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九州,為朱變年少時的願景。奈何茫茫長途,無邊無際,非鴻鵠可以逾越。因不切實際,才中道放棄。倘若人間有鯤鵬,依附其背,好比乘風破浪,興許有望跨越重重險阻。相比浩瀚的化外世界,萬萬裏人間山河,不過是安雀一窠,不過是螻蟻一穴,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哈哈……”朱變笑得前仰後合,“你以為拿著一顆這樣的明珠,我便信你?此計拙劣,聽之可哂。”說罷,輕輕一歎,“鬼老,不瞞你說,在下得知師父被害一事,早已下定決心,誓要為我師父討還一個公道,但在下力薄,需要借助貴派的力量,才能達成目的,所以魂珠一事,實在多此一舉,何必籍此蠱惑在下?”


    “倘若大護宰真心如此,本老早已放心,可你捫心自問,你我是否同路?”扶蝗小呷一口茶,笑道,“禁土之外的世界,乃仙家淵藪之地,一旦走出去,起死回生自是不在話下,你勢必有方再見東方弘。那魂珠的由來,你應該是知道的,魂珠隻能暫棲魂靈,其靈氣一旦渙散,魂靈亦將不複存在。此外,鑄器大師吳曲已死,禹冶子也不知所蹤,我家神尊還在閉關,如不盡快走出禁土,你師父恐怕真要永世長辭了。”


    “師父……”朱變默默看著手中的魂珠,沉吟不語。


    過了一會兒,扶蝗哈哈大笑,“大護宰,本老是替神尊尋覓道侍的,如若你意誌不堅,對本老而言,根本不具價值,既然誌不同,道不合,自是無法一起築道。如今本老已經獲得朱觴劍和五色蛟,那麽漢州這裏,就不再是我們節黨的棲所,往後大護宰如何安身立命,那是足下的自由。”


    說罷,將手伸了過去,“還請歸還魂珠。”


    ——是啊,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有何理由再留漢州?而自己還有什麽利用價值?扶蝗身為鬼老,何故與一個小輩坐地長談?


    朱變看向高流,見師弟雙目懇切,而後凝望手中的魂珠,末了,緊緊攥住。


    “尊駕,你們真有辦法走出禁土?”朱變蹙著眉頭,或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直接問道,“另外,你們節黨想要的東西都已得到,為何執意拉攏在下?莫非還有其他目的?”


    “如果無法走出禁土,本老還這麽奔波做甚?”扶蝗收回手掌,倒滿一杯茶捏起,“大護宰,你怎不喝茶?”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你的問題很耗時間,本老不想浪費時間,還是喝杯茶,留下一點交情吧,這樣,本老以後還能回來找你。”


    “你走?你要收回魂珠?”


    “那魂珠很重要,凡我道友,可以不吝賜之,然本老高看大護宰了。”


    “何意?”


    “何意?”扶蝗微微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以為本老是在‘拉攏’你嗎?若是同道,何須‘拉攏’?本老說了,本老是來尋覓道友的。人有貴賤之分,你和高流得天獨厚,生是貴人,貴者受命於天,身係使命,天下賤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這大廈將傾,築道扶世乃貴人之本分,順應天命者自抱成團,何須本老拉攏?”


    “加入節黨就是安世之道?”朱變不禁笑了笑,“你們節黨也是魔祖須彌蚺之傳承,不興風浪已是謝天謝地,怎麽突然成了濟世者?”


    扶蝗飲下一杯茶,淡然道,“靈祖身為化外迦羅,身具六座玄腑,化外有侍者千餘之眾,自然也是一位築道天師,滅世與濟世,乃一念之間。為何天下正道隻能握在元祖煉因子手中?即便靈祖是魔頭,難道身後的弟子就要一直背負惡名?你要明白,那玄機城也會殺人,也會放火。”


    六座玄腑?旁話可以不提,當朱變聽到這四個字時,忽而勾住思緒,“昔聞位至迦羅,須開第六座玄腑,可人隻有五座玄腑,如何開辟第六座玄腑?”


    扶蝗解釋道,“第六座玄腑乃身外之墟,不在己身之內。宇宙萬物源於炁,炁象萬千,很多很多,迄今禁土之內,隻知道玄靈二氣。而玄氣中,又有很多,但是據說,化外的修煉者,亦隻開發出九大玄氣,分為上玄氣和下玄氣,下有五大玄氣,乃金、木、水、火、土,上有……”


    說道這時,不免笑道,“走不出禁土,又何必知道那上玄氣?”


    朱變沉吟少時,笑道,“下玄氣不用多說,但上玄氣,在下前所未聞,尊駕不妨說來一聽。”


    扶蝗歎道,“禁土煉士,有的連下玄氣都修不明白,還提什麽上玄氣?如若大護宰真想知道,那麽本老臨行前,也可以告訴你。”


    說完,欠身而起,拄著骨杖踱了兩步,“上有四大玄氣,謂之洪荒、謂之混沌、謂之鴻蒙、謂之太初。我們人體之內,隻能包藏五大下玄氣,若要修煉上玄氣,便要煉氣築墟,開辟身外之墟。譬如迦羅位,須開洪荒墟;乙仙位,須開混沌墟;顯聖位,須開鴻蒙墟;濫觴位,須開太初墟!”


    “迦羅,乙仙,顯聖,濫觴……”這些位麵,朱變也有耳聞,隻是九州全真都沒幾個,卻不知修煉到那些位麵,需要曆經多少滄桑歲月。


    “魂珠還我!”扶蝗看向朱變,“本老與你師父有過幾麵之緣,人不錯!那魂珠畢竟是東方弘的,不到萬不得已,本老不會將其煉化,但是本老也不敢保證。”


    “你說這句話,還不如不說!”高流欲哭無淚,喝道,“倘那魂珠之內,真有我師父的魂靈,我豈能讓你煉化?”


    “你?我要煉化你師父的魂珠,你能如何?你能殺了我不成?”扶蝗嗬嗬一笑,“你師兄痛失祖上聖物,都不敢對我大放厥詞,你何來膽量叫囂?別忘了,你的傷還沒好,本老隻要收回你體內的蟲子,你恐怕往後就是廢人一個!”


    “有道理!”高流搖頭苦笑,“但鬼老為何聽不出在下的話?”


    “哦?”扶蝗微微瞥去一眼,笑道,“所以說,你這個人很討人喜歡!”


    聽明師弟的意思,朱變亦有此等想法。朱觴劍和五色蛟乃是家傳聖物,縱然不為師父的魂珠考慮,縱然不在乎五色蛟,可朱觴劍內棲先祖之魂靈,不容有失。——搶是搶不回來了,隻能從中斡旋。


    朱變欠身一拜,“尊駕,請坐。”


    扶蝗頓了頓,“大護宰是想領受化神蟲嗎?”


    朱變眸光流轉,“隻要節黨不行淫黨之風,在下願受蟲禮。”


    扶蝗笑道,“漢州之輩,就數你二人深得我心,當年東方弘誓死不入節黨,他的徒弟,本老豈能放過?”


    聽此一言,朱變有些悔色。


    扶蝗察覺所想,坐了下去,“你師父不願加入節黨,隻是不願背棄老漢王罷了,那朱璋忌憚玄機城,怎敢與我們趕屍派為伍?朱璋與我們為敵,你師父如何選擇?”


    聽此,朱變疑慮盡消,重新坐下,“那麽,敢問尊駕,如何走出禁土?何不把計劃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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