賢書長大的書生，他從未做過這般事情！所以他自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接下來呢？”
“等一等。”釋瑋看向那在門口等著的人，“那個應該是這城主府的管家吧。”
看了眼那人的打扮，陳思點了點頭，“應該是。”
“外頭都宵禁了，他還在這裏等著，這是有人要來啊，還是見不得人的人呢。”
“那我們，，，”
“等一等咯。”釋瑋笑了笑，“你先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看看這城主府的構造。”
“啊？”
沒等陳思回應，釋瑋就已經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是陳思知道剛剛釋瑋就在自己身邊，他都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在跟空氣說話了。
消失得無痕，回來自然也是無跡。
“我回來了。”
“嘶！！你要不要這麽嚇人！”
釋瑋笑了笑，眼前這個家夥雖然是個大官，可也確實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這裏有沒有什麽情況？”話說起來，其實按釋瑋這麽算，他自己也是個孩子而已，因為他好像還比陳思小一點！
陳思搖了搖頭，釋瑋離開得還不算久，門後那個管家依舊在那兒等著，“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這兒的城主在等人。”釋瑋如實說著，突然，他指向了大門，“來人了。”
“！”
大門吱呀一聲，很是費勁地由兩個府衛拉著向內敞開，隨後，便見三人緩緩走入府中，三人均是便衣，一者孔武有力，身穿墨袍，一者矮小，身披黃衣，一者老邁，身披大氅，在管家的相迎下，有說有笑的走向城主書房。
“你猜這是什麽人？”
看著三人的背影，陳思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我看那墨袍之人，全身孔武有力，腰佩武器，想來應該是這兒掌管軍隊之人；黃衣者麵容飽滿，甚至有些油光滿麵，身上有著一股很是明顯的暴發戶的財氣，再加上能來這裏，想必是商會的什麽人物；老者，，，我看不出來。”
“我好像該誇誇你，又好像不該。”釋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沒等陳思明白釋瑋什麽意思，他就被釋瑋拉著向前跟去了，“走吧，去看看他們在談些什麽。”
“！！！”
跟著三人，釋瑋帶著陳思來到城主書房門外，那書房是在一個院子內的，進入院子，有著一個精致的月亮門，等到二人走進月亮門時，那三人已經走進了書房，管家點頭哈腰的關上門後，與門外的一個身穿盔甲之人站在一起，看護住書房的門。
管家依舊是一臉的恭敬，護衛卻是一臉假寐相。
“修煉者？”
“這要怎麽過去啊？”
釋瑋有些沒想到，這裏居然會有一個修煉者，但也隻是一個初入凝丹境而已，“怎麽過去？這還不簡單，你等著。”
陳思隻看到釋瑋一個閃身，消失在自己麵前，而後，耳邊便是一聲清脆的聲響！
“嗯？”
聲音不算大，但已經足夠讓管家察覺了，管家也沒有聲張什麽，麵色緊繃地朝著陳思所在的方向走來，陳思頓時將手上的手弩拿得緊緊的，屏息斂聲，不敢發出一聲動靜。
“他待會倒下，你就假裝是他，走回去就好了。”
“啊？”
耳邊突然響起釋瑋的聲音，陳思還沒反應過來，那管家已然走到了他麵前，可一陣風閃過，管家就又消失不見了！
“快上去。”
“，，，好！”
一瞬間，陳思又懂得釋瑋是什麽意思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回管家的位置。
陳思臉上裝作若無其事，實則內心則是在一直想著：釋瑋是想借這個機會處理掉管家，同時讓自己頂替管家去“看守”書房，可是，，那個護衛該怎麽辦？自己不能寄希望於那個護衛一直閉著眼吧？
“...”
陳思突然頓了頓，他果然是多慮了，釋瑋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要怎麽做！他隻看到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再然後，釋瑋就站在了護衛原本的位置，而且還衝著自己擠眉弄眼的？
“沒事，就是一隻大點的蟲子。”腦子反應很快，陳思開口說著，釋瑋點了點頭，他也就回了原位。
站到釋瑋身邊，陳思還有些激動，小聲的開口說著：“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很厲害的辦法呢。”
“夠用就好，要什麽高大上。”釋瑋對此則是不以為意，高大上的辦法他也會，但是能解決，就是好辦法！
“那兩人，，，”
“我沒殺。”釋瑋淡淡的說著，“但是他們應該也活不了。”
“...”
“聽，他們在說什麽了。”陳思還想問為什麽，可釋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聽聽屋內的動靜。
得益於今夜無風無雨，聽起來，倒也沒有多大的難度，雖然很小聲，但還是聽得清。
...
“為何不讀書？”
“因為這些書沒用！”
簡忻走後，還不放心的給梁鈺傳了好幾道音，瘋狂叮囑梁鈺要給師爺道歉，可是梁鈺卻是半點沒放在心上，故作成熟的坐上了椅子，一幅慵懶的癱在椅背上，完全沒把簡忻說的當回事！想要用一種蔑視的表情看著師爺，可無奈身高不夠，以她的身高要想做到靠著看師爺，，，除非兩人麵前都沒有那一張桌子。
“這些書都是先代聖賢終其一生所得來的認知與感悟，蘊含著無上的智慧與靈，如何沒用？”師爺正色道，但是卻也沒有讓梁鈺感覺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在對對麵那個質疑的小娃娃下戰書一樣。
事實上，師爺也正是這麽想的，他昨日剛與釋瑋說過，梁鈺這個小娃娃心誌很是堅定，指的，便是梁鈺好像一直在相信著她自己的路，完全沒有聽進其他人的半分教導。今日，他倒是要試一試！
“咱不知道什麽先代聖賢，咱隻知道，那裏麵講的都沒用，都是騙人的。”
“這幾人，老夫所講盡是‘聖’‘仁’，這乃是無數聖賢修身立命，匡扶天下，救濟萬方的立身之本，無有仁心，便無有關懷他人之心，便無有關愛他人之行，便無有救濟萬方之舉！心不懷仁，則無有善舉，無有善舉，則舉世皆惡，這樣的世界，是人們想要的嗎？”
“嗬！”梁鈺也不甘示弱，雖然是整個人搭在桌子上，可是整個人的氣勢卻是絲毫不弱於師爺，“就像你說的，咱要是有了仁心，便會想著去關愛關懷救濟他人，咱就會去行善舉，可是其他人呢？咱對他有恩，他可是他卻以仇報恩反而來害了咱，這樣的仁心隻會害了咱！”
“一人行仁，有如螢火之光，一方行善，不過一瓦一磚，可眾人行仁，便如烈日，十方行善，可就通天之樓。一人行仁，所能觸及雖隻有方圓數裏，但若能引導他人一同行仁，長此以往，仁，必如燎原之火一般，遍布整個世界。屆時，何人不行仁，何人不仁？”
“有那麽多的人和時間，咱幹嘛不去玩，去吃，甚至是去變強，還要去教人一些根本就沒有用的仁？！強者，就是一切！”梁鈺絲毫不吃這一套，甚至還在桌子上簡忻沒看完的卷宗裏頭找了找，找出了一份，“就是這個，咱念給你聽！”
“...”
“開國元年，朝廷太師請旨歸田，帝王不允，太師便自請遍遊國內，廣開天下書舍，不時講經解惑，廣播杏林，前往蠻荒之地，開化蠻夷使之臣服，一時學生門人無數，更是教化了天下百姓，太師回京，天下學子無不遠道而來，親送恩師歸家。
“可就在歸京當夜，竟是死於接風席上的一杯毒酒。”
“嘖，咱發現這些卷宗寫的好像還不如咱之前看過的話本子呢！真是巧合呢！你說，這個太師算是行仁了吧？那他為什麽還會是這樣？而且咱覺得，這個國家好像也就是這樣而已，沒有因為他的所謂‘行仁’就改變多少呢！”
梁鈺翻了幾個白眼，又翻了翻卷宗的後半部分，才是將卷宗放下，另一隻手拿著的紙也是放了下去，整個腦袋自始至終都是搭在書桌上的，表情看起來也很是可愛，隻是那眼神，卻是完全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嘲弄與狠辣！
“...”
“還有這個。”說著，梁鈺又被激起了什麽興趣，拿起一本卷宗，翻開卷宗，手指在那張紙上數著什麽：
“白露城城主，在職之時多行仁義，興修水利，普澤一方百姓；興辦學社，嘉獎講師引來天下良士，使白露城在一時成為名揚天下的學城；對農事極其上心，精心設計了多件農具，大大提高了耕作效率；體恤百姓，減免大額賦稅，免除衙役；鼓勵百姓上言，嚴懲貪官汙吏；以身作則，教導百姓向善親和，隻為締造一方太平！百姓無不大聲稱讚，各為城主設立生祠，立下長生碑，佳政上報天聽，得國主重賞。”
“不料，賞賜所攜禦酒竟是含毒，城主不知，謝恩飲酒，當場暴斃，家眷痛呼隨之而去，最終查明，竟是一夥膽大的山賊覬覦禦酒，將禦酒調包並投下劇毒。”
“這位應該也是行仁了吧，可是咱覺得他的下場好像還不如上一個呢。對了，他這樣應該也是有教他人行仁了吧？可是，還不是一樣？做了那麽多那麽多好事，到最後的不還是被人毒害，”
“...”師爺的眼神暗了暗，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自己竟然是微微低下了頭！到最後，竟是無奈笑了笑，轉而問出了一個問題：“你這娃娃怎會知曉這些？太師之事發生時，少說是你，怕是你哥哥，甚至是雷小子的母親都還沒有出生，而白露城城主之事，更是雷小子出生之年才發生的事情，在這兒，也算是絕密中的絕密了。”
“咱葛哥讓咱和那隻臭笨鳥看卷宗，還給我們留了提示。”梁鈺衝著師爺挑了挑眉，嘴角咧著笑，眼神也恢複到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與驕傲，拿起手上的紙張揚了揚，“咱葛哥知道的可就多了！”
“原來如此。”師爺微微頷首，如果是那個少年的話，那就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咱可告訴你，咱葛哥隻是給了咱背景提示，這些可是咱自己想出來的！絕對不是咱葛哥寫在紙上的！！”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梁鈺一臉的激動，似乎是怕師爺以為是釋瑋在幫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真才實學”！可隨即，她又是想到了一件事，立馬拍案而起，站在了椅子上，伸出手指著師爺！“歪！不要轉移咱的話題，你怎麽解釋咱剛剛說的！”
“...”師爺的臉有些僵住，繼而卻是化為了無奈，倒不是因為梁鈺的無禮，他其實也不怎麽重視這些禮數，這大概就是他在先生的弟子中最為離經叛道的一點吧，他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都很是注重禮數，他卻不，而他僵住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梁鈺！
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在和一個小娃娃的辯中落了下風，，，其實也不算是下風，而是失去了主動，這要是在以前，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為，，，世界始終是這樣的。”
“啥意思？”梁鈺皺起了眉，又是坐下了，“啥叫世界始終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始終是好事少，壞事多；好人少，壞人多；行善施仁者寡，作惡行凶，忘恩負義人眾，惡人欺善，善人卻隻得救惡！世界既是如此，我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我們也不能坐視世界如此卻是什麽都不做，所以，要教天下行仁傳仁，揚善教惡，清掃這世間的戾氣，你可懂？”師爺開口說著，眼神澄澈且明亮，這是他老師教導他的，也是他的立身之本！
梁鈺那小眉頭皺了又皺，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多樣，時而疑惑，時而讚同，時而又是憤怒，師爺也不急，看了眼自己桌上的香，已然快要燃盡了，隻剩下一小段小拇指寬度大小了，便再取一根，也不待上一根燃盡，便是點上了新的這一炷香，而在他點完香，梁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舒緩了起來，“咱，，，，不認可！”
“哦？”師爺輕笑一聲，也不憤怒，“那麽依你看，怎麽解決呢？以惡治惡嗎？”
“才不是呢！咱可不傻，以惡治惡隻會讓惡更惡，葛哥說了這隻能是一種手段而已！”梁鈺激動的否認，似乎是覺得師爺把自己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了！“既然是世界有問題，那咱毀掉這個世界不就好了？再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切都從頭開始不就好了！”
“...”
梁鈺說完，整個房間都是死了一般的寂靜，師爺又一次僵住了，隻是這次，不隻是臉上的表情僵住了，而是整個人都僵在椅子上了，眼睛瞪得很大，大到又一次突破了那厚重眼皮的包裹。而他的對麵，等了一會兒後，梁鈺臉上有了些不耐煩，可是一想到師爺剛才也等了咱很久，那咱也就等他吧！
良久，直到那炷老香燃盡，新香燃至中段，師爺臉上才是有了變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臉上表情微動，下一秒師爺便是放聲朗笑了起來，笑聲中氣十足，無比的爽朗，沒有半分其他的意味，有的，也隻是對後輩的一絲認可。
“你笑什麽！！！咱說的有錯嗎！！”
“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師爺笑著擺了擺手，臉上的褶皺被這一笑，幾乎要被擰成一團，可看上去沒有半分不適，同時，師爺伸手，抓向那一炷燃了一半的新香，一掐，便是滅了火。
梁鈺有些生氣，因為師爺笑得很是莫名其妙！“那你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又是笑著擺了擺手，師爺已然將眼睛連同那厚重的眼皮都眯成了一條縫，“毀滅世界後，你又該怎麽辦呢？”
“咱就要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但絕對不是行仁！！但是具體是啥，，，咱現在還不知道，，，”
“是啊，有些路，就是得以後才能知道該怎麽走。”師爺又是笑了笑，但臉上表情已然平淡了許多，“小娃娃，我問你，你可知道你哥哥是怎麽想的？”
“咱不知道，咱葛哥就知道逼咱看這些東西！”梁鈺搖了搖頭，說到這還有些氣，顯然昨晚確實是被釋瑋折磨到了！
“我覺得，他有向‘仁’靠的趨勢，甚至，若是他將來登臨大位，可能最先用的，也會是‘仁’道。”
梁鈺眨了眨眼，回想起了和釋瑋為禍四方時碰到的人和事，又是搖了搖頭，“不可能！咱葛哥最看不起那種善人了！咱以前一直聽葛哥罵他們是笨家夥呢！”
“是嗎？”師爺笑了笑，此刻的他已經徹底平和了下來，“可是我猜，他並沒有對那些所謂的‘笨家夥’做什麽，甚至有暗暗幫他們吧？”
“這，，，好像也是。”
“所以，你想學一些，到時候好幫你哥哥嗎？”
“咱...”
“想要毀滅這個世界，就得先融入這個世界本身，才能知道優劣所在，所以，你願意學一些嗎？”
梁鈺眨了眨眼，甚至伸出了十指，這邊掰下來，那邊抬上去，臉上的表情也難得的呆萌了一些，怎麽看怎麽可愛，而在她對麵，師爺也沒有催促，依舊是笑著看著她。良久，梁鈺才是開口：“要是將來能幫上葛哥的話，那咱就，，就勉為其難的學一點！”
“那就，，，”
“明天開始！！”
“...”
...
“帶回去吧，別忘了，明日繼續。”
“好。”
...
簡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為小鈺隻是喜歡偷懶，或者說就是和自己剛開始一樣完全不喜歡讀書，完全沒想過小鈺居然是這麽看待這些書的！而且，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師爺竟然動怒了？！
心中念頭還未完全冒出，簡忻手上的動作卻是飛快，手向前一捂，捂住了那轉向師爺的梁鈺的嘴，同時另一隻手連忙把梁鈺拉了回來，腳上動作也不慢，一個扭身，擋在了梁鈺麵前，轉而是自己麵對著師爺，“師爺，您，，，”
這一眼看過去，連簡忻自己都是被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爺發怒，厚重的眼皮再也遮不住那深埋著的眼睛，那雙已經泛有老濁的眼睛瞬間變得澄明，整個人的氣勢有如一頭隨時要擇人而噬的猛虎一般，一雙老卻又不無力的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一切都是猛的顫了顫，關是這股威壓，簡忻覺得就不比那個庭主差了！
“咱可不怕你唔唔唔唔！！”
“我知道了。”
梁鈺依舊不服，咱隻是這段時間不動手了，咱可不是小病貓！自己可是一隻嚇人的小老虎！！雖然嘴巴很快又被簡忻捂住，但那眼神很堅定，她才不怕呢！！可是，就在簡忻還想著接著開口的時候，師爺先開口了，淡淡的說著，緩緩坐了下去，臉上那盛怒的表情瞬間便是消失，又恢複了那幅平靜如水的平淡表情。
隻是，和之前不一樣，師爺沒有再拿書，而是看向了簡忻，“你，出去。”
“師爺，，，”
“老夫還不會對一個小娃娃做什麽。”
“想打唔唔唔唔唔！！”
簡忻開口還要再說，師爺就是平淡的開口打斷了她，見狀簡忻也隻好是收了手，而這一收手，梁鈺的嘴又失了門，但簡忻這一次反應過來了，眼疾手快地又一次捂上了！
“梁鈺！！”
“！！！”
雖然梁鈺現在鼻子及其以下都被簡忻捂著，可單單是看鼻子上方，就能看出她有多震驚了，這還是她認識簡忻這麽久，簡忻第一次喊她的大名！
“乖乖給師爺道歉！不許對師爺無禮！不然，你就給我等著！我是認真的！！！”
簡忻蹲下身，一臉正色義正言辭的指著梁鈺，眼神中的認真也是真的。
“...”
“出去吧，她會去找你的。”
簡忻起身，還想著要再對師爺說幾句，“師爺，我，，，”
“出去。”
“好。”
...
白露城，夜色已致，潮悅店內。
“醒醒。”
房間內，釋瑋笑了笑，伸手推了推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睡覺的陳思，釋瑋說要睡到但釋瑋沒睡，陳思說不睡反而睡上了。
“嗯！”
被釋瑋這麽一推，陳思猛地坐直了身子，下意識的四周看了看，嘴裏還嘟囔著：“吃飯了？”
“也不是不行。”看到陳思的反應，釋瑋笑了，從戒指裏取出兩份幹糧，一份遞給了陳思。
“謝謝。”又是下意識地道了聲謝，陳思這才結果幹糧湊到嘴邊咬了一口，同時，眼神中的迷糊正在逐漸被淨化，直到他回過神來，“不對！現在什麽時候了？！”
“再過會兒該宵禁了。”咬著幹糧，釋瑋站起身，推開窗戶，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這白露城和文城不同，這裏有宵禁，文城沒有。
“這麽晚了！！”陳思目瞪口呆，手上的幹糧是怎麽著也吃不下了，“你到底有什麽計劃？”
“你會武嗎？”釋瑋不問反答，隨手將窗戶關上，繼續啃著幹糧。
“武？君子六藝中的射和禦都是我的弱項，，，你想幹什麽？”
“夜闖城主府。”
“啊？！”
“你說，那麽大的事，和這城主府沒關係，你信嗎？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兒的城主還是那一位城主呢。”釋瑋笑了笑，陳思卻是沉默了之後才點了點頭。
能讓一個在幾年前發生大案的街區被取代得無聲無息，而且在案後還能安坐城主之位，你說和城主沒關係？
陳思猶豫片刻，開口說著：“可是，，，我們沒有證據，我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證據，去那該找什麽？”
“不是去找證據。”釋瑋搖了搖頭，同時在戒指中找著什麽東西，“我們是去找人的。”
“找人？”
“找那個城主問些事情，接著！”終於，釋瑋找到自己要的那件東西了，那是一件長衫，是一件靈級的防禦衣服，緊隨其後的是一把小巧的手弩以及一個鐵製麵具，“拿著，待會好防身。”
“...”陳思接過那些東西，額上黑線密布著，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來做這種勾當！“我們，，，，”
“我們是受恩於赫府，知曉事情的真相後隱姓埋名多年隻為今夜深夜潛入城主府的，刺客！”
“...”
來到城主府府門外，藏在暗處的陳思依稀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兵士身上甲胄的摩挲聲了，抬頭看了眼夜色，這會兒其實還算是很早，可街上已然空無一人，若是在文城，此刻正是夜市開始之時。
“走。”
“啊？”
陳思還在看著天色，釋瑋就已經準備進去了，看陳思好像還在發呆，便出言提醒了一句，可還沒等陳思反應過來，他的手就被釋瑋抓住了，下一秒，隻覺得四周黑暗宛如飛起來了一般，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跳過了城主府的圍牆，進到了城主府內，動作之快，聲音之輕，就連剛剛在他們麵前走向府門的城主府管家都沒有發現！
釋瑋可不知道陳思在想什麽，但看到他還是傻站著，便將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壓了下去，而也就在下落之後，陳思轉頭，一臉好奇的看著釋瑋：“你經常做這種事情嗎？”
“...也不算是吧。”
“看你好熟練的樣子！”陳思有些激動，隻是被麵上麵具蓋住了臉上的表情，手上緊緊握住手弩的開關，有些不知所措，作為一個從小讀聖賢書長大的書生，他從未做過這般事情！所以他自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接下來呢？”
“等一等。”釋瑋看向那在門口等著的人，“那個應該是這城主府的管家吧。”
看了眼那人的打扮，陳思點了點頭，“應該是。”
“外頭都宵禁了，他還在這裏等著，這是有人要來啊，還是見不得人的人呢。”
“那我們，，，”
“等一等咯。”釋瑋笑了笑，“你先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看看這城主府的構造。”
“啊？”
沒等陳思回應，釋瑋就已經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是陳思知道剛剛釋瑋就在自己身邊，他都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在跟空氣說話了。
消失得無痕，回來自然也是無跡。
“我回來了。”
“嘶！！你要不要這麽嚇人！”
釋瑋笑了笑，眼前這個家夥雖然是個大官，可也確實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這裏有沒有什麽情況？”話說起來，其實按釋瑋這麽算，他自己也是個孩子而已，因為他好像還比陳思小一點！
陳思搖了搖頭，釋瑋離開得還不算久，門後那個管家依舊在那兒等著，“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這兒的城主在等人。”釋瑋如實說著，突然，他指向了大門，“來人了。”
“！”
大門吱呀一聲，很是費勁地由兩個府衛拉著向內敞開，隨後，便見三人緩緩走入府中，三人均是便衣，一者孔武有力，身穿墨袍，一者矮小，身披黃衣，一者老邁，身披大氅，在管家的相迎下，有說有笑的走向城主書房。
“你猜這是什麽人？”
看著三人的背影，陳思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我看那墨袍之人，全身孔武有力，腰佩武器，想來應該是這兒掌管軍隊之人；黃衣者麵容飽滿，甚至有些油光滿麵，身上有著一股很是明顯的暴發戶的財氣，再加上能來這裏，想必是商會的什麽人物；老者，，，我看不出來。”
“我好像該誇誇你，又好像不該。”釋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沒等陳思明白釋瑋什麽意思，他就被釋瑋拉著向前跟去了，“走吧，去看看他們在談些什麽。”
“！！！”
跟著三人，釋瑋帶著陳思來到城主書房門外，那書房是在一個院子內的，進入院子，有著一個精致的月亮門，等到二人走進月亮門時，那三人已經走進了書房，管家點頭哈腰的關上門後，與門外的一個身穿盔甲之人站在一起，看護住書房的門。
管家依舊是一臉的恭敬，護衛卻是一臉假寐相。
“修煉者？”
“這要怎麽過去啊？”
釋瑋有些沒想到，這裏居然會有一個修煉者，但也隻是一個初入凝丹境而已，“怎麽過去？這還不簡單，你等著。”
陳思隻看到釋瑋一個閃身，消失在自己麵前，而後，耳邊便是一聲清脆的聲響！
“嗯？”
聲音不算大，但已經足夠讓管家察覺了，管家也沒有聲張什麽，麵色緊繃地朝著陳思所在的方向走來，陳思頓時將手上的手弩拿得緊緊的，屏息斂聲，不敢發出一聲動靜。
“他待會倒下，你就假裝是他，走回去就好了。”
“啊？”
耳邊突然響起釋瑋的聲音，陳思還沒反應過來，那管家已然走到了他麵前，可一陣風閃過，管家就又消失不見了！
“快上去。”
“，，，好！”
一瞬間，陳思又懂得釋瑋是什麽意思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回管家的位置。
陳思臉上裝作若無其事，實則內心則是在一直想著：釋瑋是想借這個機會處理掉管家，同時讓自己頂替管家去“看守”書房，可是，，那個護衛該怎麽辦？自己不能寄希望於那個護衛一直閉著眼吧？
“...”
陳思突然頓了頓，他果然是多慮了，釋瑋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要怎麽做！他隻看到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再然後，釋瑋就站在了護衛原本的位置，而且還衝著自己擠眉弄眼的？
“沒事，就是一隻大點的蟲子。”腦子反應很快，陳思開口說著，釋瑋點了點頭，他也就回了原位。
站到釋瑋身邊，陳思還有些激動，小聲的開口說著：“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很厲害的辦法呢。”
“夠用就好，要什麽高大上。”釋瑋對此則是不以為意，高大上的辦法他也會，但是能解決，就是好辦法！
“那兩人，，，”
“我沒殺。”釋瑋淡淡的說著，“但是他們應該也活不了。”
“...”
“聽，他們在說什麽了。”陳思還想問為什麽，可釋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聽聽屋內的動靜。
得益於今夜無風無雨，聽起來，倒也沒有多大的難度，雖然很小聲，但還是聽得清。
...
“為何不讀書？”
“因為這些書沒用！”
簡忻走後，還不放心的給梁鈺傳了好幾道音，瘋狂叮囑梁鈺要給師爺道歉，可是梁鈺卻是半點沒放在心上，故作成熟的坐上了椅子，一幅慵懶的癱在椅背上，完全沒把簡忻說的當回事！想要用一種蔑視的表情看著師爺，可無奈身高不夠，以她的身高要想做到靠著看師爺，，，除非兩人麵前都沒有那一張桌子。
“這些書都是先代聖賢終其一生所得來的認知與感悟，蘊含著無上的智慧與靈，如何沒用？”師爺正色道，但是卻也沒有讓梁鈺感覺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在對對麵那個質疑的小娃娃下戰書一樣。
事實上，師爺也正是這麽想的，他昨日剛與釋瑋說過，梁鈺這個小娃娃心誌很是堅定，指的，便是梁鈺好像一直在相信著她自己的路，完全沒有聽進其他人的半分教導。今日，他倒是要試一試！
“咱不知道什麽先代聖賢，咱隻知道，那裏麵講的都沒用，都是騙人的。”
“這幾人，老夫所講盡是‘聖’‘仁’，這乃是無數聖賢修身立命，匡扶天下，救濟萬方的立身之本，無有仁心，便無有關懷他人之心，便無有關愛他人之行，便無有救濟萬方之舉！心不懷仁，則無有善舉，無有善舉，則舉世皆惡，這樣的世界，是人們想要的嗎？”
“嗬！”梁鈺也不甘示弱，雖然是整個人搭在桌子上，可是整個人的氣勢卻是絲毫不弱於師爺，“就像你說的，咱要是有了仁心，便會想著去關愛關懷救濟他人，咱就會去行善舉，可是其他人呢？咱對他有恩，他可是他卻以仇報恩反而來害了咱，這樣的仁心隻會害了咱！”
“一人行仁，有如螢火之光，一方行善，不過一瓦一磚，可眾人行仁，便如烈日，十方行善，可就通天之樓。一人行仁，所能觸及雖隻有方圓數裏，但若能引導他人一同行仁，長此以往，仁，必如燎原之火一般，遍布整個世界。屆時，何人不行仁，何人不仁？”
“有那麽多的人和時間，咱幹嘛不去玩，去吃，甚至是去變強，還要去教人一些根本就沒有用的仁？！強者，就是一切！”梁鈺絲毫不吃這一套，甚至還在桌子上簡忻沒看完的卷宗裏頭找了找，找出了一份，“就是這個，咱念給你聽！”
“...”
“開國元年，朝廷太師請旨歸田，帝王不允，太師便自請遍遊國內，廣開天下書舍，不時講經解惑，廣播杏林，前往蠻荒之地，開化蠻夷使之臣服，一時學生門人無數，更是教化了天下百姓，太師回京，天下學子無不遠道而來，親送恩師歸家。
“可就在歸京當夜，竟是死於接風席上的一杯毒酒。”
“嘖，咱發現這些卷宗寫的好像還不如咱之前看過的話本子呢！真是巧合呢！你說，這個太師算是行仁了吧？那他為什麽還會是這樣？而且咱覺得，這個國家好像也就是這樣而已，沒有因為他的所謂‘行仁’就改變多少呢！”
梁鈺翻了幾個白眼，又翻了翻卷宗的後半部分，才是將卷宗放下，另一隻手拿著的紙也是放了下去，整個腦袋自始至終都是搭在書桌上的，表情看起來也很是可愛，隻是那眼神，卻是完全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嘲弄與狠辣！
“...”
“還有這個。”說著，梁鈺又被激起了什麽興趣，拿起一本卷宗，翻開卷宗，手指在那張紙上數著什麽：
“白露城城主，在職之時多行仁義，興修水利，普澤一方百姓；興辦學社，嘉獎講師引來天下良士，使白露城在一時成為名揚天下的學城；對農事極其上心，精心設計了多件農具，大大提高了耕作效率；體恤百姓，減免大額賦稅，免除衙役；鼓勵百姓上言，嚴懲貪官汙吏；以身作則，教導百姓向善親和，隻為締造一方太平！百姓無不大聲稱讚，各為城主設立生祠，立下長生碑，佳政上報天聽，得國主重賞。”
“不料，賞賜所攜禦酒竟是含毒，城主不知，謝恩飲酒，當場暴斃，家眷痛呼隨之而去，最終查明，竟是一夥膽大的山賊覬覦禦酒，將禦酒調包並投下劇毒。”
“這位應該也是行仁了吧，可是咱覺得他的下場好像還不如上一個呢。對了，他這樣應該也是有教他人行仁了吧？可是，還不是一樣？做了那麽多那麽多好事，到最後的不還是被人毒害，”
“...”師爺的眼神暗了暗，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自己竟然是微微低下了頭！到最後，竟是無奈笑了笑，轉而問出了一個問題：“你這娃娃怎會知曉這些？太師之事發生時，少說是你，怕是你哥哥，甚至是雷小子的母親都還沒有出生，而白露城城主之事，更是雷小子出生之年才發生的事情，在這兒，也算是絕密中的絕密了。”
“咱葛哥讓咱和那隻臭笨鳥看卷宗，還給我們留了提示。”梁鈺衝著師爺挑了挑眉，嘴角咧著笑，眼神也恢複到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與驕傲，拿起手上的紙張揚了揚，“咱葛哥知道的可就多了！”
“原來如此。”師爺微微頷首，如果是那個少年的話，那就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咱可告訴你，咱葛哥隻是給了咱背景提示，這些可是咱自己想出來的！絕對不是咱葛哥寫在紙上的！！”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梁鈺一臉的激動，似乎是怕師爺以為是釋瑋在幫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真才實學”！可隨即，她又是想到了一件事，立馬拍案而起，站在了椅子上，伸出手指著師爺！“歪！不要轉移咱的話題，你怎麽解釋咱剛剛說的！”
“...”師爺的臉有些僵住，繼而卻是化為了無奈，倒不是因為梁鈺的無禮，他其實也不怎麽重視這些禮數，這大概就是他在先生的弟子中最為離經叛道的一點吧，他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都很是注重禮數，他卻不，而他僵住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梁鈺！
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在和一個小娃娃的辯中落了下風，，，其實也不算是下風，而是失去了主動，這要是在以前，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為，，，世界始終是這樣的。”
“啥意思？”梁鈺皺起了眉，又是坐下了，“啥叫世界始終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始終是好事少，壞事多；好人少，壞人多；行善施仁者寡，作惡行凶，忘恩負義人眾，惡人欺善，善人卻隻得救惡！世界既是如此，我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我們也不能坐視世界如此卻是什麽都不做，所以，要教天下行仁傳仁，揚善教惡，清掃這世間的戾氣，你可懂？”師爺開口說著，眼神澄澈且明亮，這是他老師教導他的，也是他的立身之本！
梁鈺那小眉頭皺了又皺，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多樣，時而疑惑，時而讚同，時而又是憤怒，師爺也不急，看了眼自己桌上的香，已然快要燃盡了，隻剩下一小段小拇指寬度大小了，便再取一根，也不待上一根燃盡，便是點上了新的這一炷香，而在他點完香，梁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舒緩了起來，“咱，，，，不認可！”
“哦？”師爺輕笑一聲，也不憤怒，“那麽依你看，怎麽解決呢？以惡治惡嗎？”
“才不是呢！咱可不傻，以惡治惡隻會讓惡更惡，葛哥說了這隻能是一種手段而已！”梁鈺激動的否認，似乎是覺得師爺把自己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了！“既然是世界有問題，那咱毀掉這個世界不就好了？再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切都從頭開始不就好了！”
“...”
梁鈺說完，整個房間都是死了一般的寂靜，師爺又一次僵住了，隻是這次，不隻是臉上的表情僵住了，而是整個人都僵在椅子上了，眼睛瞪得很大，大到又一次突破了那厚重眼皮的包裹。而他的對麵，等了一會兒後，梁鈺臉上有了些不耐煩，可是一想到師爺剛才也等了咱很久，那咱也就等他吧！
良久，直到那炷老香燃盡，新香燃至中段，師爺臉上才是有了變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臉上表情微動，下一秒師爺便是放聲朗笑了起來，笑聲中氣十足，無比的爽朗，沒有半分其他的意味，有的，也隻是對後輩的一絲認可。
“你笑什麽！！！咱說的有錯嗎！！”
“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師爺笑著擺了擺手，臉上的褶皺被這一笑，幾乎要被擰成一團，可看上去沒有半分不適，同時，師爺伸手，抓向那一炷燃了一半的新香，一掐，便是滅了火。
梁鈺有些生氣，因為師爺笑得很是莫名其妙！“那你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又是笑著擺了擺手，師爺已然將眼睛連同那厚重的眼皮都眯成了一條縫，“毀滅世界後，你又該怎麽辦呢？”
“咱就要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但絕對不是行仁！！但是具體是啥，，，咱現在還不知道，，，”
“是啊，有些路，就是得以後才能知道該怎麽走。”師爺又是笑了笑，但臉上表情已然平淡了許多，“小娃娃，我問你，你可知道你哥哥是怎麽想的？”
“咱不知道，咱葛哥就知道逼咱看這些東西！”梁鈺搖了搖頭，說到這還有些氣，顯然昨晚確實是被釋瑋折磨到了！
“我覺得，他有向‘仁’靠的趨勢，甚至，若是他將來登臨大位，可能最先用的，也會是‘仁’道。”
梁鈺眨了眨眼，回想起了和釋瑋為禍四方時碰到的人和事，又是搖了搖頭，“不可能！咱葛哥最看不起那種善人了！咱以前一直聽葛哥罵他們是笨家夥呢！”
“是嗎？”師爺笑了笑，此刻的他已經徹底平和了下來，“可是我猜，他並沒有對那些所謂的‘笨家夥’做什麽，甚至有暗暗幫他們吧？”
“這，，，好像也是。”
“所以，你想學一些，到時候好幫你哥哥嗎？”
“咱...”
“想要毀滅這個世界，就得先融入這個世界本身，才能知道優劣所在，所以，你願意學一些嗎？”
梁鈺眨了眨眼，甚至伸出了十指，這邊掰下來，那邊抬上去，臉上的表情也難得的呆萌了一些，怎麽看怎麽可愛，而在她對麵，師爺也沒有催促，依舊是笑著看著她。良久，梁鈺才是開口：“要是將來能幫上葛哥的話，那咱就，，就勉為其難的學一點！”
“那就，，，”
“明天開始！！”
“...”
...
“帶回去吧，別忘了，明日繼續。”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