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樓不遠,黑色奧迪停在路邊。


    周廷衍一副矜貴身軀坐在車裏,思緒卻沒在這一分。


    他長腿交疊靠進座椅,長指間捏一杯冰美式,輕輕轉動。


    付野坐在前麵給他燃雪茄。


    哪怕換了不常用的車,哪怕時間緊迫,付野一樣把周廷衍慣用的東西準備齊全。


    急三火四中,甚至那條黑蛇也帶來了。


    這會兒正趴在周廷衍的黑襯衫上,揚著頭伸向他的脖子。


    付野把雪茄燃好後遞過來,順口問:“老板,一會兒去哪?”


    “等等再說。”


    周廷衍英俊眉目中浮了淡淡躁意。


    老板的情緒能擺在麵上一分,心底必然已翻湧至九分。


    白色小洋樓裏。


    麵對溫則行質問的你身上哪疼?


    溫沁禕眼神些微閃躲了下,才對正小叔的冷峻眉眼。


    “我昨天跳了會兒舞,太忘情了,不小心磕了下桌角,腿有點疼。”


    她對小叔說了謊。


    餐廳裏飯菜的香味飄出來,熏得溫沁禕眼眶發酸。


    她甚至想,幹脆咬咬牙承認了她和周廷衍的關係。


    可是,晨光熹微中,小叔高高地立在自己麵前。


    那張無限好看的臉又瘦了些,眼下的淡青色是無數疲憊的堆積。


    還有,墨藍色寬鬆衣服裏遮掩的,是深深的刀傷疤痕。


    哪怕用墨黑的紋身掩蓋住,也無法泯滅小叔咬牙捱過的傷痛。


    溫沁禕實在不忍心再讓小叔分心她的事。


    溫則行繼續向前走,直到站在離溫沁禕最近的地方。


    他垂眸凝視她,“溫沁禕,你給我句實話,你昨晚在家麽?”


    不等溫沁禕回答,溫則行追加一句:


    “溫沁禕,我還是那句話,我跟你掏心窩子,你別給我掏心眼子。”


    溫沁禕抬頭,“小叔,我沒跟你掏心眼子。”


    非說掏,那就算是周廷衍迫不得已掏的。


    他尊重溫沁禕先不和小叔坦白的決定。


    溫沁禕毫不遮掩地看著溫則行的眼睛,問他:“小叔,你到底怎麽了,要這樣質問我,我昨晚不在家能在哪?”


    周廷衍給備好的補品不止海參和冬蟲夏草,還有其他的。


    溫沁禕下車時拿得急,這時,一個手拎盒掉在了地上。


    溫則行沒撿,溫沁禕隻能彎身去撿。


    溫則行知道,哪怕他摒棄片刻的道德,在溫沁禕低下去的領口確認一眼,大概就有新的發現。


    可在溫沁禕真的彎腰時,溫則行還是移開了目,他做不到。


    溫則行忽然覺得喉嚨痛得發緊,緊到呼吸不暢,快要窒息。


    溫沁禕起身時,溫則行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全部提到自己手上。


    “琬琬,如果你有非要走的路,小叔也攔不住你,一旦哪天你把腳磨破,無法再走下去,我抱你回家就是。”


    溫則行自己都無意識,說完這段話時眼眶有多紅。


    “還有,如果那條路上等你的人是周廷衍,那麽溫沁禕,我不同意。”


    溫則行說完話就轉身往樓上走。


    陳家是沼澤泥潭,是龍潭虎穴。


    有陳韻聆作紐帶,周家隻能與陳家不斷牽扯。


    溫則行決不允許溫沁禕往裏跳。


    “小叔!”


    溫沁禕喊溫則行快要登上二樓的背影,他卻不再回頭理她。


    “你憑什麽認為她會把腳磨破?她可以永遠踩在我腳上,甚至踩上我肩頭。”


    空曠的大廳裏,周廷衍的說話聲突然傳來。


    溫則行頓住。


    溫沁禕怔住。


    周廷衍站在廳門中央,他背著光,高大挺拔的身姿就要觸到門頂。


    戰旗一樣不折不倒。


    此時,他既要護他的小旗,又要與二樓的高旗對戰。


    溫則行站在樓梯上回頭,看著周廷衍不屑地冷笑,並直呼他大名:


    “周廷衍,你上來說!”


    “好啊,看在你是琬琬小叔的麵子上,我可以上去。”


    周廷衍語氣同樣不屑,卻含著沉沉的重量。


    他脫了大衣往溫沁禕懷裏一扔,拾梯而上。


    在兩個高大強勁的男人麵前,溫沁禕拉不住任何一個。


    她被隔在了門外。


    門裏,聽不清男人們在說什麽,卻能聽見拳打腳踢,桌椅亂撞的悶響。


    溫沁禕在門外怎麽喊都喊不停。


    最後,她索性去取了鑰匙,把溫則行的房間門給鎖上了。


    他家的門,外麵鎖上,裏麵打不開。


    “你倆全都打死在裏麵好了,以後世界上就剩我一個!”


    溫沁禕噔噔噔下了樓梯,坐在一樓沙發上氣出一臉眼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溫沁禕終於坐不住,一跺腳從沙發上站起身,拎了鑰匙打算上去“收屍”。


    就在她剛站起來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淨的窗子外麵,周廷衍和溫則行竟然出現在院子裏。


    周廷衍率先走進大廳,臉上無傷,幹淨英俊得很。


    他徑直走向溫沁禕,從她手裏拿大衣時,動作緩了下,緊隨幾個套兒被他悄然放進溫沁禕的大衣口袋。


    周廷衍靠近她耳朵,低聲說:“交給你保存,想我就去找我。”


    溫則行隨後進來,臉上也無傷,依舊好看的很。


    “琬琬,熱飯,我餓了。”


    這兩個男人,不僅鎖頭鎖不住,還講武德。


    不打臉,都往對方身上揍。


    溫沁禕無從得知周廷衍和溫則行在樓上除了打架,還說了什麽。


    從這天起,小叔天天回家,溫沁禕再也沒有夜不歸宿的機會。


    -


    盛北進入十二月,迎來第一場盛大的鵝毛大雪,比之前的每一場都大。


    是在夜晚,十一點多的夜晚。


    大朵大朵的落雪在路燈下瘋狂飛舞,毫無章法,互相衝撞。


    一會兒就在地麵鋪了一層白。


    溫沁禕躺進舒軟的被褥,忽然好想周廷衍。


    他最近真的很忙,或者在遇見溫沁禕之前就已經很忙。


    國內握著多家公司,時不時還要出國。


    兩人幾次見麵都是在白天,時間很短暫,隻能在車裏纏綿著說會兒話。


    周廷衍塞給她的套一直靜靜躺著睡覺,毫無用武之地。


    溫沁禕翻了個身,手機震了下。


    是周廷衍發來的語音,那句粵語,溫沁禕已經能翻譯成普通話:bb,你有沒有想我?


    周廷衍嗓音好聽得好像在淋著簌簌白雪,沐著昏黃路燈。


    光聽著就像融進了他懷抱,纏進了他唇,舌。


    溫沁禕給周廷衍回過去:不想,見不到,睡不著,有什麽好想。


    她扔了手機,裹著被子翻身到對著窗子,拉開窗簾靜靜看外麵的落雪。


    也許雪落真的有聲音,模糊了來人穿越風雪的腳步。


    “真不想我?”語音裏的性感嗓音倏然響進房間。


    溫沁禕猛地回頭,對上一張日思夜想的俊臉,“你,你怎麽進來的?”


    周廷衍一邊脫大衣,一邊低笑,“這世上就沒有打不開的鎖,你說我怎麽進來的?”


    他靠近,雙臂撐在溫沁禕身體兩側,俯身吻她的唇,好涼,有雪的清新味道。


    “bb,今晚你不要叫太大聲,我沒時間和溫則行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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