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呂雉也在問自己。


    不過是看誰更舍得下臉。


    窮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那人心硬如鐵,除了自己誰都可以放棄。


    隻有讓他怕了,才能脫身。


    呂家幾人緊鑼密鼓的準備著行李,商討著如何軟硬兼施,從劉家脫身。


    鹹陽城內,卻都在為大秦始皇帝的誕辰做著準備。


    正月裏,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間。


    大秦各地,行人稀少,大多黔首都窩在家裏貓冬。


    極北之地,遼東郡,這裏早已進入寒冬。


    雪花飄飄灑灑從未斷絕,巨大的白色幕布籠罩著天地。


    目之所及,山川、河流、樹木、房屋,無一不被大雪覆蓋,全是一片銀裝素裹。


    寒風凜冽,全身被皮毛包裹住的一行人,手持木箭,背著野兔、傻麅子,從大山中鑽出。


    白色霧氣不時從幾人的嘴中呼出。


    “呼……呼………”


    大口呼吸聲,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靜之地裏,顯得格外響亮。


    “大壯,還有多久能到?”


    一個滄桑年邁的聲音,從隊伍最後傳出。


    隊伍最前方,身材壯碩的男人,停下腳步,伸出皮毛包裹的右手,拉下擋臉的護頸,轉身看向身後的隊伍。


    這人臉上有道巨大的抓痕,上麵還有凍幹的血跡。


    “三叔,已經出山了,再走個半日就能到家。你還走得動不?要不,俺背著你!”


    年邁的老人,雙手撐著腿,喘著粗氣,卻還是高聲喊道,“這才幾步路,俺走得動,想當初,俺們幾個一天就能爬個來回,走走走,快走,回家上炕。”


    聽到老人提到上炕,整個隊伍都鮮活起來,轉身繼續趕路。


    隻不過,這次路上,多了幾人之間的交談聲。


    “那炕可真暖和,俺娘躺了一冬,腿疼不光沒加重,前幾天還能下地走幾步了!”


    “是啊,俺家幺兒生的晚,幸好有了火炕,眼看著就養住了!到時候,大家都來喝滿月酒。”


    老人也加入其中,“要我說還是得多謝國師大人,想著咱北邊庶民,原來那些個貴族老爺,哪個會知道咱們冬日的苦。”


    粗獷的漢子不懂那些複國貞烈的大道理,他們隻知道米缸裏的米多了,冬天不冷了。


    日子好過,他們就認這是好皇帝。


    隊伍中間,與其他人合力抬著一隻傻麅子的漢子,悶著頭走路。


    他扯著嗓子,唯恐別人聽不到,“俺娘非要在家給國師燒香,說什麽神仙都要香火,也得給國師進香。”


    這倒是提醒了隊伍裏的其他人。


    “就是不知道,這個犯不犯法,沒聽說哪裏抓人不讓供奉吧?”


    “俺娘都在家裏燒炕的時候,偷偷燒香,嘴裏還念叨著‘火炕娘娘保佑’什麽的,俺也聽不清。”


    “那俺也燒,讓俺家老婆子也燒。”


    領頭的大壯一直低頭不語,靜靜聽著他們的聊天,心裏卻在想著,上哪裏找些好香。


    他父母雙亡,之前異族劫掠不斷,整個村子一百多死在異族手裏,他的父母也在其中。


    這兩年,燕皇大敗,換成大秦統治,異族劫掠漸少,大家才安穩下來。


    正好趕上年前朝廷減稅,他也在叔嬸的撮合下娶了鄰村的孤女。


    想到自家媳婦兒,漢子唇角勾起,眼睛變亮,腳下腳步更是快了幾分。


    翠兒肯定在炕上睡著呢吧~


    這他倒是想錯了。


    長溝村東頭,籬笆圍攏著的土屋裏。


    長相清秀的翠兒這會兒正麵色蒼白的半靠在炕頭。


    她的旁邊,臉上長滿皺紋的老婦人,正給她端熱湯。


    “傻妮子,有了身子都不知道,幸好是暈在了俺家,要不,這冰天雪地的,可不得凍壞?”


    翠兒接過老婦人遞過來的熱湯,看著裏麵的碎骨頭,喉頭湧動就要幹嘔出來,又硬生生忍住,屏住呼吸,將熱湯湊到嘴邊,猛喝一大口。


    “嬸子,你也喝,幸好有你,要不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老婦人笑眯了一雙眼,“咱們老趙家,多久沒添丁進口了,這可是大好事,等大壯回來,不知道得多高興,你叔也早就盼著了。”


    她說著,給翠兒掖掖被角,“這次回來,讓他們留點肉給你補身子,光喝骨頭湯,哪裏夠。”


    外頭風雪漸緩,兩人絮絮叨叨說著養孩子的瑣事。


    日頭西斜,籬笆外,傳來男人高聲呼喊的聲音。


    “翠兒,俺回來啦!獵了頭麅子。”


    老婦人按住要下炕的翠兒,自己走到門口,掀開幕簾。


    “大壯,快打打身上的雪,你媳婦兒有了,可得注意。”


    風雪太大,大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大聲問道,“嬸子,說得啥?俺把兔子拾掇拾掇再進屋。”


    “傻孩子,先別弄嘍,快進屋看看翠兒,你要當爹啦!”


    這回兒,大壯聽清了。


    他整個人呆愣在當場,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往屋裏衝去。


    臨到屋門前,又趕忙站住,撲打著身上的風雪。


    老婦上前兩步,幫他拍打背上的積雪。


    “大壯回來了,你叔也該到了,俺這就回家去。”


    她走出屋外,不放心的叮囑著,“大壯,你媳婦兒剛揣上娃,可得注意,把火炕燒旺些,那肉別都賣了,留下點給翠兒補身子。”


    大壯連聲應和著,腳下不停,已經走到了門裏。


    老婦並不惱,笑嗬嗬的轉身回家,準備快些把這好事兒告訴自家老頭子。


    屋裏,翠兒正伸著脖子往外看,正對上大壯看過來的雙眼。


    她臉色微紅,有些害羞的錯開眼,“回來啦?可還順利?臉上怎麽傷著了?身上可有傷?”


    說著她還想走下炕,給男人看看。


    大壯快走兩步,半抱住翠兒,隻傻笑著看她。


    翠兒的臉色更紅,“笑什麽,快弄些熱水擦擦,鍋裏溫著熱湯,你也喝些。”


    “哎,好,翠兒,俺要當爹了?”


    翠兒見他不動,一個勁兒的傻樂,也跟著笑起來,靠在漢子的懷裏,“是啊,嬸子說有兩個月了,你以後打獵可不能再拚命,咱娃可不能沒有你。”


    她摸著自己的小腹,那裏現在還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平坦,可是她就是覺得那裏跳動的格外有力。


    大壯跟著將手放在上麵,心裏想得卻是另外一件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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