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平時攢了不少銀子吧?”木蘭荘撫著玉杖,若無其事地問道。


    “花銷大呀,攢不住!”慕容酒笑容驟止。


    “回頭,師姐雙倍還你如何?”木蘭荘故作鎮靜地說。


    慕容酒眼瞼微顫,發覺這個師姐真會裝,——全身上下攏共五百兩黃金,卻一直大擺闊綽,什麽人啊?


    “我沒有銀子!”慕容酒背過身去,縱然對方花容月貌,也不想再看一眼。


    “當真沒有?”木蘭荘似乎不太相信,“好師弟,師姐求你幫襯幫襯!”


    借錢一事,攸關原則,奈何師姐的聲音太好聽,慕容酒不忍欺瞞,遂轉過頭去,“有是有,但我隻有一千兩銀子,加上你的金子,隻能湊足六百兩黃金,最多買來一個鬼祟囊,如何買來兩個?”


    木蘭荘點頭,微微思量,隨之一笑,“一個足矣,那就勞煩師弟買來一個。”


    慕容酒一聽,言外之意很明顯,感情說來說去,師姐最終還是決定獨自去查。


    他懷疑師姐還有銀子,興許打算孤身前往,有意為之。倘用這種方式推諉,心思太重,不甚爽快,讓人齟齬。


    但對方借錢的樣子,倒是十分磊落,一點兒也不見外。


    不過,換個角度去看,——此舉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融洽,毫無芥蒂,否則的話,師姐就該自顧臉皮,考慮考慮體統方麵。


    “行啦,”慕容酒苦笑一番,“師姐,倘若隻有一個鬼祟囊,你便打算和師弟分手是嗎?”


    “是。”


    木蘭荘微微點頭。


    慕容酒莞爾一笑,“休想,師弟跟定你了!等著吧,我一定弄來兩個鬼祟囊。萬一做不到,全叫師弟沒用,那麽我也不礙你事兒,便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他似乎無甚把握,又歎道,“不帶我去,我也祝師姐吉人天相,一路平安!”


    木蘭荘略有一慮,“你不準去偷,也不準……”


    “也不準厚著臉皮勞煩朱大護宰,是嗎?”慕容酒打斷其話,旋即搖搖頭,碎聲道,“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別人哪好意思前來麻煩?這麽規規矩矩,換不來交情,往後怎好辦事?朱大護宰求不得,那麽我求師叔總行了吧?”


    木蘭荘浮現笑靨,“師姐也想到了聞師叔,卻是不好意思向他開口。”


    “不好意思!”慕容酒嘿嘿地笑,“沒事,往後師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事兒,全托給師弟吧,師弟很好意思……”


    木蘭荘發覺慕容酒愈加放肆,說話的語氣似乎含著一股諷刺。


    話說回去,成大事不拘小節,慕容酒言之在理,無法反駁:要是此時去找朱變討份人情,二人早可以踏往烏桓,無須輾轉,去驚擾那聞醜師叔。


    ……


    話說玄機城之內的弟子,成天一本正經,考慮的方麵事無巨細,萬事全有一個規矩束縛,慕容酒作為城外弟子,視如敝屣,不屑與之為伍。


    可不,回到上陽,二人又消耗了幾張雙色飛行符,雖不甚值錢,卻得不償失,畢竟這會兒又消耗了半日時光。


    再次踏進上陽郡治,正值晌午,但天空的烏雲依舊未散。烏雲低垂,看似沉甸甸,勢納滄溟之水。忽有一陣風,烏雲中溢下水來,滴下不少微涼的毛毛雨。


    關於今年的雨勢如何,郡治內眾說紛紜,不知哪裏聽來消息,已有很多百姓聚眾暢談:言人人殊,莫衷一是。於是百姓們勾起回憶,想到多年以前深受洪水侵擾的上陽郡,無不緬懷東方弘,便結伴趕往半仙廟,頂禮朝拜。


    是時,朝拜用品供不應求。


    慕容酒覺得旦河之事,不宜聲張,這可倒好,如今人心惶惶,一片愴然。


    一番打聽,這些消息出自太守府,原來太守已在安排桃花縣的百姓舉家遷徙,全部派往南灞郡草薪縣,於是乎,旦河的事兒不脛而走。


    “看來,他們不打算修堤了。”慕容酒漫步街上,衝身旁的師姐說道。


    “隻要百姓無礙,都好。”木蘭荘深感寬慰,覺著變大哥提綱挈領,前後不足兩日,這邊竟然立馬有了動作,不禁欽佩。


    隻是,鄉土情濃,這個辦法尚不周全,引發一部分民怨,——想來去洪多年,日子總算愜意,在這裏有房有田,卻不信洪水到來,感情真有洪流侵襲,寧願陪著家鄉淹沒,也決不肯背井離鄉。


    麵對這些不要命的百姓,讓他們遷往南灞,似乎有些不通情理。


    但是,命都快沒了,怎還想這想那?慕容酒覺著這些人真是一幫老固執,想法倒和師姐如出一轍,譬如某些事情的所思所想,讓人難以捉摸!


    女兒家臉皮薄,不好意思亦是情理之中。


    木蘭荘找了家客棧暫住,便讓慕容酒去趟背山,求見聞醜師叔。


    慕容酒通情達理,無須木蘭荘多做解釋,恁是二話沒說,轉身就去。


    其實,慕容酒早就覬覦聞媲美的鬼祟囊了,本打算要來師姐的金子,把那聞師兄的鬼祟囊騙到手,以便中飽私囊,貪汙一半金子。


    奈何師姐窮啊,一身上下,隻有五百兩金子,連一個鬼祟囊都買不起,如今反蝕一把米,就連自己的一千兩銀子也搭了進去。


    ……


    來到背山,聞媲美還在煉藥房燒火,聞醜則睡在涼椅上。


    這二人再次見到慕容酒時,臉上一開始還洋溢著笑容,直到慕容酒說明來意,聞醜忽而瞑起雙目佯睡過去。聞媲美需要鬼祟囊給自己長臉,所以一直蹲在煉藥房,對著藥爐的進薪口撲著蒲扇,時不時添上幾根柴,完全沒有理會這個師弟。


    幾人互耗半個時辰,察覺慕容酒遲遲不走,聞醜睜開雙目,長鼻子一甩,“胡鬧!那烏桓什麽地方?憑你們的修為也能去那裏?不用查了!倘若事態緊急,你納蘭師伯不可能委派木蘭荘一人前來。派她過來,還不是喜歡這個荘字弟子!這是故意讓她多立功勞,讓她積攢聲望,也好教她在眾弟子麵前昂起頭顱罷了。她可倒好,竟較起了真,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了!”


    慕容酒一聽,頗有感觸,——想著師父派他過來,隻說查出赤鳩劍的下落即可,而這件事輕而易舉,幾乎猜也能猜到來龍去脈,莫非也是這等良苦用心?


    按聞師叔所說,的確應當適可而止。


    但是,不行啊,那個木蘭師姐乍一看溫柔可人,實則就是一頭小強驢,不去一趟烏桓,勢必不肯死心。


    慕容酒不依不饒,替聞醜揉了半個時辰的肩膀,好話不絕於耳。


    聞醜享受著,卻不說話,——這鬼祟囊可以商量,這兩個師侄的安全與否,也可以置若罔聞,但那高流還在烏桓,萬一巧了,讓這兩個小娃娃歪打正著,於山裏遇上高流,這便不妙,沒得商量!


    千方百計支開高流,這會兒要是讓慕容酒再度碰上,豈不前功盡棄?


    慕容酒油嘴滑舌,妙語連珠,話雖動聽,但聞醜不勝其煩,不禁擺手,“走走走,跟個蒼蠅似的,嚷嚷來嚷嚷去,沒完沒了都?趕緊滾回鎏州去,去和你那師父嚷嚷,別在這裏煩我!”


    “我不回去!我就是想伺候師叔!”


    聞醜翻個身子,環眼一瞪,“我又不是缺胳膊斷腿,要你伺候?你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不找你家師父領賞去,纏著我做甚?那個女娃娃蠢,你怎麽也跟著蠢?”說著說著,忽忽一笑,“是是是,師叔是過來人,師叔懂!你也是個小男兒嘍,怎過得了美人那一關?不過,天底下好看的女子一抓一大把,你這個毛病得改,不改,往後很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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