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板魂不附體,一臉滯色地看著朱延遠去,那背影一晃一晃,似是喘著粗氣,那該有多生氣啊?


    不論朱延是否生氣,反正黎老板已經七竅生煙手足發抖。情緒穩定之後,黎老板覺得木已成舟,要是不按規矩辦事,惟恐壞了競價行聲譽,便開始和慕容酒簽訂買賣契約。始料慕容酒簽完契約,直接兩手一拍,說暫時沒錢,先賒個賬,回頭再還上。


    黎老板繃不住了,頓時暴跳如雷,“賒屁,快拿銀子來!”


    慕容酒見對方說完這句話之後,呼吸變得非常困難,狀態看起來十分不妙。他身為醫者,明白這種狀況下很容易發生猝死事件,便匆匆地掏出所有東西,防止鬧出人命。黎老板看到一張張符籙擺在眼前,神色果然有所緩和。


    可是,不夠啊!


    他上次從岑紹那裏得來的東西全被師父一並沒收了,現在亦隻有一張雙色元符和兩張雙色氚符……


    黎老板對著符籙查驗一番,難看的神色再度浮現,覺得對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羞辱自己,突然之間,一股殺人的想法冒出,很想立馬宰了這個李氏貞徳休。


    但是,他忍住了,因為眼前的少年手執一件三色法器。這件東西遠比千年藥草昂貴,甚至能抵幾株萬年藥草。


    追厄棒至關重要,慕容酒決不會典當。他指著自己的符籙,讓黎老板好好看看,畢竟這三張符籙由他師父親手煉製,比起普通的雙色符籙,價值肯定要高很多。


    黎老板很識貨,價值多少一看便知。這三張雙色符籙確實不錯,但是比起一千年的鬼眼靈芝,可謂杯水車薪,一提這事兒,黎老板便抑製不住怒火,覺得眼前的少年有意挑事。


    競價行不是以物易物的地方,這幾張符籙無甚稀罕,遠沒有銀子實在,倘使這筆買賣達成,黎老板就要把門一關,忙著去治精神病了。


    他見李氏貞徳休磨磨唧唧,便暗中通稟太守府,此時正在緊鑼密布地調集人馬。他倒是希望這個李氏貞徳休繼續墨跡,等到眾位巨持趕來,即便這人是個七混巨持,也很難走出競價行。


    老六競價行有個規矩:競價之前不收保證金,但競價之後必須履行競價承諾,否則以命賠付悔約金。


    這個規矩聽上去有些奇怪,但老六競價行屬於遊氏產業,類似這些奇怪的規定多如牛毛。


    高流一直在旁嗬嗬地笑,見到黎老板變得緘默,很快預料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麽事兒。


    ——“李氏貞徳休”顯然不是真名,他說話倒是帶著些許翼州口音,這麽年少就貴為七混巨持,少見!


    “兄弟,你有麻煩了!”高流對著慕容酒笑道。


    麵對這個狗臉的忠告,慕容酒謹慎起來。這夏流身為漢州人氏,當下捕風捉影,未必不是另有所指,便問道,“兄台,你一直不走,是想為我解決難題嗎?”


    “是!”高流歎道,“可你待我不誠啊,不願透露身份直說無妨,何必捏造一個名字騙我呢?”


    慕容酒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次之所以沒錢也敢競價,是覺得師叔號稱老賭鬼,應是有錢的,本想報出身份賒筆賬,隨後向師叔借筆銀子應個急。後來一琢磨,師叔和師父都有一個摳門的老毛病,願不願借可不好說,況且此次任務在身,務必隱秘行事,暫時不能透露身份。


    他沉吟少時,念想作罷,大叫一聲,“算啦,這鬼眼靈芝我不要了,就當我今日沒來過這裏!”說完,便對著黎老板拱手,“在下告辭!”


    “老六競價行沒這規矩。”黎老板眼裏放光,淡淡說道。


    慕容酒冷哼一聲,“你要怎樣?”


    幾個五大三粗的看護立即擋了上去,其中一人說道,“你這個外地小子有所不知,這裏是上陽郡治,這個競價行是太守的產業,請守規矩!”


    這幾人是小力士,拳頭不夠硬。


    沒等慕容酒放話,黎老板微微一笑,“讓開,隨他去。相信很快,他會把法寶送回來的……”


    麵對黎老板撂下的狠話,慕容酒不以為然,見對方不阻攔,自是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競價行。


    走在街市中,那個狗臉仍是跟著,慕容酒抱臂一問,“你為何跟著我?”


    高流摘下麵具,隨手一扔,“怕你死!”


    慕容酒斜眼眄視,不料被對方的眉宇驚出一色,旋即正眼打量幾眼,“不得不說,摘掉那狗臉以後,你這人長得還真不賴。我見漢州人大多都是一副剛毅的麵容,很少有人像你這般……”


    “這般什麽?”


    “娘娘腔!”


    高流陡然一怒,眼中生光,“信不信我弄死你?”


    對方氣勢強烈,把陰柔之美抖落的一滴不剩,予人色凜。慕容酒打個哆嗦,“弄死我?”隨之笑了笑,“九混巨持有這個能耐,饒是沒有這個膽量。”


    ——這個夏流,氣質十分不凡,再不濟,也是名門中的一根脊柱。但住的門庭愈大,那些個圓圓方方的規矩愈是把人束縛得緊,安敢肆無忌憚橫行不法?即便要殺,也是暗地裏下手。是時光天化日,大有王法監視著。


    慕容酒沒有懼色,因笑道,“漢州的治安這麽差嗎?大街上也有人行凶?那個朱延不是什麽大廷尉嗎?他應該沒有走遠。我見他是個象翥,你不給他一點薄麵?”


    高流悶哼一聲,“殺了你,朱延會謝我,齊氏會謝我,漢王也會謝我!”


    “胡說八道!”


    “我胡說?”高流搖了搖頭,“這麽和你說吧。你讓漢州刑院大廷尉當眾出醜,他會放過你嗎?漢州齊氏和翼州齊氏有什麽恩怨,你不知嗎?漢州與翼州有領土糾紛,翼州煉士少了一個,漢王不高興嗎?你作為翼州人氏,卻想倚靠漢州的王法庇佑,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慕容酒聽完,腦瓜子一嗡,咬了咬嘴唇,很快哈哈大笑,“哎呀兄台,小弟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呢?瞧你,這麽嚴肅!走,小弟帶你吃酒去!”


    高流滑過得意的笑容,隨慕容酒走進一間客棧。


    二人對坐一起,慕容酒舉杯笑道,“大哥,小弟敬你一杯!”見高流遲遲沒有舉杯,便又說道,“大丈夫,怎能因為一句玩笑話耿耿於懷?小弟都向你賠罪了,還有什麽不開心的呢?”


    高流依舊嚴肅著,“喝酒可以,但你要如實道出身份,否則……否則就好好數數你長了多少根骨頭。在下以夏流為名,名字不是白起,論起手段,你見到便是學到!”


    “豈有此理!”慕容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啊,你這個人真的是把我慕容酒當軟柿子捏啊!你想唬我?我家師叔就在不遠的背山,我乃藥王之徒,玄機城弟子,你動我試試,事情鬧開,不妨看看你家漢王站我這邊,還是站你那邊!氣死我了……”


    “什麽!”高流驚愕,“你就是藥王之徒慕容酒?”


    慕容酒抬眼一瞪,“怎麽了?怕了?”


    高流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哎呀,兄弟,老哥確實怕了!不是要喝酒嗎?來,老哥敬你一杯!”


    對方的反應讓人始料未及,慕容酒把眼睛瞪的更大,一度分不清對方是真的怕了,還是別有用心。都說人心險惡,他這番來到漢州,到底人生地不熟,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地雷,一個不小心,那便粉身碎骨。


    ——難不成,對方想要奪我的追厄棒?


    正思間,有幾個人高馬大的煉士走了過來。瞧他們裝束,一個個武將行頭,衣服上還刺著遊氏族徽。


    高流瞥了一眼,見有五人:為首的,乃是老熟人昌虎,其餘四人,年紀四十多歲左右。


    高流與這幾個人全都打過交道,知姓名,亦知修為。


    看去,——當中那個瘦長的男子,雖是翕著雙唇,但有顆門牙是金鑲的,名叫西門牙,想當年高流把他打得滿地爪牙。


    ——又有一個體型魁梧的男子,從額頭到下顎,落下一條很深的疤痕,名叫代痕,三年前被高流用一道玄勁割開麵部,教那人大難不死,撿回一條老命,但再去看他的臉,不免直呼,“是,是代痕沒錯,臉上寫著呢!”


    ——還有一個長著一對綠豆小眼睛似的胖乎乎男子,總予人祟祟的感覺,名叫褚肥,因這人識趣,不曾受過高流的迫害。


    ——與這個褚肥相同好運的,便是最後一個冷峻男子,這人相貌端正,頗具儒將的氣質,名叫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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