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路燈可能要壞,冬日夜風中降了些亮度。


    周廷衍的挺拔身影忽地暗了下去,更加清寂落寞,就要歸夜色為一體。


    溫沁禕狠狠心推開窗子,一陣冷風拂麵,“要不要我叫警察來把你抬走?”


    “這一片歸我二叔管,你想見我二叔?”


    周廷衍在昏暗的光色裏笑,單手伸進大衣口袋,“我這就打電話,反正早晚都要見長輩。”


    “你草莓沒吃飽?我家可沒有飯!”溫沁禕喊完話,迅速關上窗子。


    喂周廷衍吃草莓的,是白青也,溫沁禕認識。


    關於青春的記憶翻湧出來。


    白青也,是溫沁禕的同學,通過溫沁禕,她也認識林惜凝。


    溫沁禕和林惜凝喜歡叫她白白。


    白白長得清純如白水,瘦瘦的,偏偏上身很惹火。


    她訂校服時都要訂最大一碼,那樣才會讓她有安全感。


    可就是這樣的身材,成為禍首,引來幾個在學校稱霸的女生的嘲笑與戲弄。


    那是所拚父母的中學,各個學生都有或富或貴的背景。


    當時,溫沁禕為富,林惜凝為貴。


    越是這樣的環境,越被分出三六九等,而白青也被分到最低等。


    爸媽太忙,她不得不寄宿。


    所以,那些人對白青也的欺淩越來越肆無忌憚。


    多是發生在晚課後的宿舍裏。


    如果白天碰了麵,也會戲弄幾句。


    有一次間操,溫沁禕和白青也挽著胳膊往操場走,幾個女生迎麵走來。


    其中一個女生,上前一把抓住白青也的寬大校服。


    先是對她的惹火進行點評和諷刺。


    然後哈哈大笑,“哇哦~白青也你長成這樣,是要勾引誰?”


    還放肆得不肯立即撒手,溫沁禕見狀,掄起胳膊,照著那個女生的臉就是一個大逼兜!


    “白白惹你沒?你欠抽就直說!”


    她直接把人拍到了地上,拍得口鼻流血。


    那時候,溫沁禕已經跳了快十年中國舞,再加上青春期瘋狂竄個子,正是有勁的時候。


    老師常說,有的舞者柔軟度夠,但是力度不夠,有的力度夠了,但是柔軟度又欠缺。


    溫沁禕卻是那種既有柔軟度,又有力度的舞者。


    看著苗條柔軟,可打起人來是真的勁大。


    因為溫沁禕這一巴掌,那天,幾個女生扭打在一起。


    溫沁禕還記得,德育處主任讓叫家長,她沒敢告訴爸媽,直接叫來了溫則行。


    主任一見那個高高瘦瘦的帥小子,直接說:“哥哥不行,叫長輩來。”


    溫則行穿一身天藍色高中校服,來得太急,單手抓著個籃球。


    他挺著腰板對主任說:“我就是溫沁禕的長輩,我是她小叔。”


    可是這事不久,溫沁禕家裏就出了大事。


    白青也在此期間退了學,不留任何蹤跡。


    溫沁禕不知道的是,欺淩白青也的人噩夢一樣,一直追她到高中。


    被商仲安撿到的晚上,是個隆冬深夜,飄雪落了一地白。


    白青也單單穿著睡衣蹲在路邊抱著自己,胸口的衣襟上血跡斑斑。


    那時候,她並不想活,眼淚好像在臉上結了冰,冷到感覺不出疼。


    冷到極致後,白青也的身體開始不正常地回暖。


    同是冷肅寒夜,同樣空灑輕雪。


    賣火柴的小女孩在火柴花火裏,看見了想念的外婆。


    而白青也在冷暖更換的瀕死中,遇見了一生摯愛,一生無法忘卻的商仲安。


    那天,他的車子就那樣在紛紛落雪中開了過來,在她麵前緩緩停靠。


    “這麽冷,別哭了,先上車。”


    他坐在主駕,偏身推開副駕車門,對雪地裏的人說。


    ……


    白色小洋樓外,周廷衍聽見溫沁禕說吃草莓的事,就知道這個門,她是不會給他開了。


    窗子沒再傳進周廷衍的聲音。


    溫沁禕撩起窗簾,悄悄去確認周廷衍走了沒有。


    結果,她親眼見一條好長的人,從她家宅院的高牆上一躍而下,落入院中。


    落地時無比輕快,大衣衣擺翩躚。


    溫沁禕想不到,周廷衍那樣矜貴倨傲的人,竟然能翻牆入戶。


    周廷衍走近,半仰頭看著二樓某一扇窗子。


    “桃,你給我開門,還是我卸你家鎖?”


    強盜麽?溫沁禕再次推開窗子,沒好氣地放話:“有種你爬上來!”


    “也行。”周廷衍站在下麵,雲淡風輕一句,並向後退了兩步。


    溫沁禕完全沒來得及想周廷衍會踩著哪,或者扶著哪。


    這人已經身手迅捷地攀上了她家窗台,雙臂用力一撐,整個人就躍進了溫沁禕臥房。


    周廷衍落到原木色地板上,燈都來不及開,一把將溫沁禕擁進懷裏。


    帶來一陣他身上的冷涼。


    “見你一麵還真是難,”周廷衍低頭吻溫沁禕額頭,“所以,你判定一下,我到底有沒有種?”


    周廷衍的唇好涼,輕輕啄吻。


    雪花一樣點點落在溫沁禕額頭和鼻尖上,再融化。


    黑暗中,溫沁禕身子被周廷衍抱得緊緊,動都動不了。


    她躲了躲臉,“你有沒有種,你問我?”


    周廷衍低下頭去,點點雪花吻落到溫沁禕唇上,貼磨著,“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溫沁禕扭了扭肩膀,推他,“起開,周廷衍,你別把孽緣往我這帶。”


    周廷衍直接掐著溫沁禕細腰,把人提抱到自己腰上。


    “不可能起開,孽緣也是緣。”


    他無賴地說,幽沉嗓音在黑暗中有種說不清的勾惑。


    周廷衍太高,溫沁禕有點怕摔,虛浮地環住他肩頸。


    “周廷衍,你別這樣,我真不陪你玩了,放我下來。”她語氣很認真。


    周廷衍沒放,仰頭看著模糊的溫沁禕,開始解釋白青也的事。


    “溫沁禕,我沒有桃子時,都不會吃草莓,我有了桃,更不會吃草莓,其他的也一律不吃。”


    “她曾是商仲安談了六年的女朋友,今天商仲安太太忽然去會所,所以,借我用一下,僅此而已。”


    其實這些年,溫沁禕很想白青也,想她後來有沒有挨欺負。


    如果挨欺負了,有沒有人護著。


    但是,溫沁禕沒再聽過白青也的一點消息。


    “聽說商院長結婚了,是嗎?”溫沁禕低頭問周廷衍。


    “嗯,去年結的。”周廷衍說。


    溫沁禕忽然覺得鼻尖泛酸,商仲安抱得新娘,洞房花燭時,白白還愛他嗎?


    如果愛的話,她一定心如刀割。


    怕是整夜都無法睡去。


    溫沁禕輕輕歎了口氣,心裏好難受。


    “周廷衍,你把我放下來,你腰帶硌我好疼。”


    “硌哪了?”周廷衍問。


    溫沁禕掐他結實的胳膊,“我沒跟你開玩笑。”


    周廷衍立即把人放下,“好,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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