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衍生溫沁禕的氣。


    一連生了幾個月。


    他聽溫則行說,艦載機降落盛北醫院時,保安提前疏散了圍觀群眾。


    旋翼“嗒嗒”想著,就有人好奇裏麵載著什麽人。


    機身一落穩,付野先把周廷衍架下來。


    溫沁禕臉色蒼白,跟在後麵。


    半張臉埋在羽絨服高領裏,幾乎就露一雙眼睛。


    溫沁禕踩著舷梯,下到第三階時,雙腿忽然就持不住力,直接跪了下去。


    人差點從梯子滾下來,幸好被小叔一把拎住。


    隔著護欄,溫則行掐穩溫沁禕雙肋,輕而易舉就把她抱了出來。


    洛緋緋想搭把手,根本沒用上她使力。


    溫沁禕又軟又輕。


    那時,小叔忽然覺得,當下的侄女比十四歲時也重不了多少。


    輕到讓小叔心痛。


    周廷衍幾近十日的跨海遠行,槍林彈雨中生死未卜,溫沁禕也沒有好過一天。


    人瘋了,身子也廢了。


    在此之前,溫則行從沒聽說過譫妄這兩個字。


    也沒聽說過,在北方天寒地凍的深冬,誰家月子裏的女人敢迎風跑出去。


    除非是不想活了。


    而溫沁禕,出門還不算,直接出了國。


    周廷衍聽到這些時,天都塌了。


    他沒來得及看女兒,是不是像縮小版的溫沁禕。


    直接轉身回了臥室。


    略淡的柔光裏,溫沁禕蹬了被子。


    半條腿搭在床邊吊著都沒察覺,身子都睡軟了。


    周廷衍立在床邊,垂眸看著床上甜睡的人。


    珀爾粉色吊帶睡裙,膚色瓷白,黑黑長發全部散在後背。


    像迷人的漩渦。


    “怎麽有你這麽傻的人,月子裏亂跑什麽,虧你平時看著聰明伶俐。”


    周廷衍彎下身,先把溫沁禕腿放到床上。


    再給她蓋好被子。


    窗簾上落著的夕光暗了。


    晚日更低。


    墜著周廷衍的心,一寸一寸下移,那種濃濃的牽扯,濃過深冬餘暉,扯得人心好痛。


    周廷衍再也抑製不住由痛而生的翻湧情愫。


    撐著雙臂把溫沁禕抱進懷裏。


    周廷衍盡量把聲音壓得很低,忍不住訓她幾句。


    “我一個大男人出個遠門,你小小女人跟著瞎折騰什麽?就那麽不讓我省心?”


    溫沁禕皺著眉,懶懶哼唧一聲。


    無人察覺,睡衣下,周廷衍肩上的纏著的白紗布漸漸溢出一點圓粉。


    那抹粉好似染料入水,越散越大。


    周廷衍身上很暖熱,除了藥味,還有習慣的香味,溫沁禕醒了。


    她閉著眼,聽見周廷衍的呼吸一聲聲壓抑到發顫。


    下一秒,他腰上纏上兩道暖暖的熱。


    那熱收緊了。


    溫沁禕睜開惺忪眼睛。


    先抬手順了順周廷衍頭發,又按了按他鼻子。


    指腹從高高鼻梁滑到硬挺鼻尖。


    再捧起周廷衍臉頰,左看右看,笑著逗他開心。


    “周周,還好你的臉沒事,一點也沒有傷到,這個老公還能要,不影響視覺體驗,也不影響……x欲。”


    周廷衍板著臉,一點也不溫柔。


    他沉著目,像窗外下沉的夕陽。


    “溫沁禕,我跟你說過麽?無論任何情況,不允許你有一絲一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全都忘了?”


    看樣,是周廷衍知道了她月子裏逃跑的事。


    她的肚子瞞不住,他們的女兒周知湜也瞞不住。


    溫沁禕勾住周廷衍後頸,仰著臉頰,軟唇貼近。


    獻吻又索吻。


    她勾纏著他,“周周,我好想你,好久都沒有親到你。”


    周廷衍應著吻,卻無動於衷。


    他在跟溫沁禕生氣。


    氣得摟起她的腰,把人側過來打她pg。


    周廷衍對周津時都沒這麽狠。


    “溫沁禕,我在認真和你說正事,你少給我往床上扯。”


    周廷衍連打溫沁禕好幾下。


    打得她扭身躲避,軟聲喊疼,“周廷衍,你再打一下,我就不跟你過了…… 啊~救命啊……”


    “不打你會長記性麽,嗯?”


    “長長,我長,啊~救命……”


    門外,溫則行照著門踢了一腳,“大嫂好不容易把小知知哄睡, 你倆鬼哭狼嚎個什麽?”


    屋子裏瞬然靜了。


    溫沁禕好像聞到淡淡血味。


    她扯開周廷衍右肩的睡衣,騰地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


    “周廷衍,你流血了!”


    “嗯,被你氣的。”


    ——


    陽春三月。


    四合院裏的牡丹樹枯了一冬,終於有蓄勢抽新之勢。


    樹幹暗暗煥出綠意。


    隻待一場春雨。


    玖玖由外公外婆陪著,在院子裏嬉鬧。


    又跑又跳的小小男孩兒,長相更像爸爸。


    幼小的五官更加立體。


    前幾天,隔壁院的鄰居來做客,大玖玖一歲的小女孩捧著他的臉,喜歡得不肯放手。


    還想給周津時一個香香吻。


    周津時氣得舉起小拳頭,橫在兩人之間。


    “我爸爸說不可以打女孩子,但是請你禮貌一點。”


    小女孩既怕又委屈,“哇”一聲哭出來。


    嘴裏的鬆仁餅幹也無情地掉到地上。


    溫沁禕過去,讓周津時哄人。


    他卻甩著胳膊,執拗地不肯。


    用一個酷酷的小背影兒振振有詞:


    “我不要,是她先捧著我的臉不放,我沒有揍她,再說,她又不是我的bb。”


    爸爸都是這樣叫媽媽,叫她bb。


    小女孩兒知道baby,是寶貝。


    聽到這,她哭得更慘,“周津時你壞……”


    眼前,牡丹樹下,玖玖跑著跳著。


    如果有外公跟在身後,玖玖就慢一些。


    因為爸爸告訴過他,外公腿受過傷,他要等一等外公,不能讓他著急。


    院裏熱鬧著,正房裏安靜。


    客廳沙發落著清亮日光,暖暖的。


    周廷衍平躺著,身上趴著一個粉糯小人兒。


    周知湜粉粉白白,穿著粉嫩嫩的裹屁屁小裙兒,趴在爸爸身上。


    一隻小粉團子似的。


    小粉團子長得極像縮小版的溫沁禕,眉眼靈動,嬌俏可人。


    周廷衍靜靜睡著,一隻手護住女兒大半個小身子。


    小知知沒有睡,動動胳膊,蹭蹭腿。


    把爸爸的家居服扣子蹭開兩三顆。


    小肚肚貼著爸爸胸肌,好暖和,好舒服。


    周知湜一邊吃小手手,一邊好奇地觀察爸爸的下頜,喉結,以及四周的陳設。


    好像在說:


    我爸爸好帥呀,家裏好像也不窮的樣子。


    外麵,周津時的嬉鬧聲忽高忽低。


    接而,哥哥靜了幾秒。


    又大聲說話:“曉爽阿姨好,我媽咪在客廳等您。”


    先是大人的寒暄問候聲後。


    接著,薛曉爽的爽朗笑聲傳來。


    “哎呦玖玖,你怎麽這麽像你爸爸了,男孩子不用這麽帥哦,差不多就行了,不然長大了你老婆不放心。”


    玖玖趕快接話:


    “可是媽咪說,如果我不像爸爸,他會把我倆趕出家門的。”


    曉爽笑得更大聲。


    “怎麽不像呀,我可是看著你出生的,你爸爸的優點,你一樣也沒落。”


    周廷衍覺得吵。


    但是昨夜加了班,剛剛睡著,實在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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