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沁禕發個燒,周廷衍的天就塌了。


    去往下一個縣城醫院的路上,他連續超車,開得比救護車還快。


    溫沁禕眼看著120被周廷衍甩在後麵。


    小叔的跑車更勝一籌,一路轟鳴,響徹小城,直衝醫院急診門口。


    小叔提前進去,了解看病流程,和醫院裏地形。


    ……


    醫生了解到,溫沁禕發燒的同時,還伴有惡心,嘔吐。


    就診本上,醫生寫了兩行草書停下,抬頭看坐在麵前的溫沁禕,又看立在她身邊一左一右的男人。


    猜不出他們的關係。


    “有x生活吧?”醫生問道。


    溫沁禕答:“有,我已婚的。”


    她一個已婚人士,怎麽可能沒有。


    醫生又低頭寫了幾個字。


    但是一旁的周廷衍有些急,溫沁禕發燒和x不x生活有什麽關係?


    他又沒有毒。


    “昨晚沒有。”周廷衍一本正經對醫生做了補充,“前晚有,這對我老婆今天不舒服,會造成直接影響麽?”


    醫生忽然笑了下,“沒有直接影響。”


    周廷衍:“……”那有什麽好問?


    要不是溫沁禕病了,周廷衍絕對不會當眾說關於兩x的事。


    很難受。


    全身都不舒服。


    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它很難受。


    溫沁禕拽了拽周廷衍西褲,“周周,你閉嘴。”


    要不要說這麽細,尤其她小叔就站在身邊。


    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溫則行半轉臉過來,對上周廷衍的完美側顏,“醫生沒問你。”


    小叔要聽不下去了。


    這時,醫生把就診本推給身旁的實習生,“按這個開。”


    就這樣,溫沁禕去了抽血窗口,被這兩個男人捂著眼睛,扶著胳膊抽了血。


    不是很疼,但是有點怕。


    ……


    急診留觀區。


    38.5c。


    體溫計上,溫沁禕的體溫剛好到這裏。


    抽了血後,她哀怨地看著周廷衍和溫則行,“就一個發燒,你倆至不至於非要把我送進醫院?”


    搞得和臨盆似的,那麽緊張。


    幾管血都沒了。


    溫沁禕身上更冷,更乏力,臉色慘兮兮的淡白。


    還鬧得所有人都沒閑著。


    白青也肚子大了不方便,坐在床邊陪溫沁禕。


    商仲安在醫院樓下停車,當時來得著急,他們一共四台車,都沒停去停車場。


    他要一台台去安排好。


    沈從珘和林惜凝在等驗血結果,然後再去找醫生。


    洛緋緋去給溫沁禕灌熱水袋。


    周廷衍彎著身站在病床尾,雙手握著被子裏溫沁禕發寒的腳丫,供她取暖。


    “醫院必須要來。”周廷衍先說話,“回盛北還遠,不確定發燒原因,我不可能放心。”


    溫則行立在病床邊,不停搓著溫沁禕的冷冷手心。


    小叔很自責,身上的冷硬氣平緩不少。


    “昨天傍晚才到縣裏,晚上也沒好好睡覺,是吧?”他問侄女。


    一定是這一趟折騰的。


    路途實在遙遠。


    溫則行知道洛緋緋始終有思鄉情,尤其北山,幾乎陪伴她整個童年。


    他常常聽她提起。


    因此,溫則行才把求婚地點安排到北山。


    溫沁禕知道小叔在想什麽。


    他猜自己是從盛北來這裏太遠,早晨又起了大早去登山,所以才會生病。


    溫沁禕的手被溫則行搓暖,她回握他。


    “小叔,你不要想太多,我昨晚七點就睡了,你不信問周周。”


    周廷衍頭不抬,眼皮不掀,不去對溫沁禕的目光。


    他都不想說她。


    昨晚七點是躺進被子裏了,結果九點才睡著。


    兩個小時裏,一直想東問西。


    “周周,你說清晨真會下一點雨,然後在太陽升起時出彩虹嗎?一切都會趕得那麽巧嗎?”


    “以我的判斷,百分之九十會。”


    “老公,我想玖玖,你呢?”


    “玖玖是我們的兒子,當然想。”


    “周周,我們今晚什麽也不做,就好好睡覺,後半夜還要起早去北山。”


    “我知道,本來我也沒想和你做什麽。”


    “那你為什麽有變化?”


    “抱你抱的。”


    溫沁禕總是有問題要問,周廷衍隻好堵住她的嘴,不停和她接吻。


    結果,溫沁禕好不容易睡了,淩晨一點就醒了。


    一分一秒等時間,等著去北山。


    爬山時,溫沁禕明顯體力不支,一半路程都是被周廷衍背上去的。


    病床邊,溫則行垂眸看著溫沁禕眼下的淡淡倦意。


    明顯是熬過大夜。


    “溫沁禕家屬?”一名臉生的年輕女醫生拿著報告單,出現在病房門口。


    “在!”


    周廷衍和溫則行幾乎同時回答。


    精神頓時緊繃起來。


    “哪位是患者老公?”女醫生在溫則行和周廷衍之間環視,不知道他倆哪個是。


    都挺像。


    總不能都是。


    “我是她老公。”


    “我是她小叔。”


    周廷衍和溫則行又同時發聲。


    要不是急於知道溫沁禕病因,他倆非要互相嫌棄對視一眼。


    女醫生接著說:“患者血項沒什麽大問題,因為她有惡心嘔吐的症狀,主任給加了hcg測定。”


    這需要和患者老公特殊告知一下。


    hcg?


    說到這,溫沁禕心髒猛地一驚。


    她一心記得今天是小叔的求婚日,卻自動忽略了經期已經過去兩天。


    女醫生忽然輕輕一笑,“患者有孕了,看數值是早期。”


    溫沁禕開心地抱住白青也胳膊,“白白,我要陪你一起大肚子了。”


    竟然就一次不戴措施,就成了。


    周周好棒!


    她自己也好棒!


    溫沁禕還發著燒,周廷衍顧不得開心,上前兩步問醫生:


    “我太太發燒是怎麽回事?這要怎麽治療?”


    周廷衍知道,孕期不能隨意用藥。


    “看血項沒多大問題。”女醫生說,“我們這裏是小縣城,醫療條件有限,以我們看,先不用藥,看看物理降溫能不能降下來。”


    ……


    周廷衍一遍遍給溫沁禕擦身子,極具耐心。


    溫則行不便做這些,就一趟趟去水房打水,換水。


    兩個男人偶爾也會交流幾句。


    溫則行有句話憋了很久,“周廷衍,玖玖才滿周歲不久,你就那麽不小心,又讓琬琬有了?她歇好了麽?”


    小叔怕侄女辛苦,怕她傷身子。


    周廷衍總不能說是溫沁禕執意要的。


    到時候她又免不了挨說。


    “是意外。”周廷衍好態度地說,“以後我會注意,再不生了。”


    溫沁禕迷迷糊糊睡著。


    混沌的夢裏,她一次次看見爸爸媽媽。


    夢裏總是虛幻,溫沁禕竟然能看見他們站在海的對岸,她拚命向他們擺手。


    在海浪聲裏大聲喊:


    “爸爸,媽媽!我是琬琬,爸爸,媽媽……”


    最後,溫沁禕看見爸爸媽媽也朝她擺了手,回應了她。


    “我好想你們啊,好想好想……


    我嫁人了,他是周周,我們生了玖玖,現在,我肚子裏又有一個小寶寶,爸爸媽媽,你們回來看看我們,好不好?求求你們……”


    淩晨兩點多,溫沁禕忽然出了好多汗。


    滿臉都是淚痕,嘴裏一直喊爸爸,媽媽。


    溫則行不忍看溫沁禕這副痛苦樣子,走去走廊,開了窗抽煙。


    周廷衍一樣心如刀絞。


    他抱住溫沁禕,低聲安撫她,“桃,不哭了,老公一直在幫你找爸媽,一直沒有放棄過,一定會找到。”


    陳暉在境內的同夥被一批又一批打盡。


    據他們交代,陳暉的境外據點裏有被挾持過去的國人。


    但是,境外同夥更加狡猾,早就逃竄而去,而且案件涉及跨境,抓捕難度就更大。


    周廷衍覺得,國人裏很有可能就有溫沁禕父母。


    他的船員也曾帶回來過國人的求助信。


    周廷衍的懷抱踏實溫暖,他細細給溫沁禕抹去淚痕和汗珠,柔柔親吻她臉頰。


    漸漸,溫沁禕情緒放鬆下來。


    燒也一點點退了。


    第一天一早,溫沁禕沒有反複發燒。


    一行人,四台車,再次駛上返回盛北的路。


    這次,周廷衍和商仲安的車子全部變為最慢,排在最後。


    兩台車前後小幅度交替。


    始終保持倒第一,倒第二。


    -


    六月已至,溫度正好。


    在歡呼祝福與鮮花白紗的簇擁裏,洛緋緋做了溫則行的新娘。


    婚禮場地就在溫則行酒店總部。


    長長婚車隊伍橫穿盛北城,由北向南駛去,車前紅花與兩邊氣球迎風溢喜。


    婚車裏,溫則行西裝革履,身戴新郎胸花,英俊到極致。


    洛緋緋身穿那件高定緞麵婚紗,明眸熠熠,朱唇皓齒。


    美得傾國傾城。


    溫則行喉嚨與鼻尖一次次發酸。


    他結婚了,他有家了。


    家中生故,顛沛流離過後,琬琬嫁了人,如今他也娶了妻。


    溫則行緊緊握著洛緋緋的手,忽然轉過身來,把她深深擁入懷裏。


    他一下一下親吻她的唇。


    喜悅摻著鹹澀,溫則行不停叫洛緋緋。


    “寶貝,緋緋,我的妻子,謝謝你願意。”


    願意嫁他,做他的妻。


    洛緋緋同樣眼眶濕潤。


    她哽咽著,“謝謝你溫先生,我的丈夫,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嗯……”有淚在小叔眼角緩緩滑下,“寶貝,我會讓你幸福,讓你被所有人羨慕。”


    ……


    溫則行和洛緋緋大婚這天,他的所有酒店、會所、溫泉村正門都擺了鮮紅玫瑰。


    室內,所有陽台,有桌子的地方均綻放著一瓶瓶紅玫瑰。


    喜氣而來。


    路過的風都沾了喜。


    這天,除了酒店總部停業,隻供溫則行和洛緋緋大婚用,其餘場所,每一個光顧生意的客人,都會收到一份禮物。


    是一個精致紅絲絨袋子。


    上麵印著百年好合。


    袋裏裝了各式各樣的喜糖、巧克力,迷你香水、迷你小擺件……


    非常用心。


    酒店分部。


    鬱清歡接到紅袋子時,頓時愣怔住。


    她能在溫則行的酒店裏,接到誰的喜袋?


    是誰行事這麽光明天下?要世人與他同喜?


    不等鬱清歡問,前台經理喜氣洋洋說:“今天,是我們溫董新婚大喜……”


    鬱清歡再也聽不清後麵的話。


    一時間,好像丟了魂魄。


    她遲緩地剝開一塊喜糖塞進嘴裏,好香,好甜。


    可是,甜著甜著就鹹澀起來。


    哦,原來是眼淚流進了嘴裏。


    鬱清歡轉了個身,避開有人的方向,暗暗擦了擦淚。


    一束束紅玫瑰映入瞳眸,花刺卻一下下紮著她心尖。


    好難受,曾經說過的天長地久,全部被鬱清歡親手弄丟。


    再也沒有回旋之地。


    是她丟了溫則行。


    每次來盛北出差,不是非溫則行的酒店不能住,而是住在他的酒店裏,仿佛就離他更近一步。


    可是,溫則行今天真的娶妻結婚了。


    鬱清歡把喜糖咬碎,一股腦兒咽進喉嚨。


    她擦幹了淚,微微低頭麵向前台,“你好,退房吧。”


    前台:“鬱小姐,您才辦了入住,確定退房嘛?”


    鬱清歡苦澀一笑,“不退房,你會賠我一個溫則行麽?”


    前台趕緊低下頭,誰能賠她一個溫董啊,“我現在就給您辦理退房。”


    這天,鬱清歡提前退了房。


    她把未用完的酒店儲值卡塞進垃圾桶,就像扔掉了自己的不甘心。


    再也不會來溫則行的酒店住了。


    鬱清歡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出明亮闊氣的大堂。


    眼前盡是初盛的夏天,沾了喜氣一樣生動。


    鬱清歡終於忍不住再一次回頭。


    看身後的高樓大廈,看溫則行用命打下的江山。


    看門前的鮮紅玫瑰,望窗裏映著的紅花。


    鬱清歡迎著清風,迎著太陽,再次抹下眼淚。


    再見,親愛的。


    再見,溫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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