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三刻,元正進殿時,看著依舊燈火通明的殿內,忍不住擔憂。


    “聖上,時辰不早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蕭複行單手撐著額頭,嗓音微啞。


    “孤留在靈昭寺的暗衛呢?”


    元正表情有些為難,“奴才方才接到了密信,太後說的都是真的,在您離開後不久,果真有一夥賊人闖進了靈昭寺的藏經閣中。”


    “謝夫人她們所在的禪房離藏經閣不遠,隻怕是...凶多吉少。”


    可下一瞬,原本還整齊擺在案幾上的奏疏卻全都被掃到了地上。


    “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咬牙切齒地說完,蕭複行就起身大步往殿外走。


    “陛下!陛下!”


    元正急得跪在他麵前:“您才從溫泉行宮回來,若是再離開宮中,隻怕朝中大臣和太後會起疑心啊!”


    蕭複行腳步微頓,但還想抬腳走開,卻被元正直接抱住了腿。


    “陛下!不可啊!”


    “哪怕今日您就是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不能讓您名譽有損!”


    蕭複行怎會掙脫不開元正,卻不得不為他的話而止步。


    他說的對,若是驚動了太後,隻怕這麽些年的蟄伏試探都前功盡棄了。


    明明隻是拿她做一個消遣,可為何在聽到她的死訊,心中會如此震顫?


    蕭複行踢了元正一腳把人踢開,元正原本還有些擔憂,卻在看到陛下沒有再要離開的意思便放下心來。


    但他在蕭複行身邊伺候了多年,自然也看得出陛下對那謝夫人的在意。


    “陛下莫要憂心,暗衛等人還會守在靈昭寺,奴才也會再尋些美人入宮...”


    可蕭複行卻頭也不抬:“不必了。”


    元正的眼珠轉了轉:“您是說哪個不必了?”


    “都不必了。”


    聽了這話,元正的一顆心才安穩地落回在原處。


    看來聖上對那謝夫人也不過就是這些在意。


    什麽樣的美人終究還是比不上這大好江山。


    元正默默退了下去,輕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再懸心這人會讓陛下失控了。


    宋清柔快到晌午醒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近些日子總是有些貪睡。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叫了花容進來。


    “月顏呢?怎麽今日隻有你伺候本小姐更衣?”


    花容一邊仔細地為她係上腰間綁帶,一邊回話。


    “小姐莫怪,是夫人來送湯品了,月顏在夫人身邊伺候著。”


    說起這事,宋清柔反而覺得更加奇怪。


    “近些日子這大夫人怎麽時不時就來給我送湯?”


    “不會是因著姨娘想要害她不成,她便來害我吧?”


    花容下意識開口:“夫人心慈,想必不是這樣的人...”


    但在宋清柔的瞪視下還是連忙轉了話鋒。


    “奴婢的意思是,小姐您是相爺的掌上明珠,夫人怎麽敢動您?”


    “恐怕是她覺得大小姐如今不在京中,便想要討好您吧。”


    這個理由還勉強有幾分道理,宋清柔滿意地點了點頭,卻發現她還沒有給自己換好衣裳。


    “你今日動作怎麽如此磨蹭?”


    花容有些著急,“小姐今日這綁帶有些緊...”


    宋清柔心中大駭:“你胡說什麽!這些日子我胃口不好都沒吃的下什麽!”


    “慣會偷懶的丫頭!滾下去,我自己來!”


    趕走花容後,低頭有些勉強地照常綁好了綁帶,宋清柔這才施施然地走出了房門。


    “柔兒給夫人請安。”


    如今沈臻掌握府中管家大權,宋清柔哪怕再不屑卻也是還要給她幾分薄麵的。


    沈臻卻罕見露出了些許的笑意:“跟母親客套什麽,柔兒坐吧。”


    “母親聽月顏說你近些日子胃口不好?實在是掛心的很。”


    “便帶了些清爽解膩的酸梅湯來給你嚐嚐。”


    宋清柔不動聲色地瞪了一眼立在一旁伺候的月顏,嫌她多嘴,但還是笑著接下了送到麵前的酸梅湯。


    “多謝夫人惦記。”


    本來隻是想做做場麵淺嚐一口便罷了,卻沒成承想這酸梅湯竟然與從前喝過的不太一樣。


    倒是更多了幾分幽微香氣。


    見她喜歡,沈臻的唇角微微勾起。


    “一聽說你胃口不好便想到了這金桂酸梅湯,當初我懷著你大姐姐時,也是吃不下東西,就喜歡這一口。”


    見宋清柔的動作微微一頓,沈臻臉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幾分。


    “前院還有別的事要忙,你慢慢喝。”


    等出了院門,沈臻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消失。


    一旁的敏姑百思不得其解:“夫人,您這是何意?”


    “那馮姨娘才陷害過您,您對這二小姐如此貼心做什麽?”


    可沈臻卻輕笑一聲拍了拍身邊心腹的手:“這是嫵兒交代給我的大事,你就莫要操心了。”


    “半月以後,自見分曉。”


    自從那一日的酸梅湯下肚後,宋清柔每日都要在銅鏡前照上一兩個時辰。


    花容和月顏偶然間撞到過幾次,就被罵得狗血淋頭。


    入夜,宋清柔盯著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臉色慘白。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腹部,隨著呼吸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另一個生命的存在。


    她嚇得慌忙撤開手,慌得不行。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若是我這樣被父親或是旁人看出來了,定會沒命的!”


    宋清柔咬緊了下唇,“不行!”


    花容提著燈籠打開相府角門的時候,還有些提心吊膽。


    “小姐,今日太晚了,有什麽要緊事一定要今夜就去嗎?”


    可宋清柔隻是壓低聲音噓了一聲:“莫要多言,你在這等著給我開門,我去去便回。”


    謝明誠從宮中出來,才從馬車上下來,便見到一道黑影擋在了自己麵前。


    他身上還染著淡淡的酒氣,以為是來乞討的叫花子,隨手便扔了兩塊碎銀。


    “走開走開,別擋了大爺的道!”


    可那人卻不肯離開,正當謝明誠沒了耐心時,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張精致秀美的臉。


    謝明誠微微皺眉:“柔兒?”


    謝明誠把人拉到偏僻處,有些急躁:“你怎麽到這來了?可有被人察覺?”


    宋清柔見他這副反應心中鬱結,賭氣一般地開口:“我來怎麽了?”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我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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