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廟很幹淨,而堂內除了幹淨之外,還有很重的香火味,亦或是是“人味”。就算看不見人影,也知道這裏至少有個守廟人。


    羅獾見那供桌下方有幾塊蒲團,便對東方鳴使了個眼色。


    東方鳴一開始不懂什麽意思,在思索幾個眨眼後,就走將過去把蒲團抱來。


    這做法還算有點機靈,羅獾卻不是很滿意,大抵很想挑點毛病出來,不由得愣了一刻,但最後還是一把接過蒲團,由自己親自墊在屁股底下。


    方才坐直,慕容酒急衝衝地跨進堂門,大叫一聲道,“怎麽還坐下了?”


    羅獾沒理會,示意東方鳴坐到自己身邊,然後說道,“剛才我留意了,這裏的煉士修為最低的,都在力士之間,你要在這裏鬧事,需要有點實力才行,我見你三腑已開,但很奇怪,你竟沒有一座玄腑達到滿境,而且你體內的玄腑位置又與常人不符,到底怎麽回事?”


    通常的滿境,大抵是指元境,因澆藤煉士隻有一座玄腑達到元境之後,才能開辟第二座玄腑,所以利用澆藤法修煉的煉士達到巨持位後,其體內必然會有兩座玄腑已至圓滿之境。


    東方鳴則不然,一番解釋下來,羅獾才知道,這個外甥啊,竟然是九州絕無僅有的化辰煉士。


    那化辰法隻在傳說中存在,如今親眼見證化辰煉士出現在眼前,才明白那些口口傳說的事情並非全是虛妄。


    不過,傳說中的事物並不是都很玄乎,譬如傳說中的化辰法,一直傳說比不了澆藤法。


    就好比,東方鳴的三墟都是氘境,盡管可以稱為巨持,卻沒有澆藤巨持的源力充沛,由此看來,化辰法確實不如澆藤法。


    “誰教你利用這種方法修煉的?這種廢物方法隻有廢物才能想到,你年少無知啥也不知道,那廢物讓你做什麽,你就照做?”羅獾皺著眉頭訓道。


    這羅獾喜歡把廢物掛在嘴邊,要是知道此法是神尊的妹妹所傳授,不知現在作何感想。小明珠可不是廢物,東方鳴視其為恩人,視其為引路師父,即便化辰法當真不好,也不是羅獾可以評價的。


    東方鳴扭過脖子,一時碎語連連,“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羅獾沒有聽見似的,自顧自地說道,“你這樣的話,何止打不過殺虎?估計連玄徒也打不過,這不是找死嗎?還怎麽鬧事?沒想到我以為的廢物,竟連廢物也不如。”說完,轉向東方鳴,“你到底……”


    正要繼續說來著,眼裏卻看見東方鳴此時正怒不可遏地看著自己,其神色可用大逆不道來比喻,看起來很想把眼前的舅舅暴打一頓。


    慕容酒見羅獾一臉壞心思,立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舅舅,你得擔待點。你也別小看你外甥,巨持怎會打不過玄徒?”說罷,朝著東方鳴說道,“給你舅舅露一手,讓他見識見識你的玄功!”


    羅獾點點頭,“是,讓我看看你會什麽玄功。”


    慚愧,東方鳴隻會流刃,此玄功大抵也入不了羅獾的法眼,他有點不想丟人現眼,但那兩個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露一手怕是沒完沒了,便硬著頭皮祭出法象,然後又將法象凝聚成一枚發著光的“匕首”。


    羅獾看了兩眼,搖頭嗬嗬道,“莫非是高流教你的?”


    東方鳴聽此,再也忍不住慍火,頓時怒吼道,“我不準你罵高流,我告訴你,高流不是廢物!不是!”


    羅獾吃了一驚,囁嚅道,“我,我也沒罵他啊。”


    慕容酒跟著幹巴巴一笑,“是啊小公爵,你舅舅還沒開始罵。”


    東方鳴恍過神,感覺剛剛確實沒有聽見“廢物”的字眼,不免雙臉滾燙,進而低眉,又木訥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流刃,“我,我好像聽錯了……”


    羅獾滿不在乎,轉眼,目光卻被東方鳴凝聚而出的流刃所吸引,“有兩下子,這門玄功可不是誰都能學的,你竟可以融合三色玄氣,看來對於這門玄功擁有過人的領悟能力。”


    這句話有點褒獎的含義,東方鳴不敢確定,“什麽意思?”


    羅獾說道,“流刃其實也不難,幾乎誰都可以學,隻是這門玄功學到最後越學越難,很少有人可以進行雙色融合,但你融合了三色,這倒是不多見。”


    東方鳴更加疑惑,“你的意思是,高流傳給我的這門玄功很厲害?”


    羅獾點點頭,似在回憶著什麽,“豈止是厲害,五色遮天勁所發出的流刃無堅不摧,幾乎沒有任何玄盾可以抵擋。”


    東方鳴露出驕傲的神色,“高流,高流竟然這麽厲害!”


    但是呢,高流僅僅隻是巨持,哪有什麽遮天勁?對方連什麽遮天勁都敢說出來,則就是在變相地取笑高流。


    想罷,他又怒氣衝衝地吼道,“你,你為何總是針對高流?這是他幼年時期用來練習功法所使用的玄功,當然不會很厲害!”


    “對,這股氣勢要保持,男兒倘不撒野,就沒味道可言!”羅獾戲謔一句,旋即抱起雙臂,“這流刃非高流所創,頂多改進了一下,而他的流刃我也見識過,根本不像傳聞以及我所見過的那般厲害。你這流刃雖是納海勁所凝出,卻隻有十息納海勁,威力想必也很一般。”


    說罷,指了指供桌上的牌位道,“別浪費,朝著正中間的那塊牌位打過去,讓舅舅欣賞下威力。”


    東方鳴張目過去,猶豫道,“對人可以不敬,對別人的先人不能不敬,這是不敬中的不敬,此為大不敬……”


    一句話繞得羅獾哈哈大笑,“別忘了,咱們是來鬧事的,此時要把你內心的那些條條框框盡數忘記,趕緊的,快打過去!”


    慕容酒也覺得這樣的行為有點不妥,卻又歎道,“小公爵,鬧事就該有鬧事的樣子,不妨按你舅舅的話照做。”


    東方鳴白去一眼,旋即熄滅手中的流刃,“無端生事也要酌情而定,此舉乃是人神共憤的事情,明知其罪而行其事,天地不容,沒有合理的理由我做不到。”


    羅獾聽此,搖頭一歎,“果真是那老賊的種。”


    慕容酒則是豎起大拇指,“小公爵,你真是讓我汗顏!”


    羅獾瞥去一眼,“汗顏個屁,試問這樣,如何鬧事?”


    慕容酒笑道,“人都沒有,鬧什麽事?走吧,換個地方!”


    羅獾質問一聲,“誰說沒人?”


    慕容酒領會其意,“既然有人,那就不愁。”


    羅獾疑聲道,“你有什麽好的點子?”


    慕容酒笑盈盈地伸出手,“拿來!”


    “什麽?”


    “琞璧啊!”


    “說好事成之後給你。”


    “先拿來。”慕容酒笑道,“你不妨想想你外甥是如何得罪你侄兒的。”


    羅獾會意,樂嗬嗬地說道,“我也想引蛇出洞,你能想到此法,說明你跟我都是人們口中的大聰明,不過拿我的琞璧引蛇出洞,你怎麽知道我會答應?”


    慕容酒白去一眼,“現在是我的琞璧。”


    鑒於東方鳴不諳鬧事,大抵也隻能以獵物的方式出現。羅獾早就察出短鬆岡的暗處有人,至於如何引出幾個人來,確實與慕容酒不謀而合,便將百兩琞璧棄在該廟前廳大門處,而他們則效仿短鬆岡的做事風格隱匿到暗角守株待兔。


    後堂裏的銅像頗大,躲在後麵可以遠遠地看見前廳廟門,而以羅獾的修為來說,隻要旁人看不見,就不會有所察,畢竟短鬆岡的頭子是這裏惟一的象翥,世上倒也沒有那麽多巧合發生。


    “等下要是有人敢撿,你就現身索要,態度越差越好。”慕容酒靠在銅像旁笑道,“貪婪是人的本性,倘看見百兩琞璧掉在地上,即便是路不拾遺的君子也要垂涎,更別說是賊,我敢保證,隻要有人撿到,就絕不肯輕易歸還。”


    羅獾附聲道,“琞璧這東西有價無市,我要撿到一百兩琞璧,除非喝大了才會歸還,又或者說,物主擁有絕對的實力。”


    東方鳴心事重重,“我們這樣做,不就是在給別人設套嗎?這也太奸了吧?你們也說了,貪婪是人的本性,倘利用人性的弱點誘人犯法,豈不是……”


    “閉嘴!”羅獾和慕容酒幾乎同時開口。


    東方鳴身子一顫,突然感到很緊張,但想到整個短鬆岡一個人影也沒,於是緊繃的臉微微鬆弛,而這時候,羅獾又撫摩著他的頭安慰了幾句,末了內心的忐忑近乎殆盡,已開始苦想一些能夠激起旁人憤怒的話語。


    少時,羅獾大抵察覺到廟外有動靜,突然輕聲指點道,“好外甥,等下你隻要記住,這次你的目的是和對方打起來,以便練習躲閃技巧,你要以躲為主,反擊為次。鬥法最重要的是靈活,而想要靈活起來,就需要保持清晰的頭腦,所以你千萬不能存有絲毫的畏懼,你要時刻記住,舅舅在你身後,在任何時候都不用害怕。隻要按照舅舅的方法鍛煉幾天,你麵對殺虎的時候就會變得沉著冷靜,這是戰勝他的必要因素,更是不可或缺的過程。”


    一聽要按這個方法鍛煉幾天,東方鳴又開始緊張,很快額前就冒出幾粒不大不小的冷汗,而這個時候呢,一條修煉之路似乎平添出了一道莫大的天塹,原來諸如功刻、佃作,以及祭玄等等,都隻是修煉者的一部分,而另外的一部分,則就是修煉者必須具備的應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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