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明的眼神亮了一下,有驚奇姬淩音是怎麽知道他們遇到了科學無法解釋的怪事,但旋即意識到,她如此這般聰慧,想必猜也是猜到了。


    便暗了暗眸子,咽了咽唾沫,視線落到床上昏迷不醒的顧縛卿身上,語氣悠遠地講述。


    \"本來縛卿是沒打算帶我來印度的,是我軟磨硬泡的。\"


    淩天明開始從頭回憶,說到來這的緣由,不禁有一絲啞然失笑。


    他當時正跟顧縛卿因為姬淩音的事鬧別扭呢,互相賭氣呢,所以顧縛卿要來印度拍戲是不願意帶他來的,省得看的眼煩。


    但是死黨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架不住淩天明軟磨硬泡,最終還是鬆口了。


    當然,這個是有前提的。


    \"前些天讓你產生幻覺的那款香水,科學分析上沒什麽問題,但縛卿總是放心不下,打聽到那款香水的製造師cassie lemons 這段時間正巧在印度境內,就想著找到他。


    別的人他也不放心,就正好把我帶著了,他這邊取景師很嚴苛,萬一找到人走不開,我也正好能幫上忙。\"


    淩天明細細回憶著,仿佛在透過空氣看向很久遠的茫茫霧中的過去,有些哀傷和留戀。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顧縛卿,多想回到互損拌嘴的日子,而不是這樣看到好兄弟了無生機靜靜躺著的模樣。


    沒來印度之前那段時間,兩人之間沒少陰陽怪氣,淩天明氣憤於顧縛卿明明說把淩音當妹妹,但是居然現在要去泡她了。


    而顧縛卿則是,你明明知道我愛淩音愛的要死,你還跟我搶她?!還是好兄弟嗎?!再說,你喜歡淩音,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第一次見麵還不是沒認出來?!


    這話差點把淩天明噎個半死,他是第一麵沒認出來,但是他之前可是無數次,跟顧縛卿這個好兄弟說過,他喜歡姬淩音的。


    無關於淩音長大了變成什麽樣,他淩天明都喜歡。


    總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顧縛卿跟淩天明真有些互不對眼了,但是顧縛卿要來印度,拍戲繁忙沒空去找cassie lemons,而關於姬淩音事,淩天明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所以考慮到這個,才把他一起帶來印度。


    \"其實我知道,縛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嘴上跟我鬥氣,其實一直都是把我當做好兄弟的。\"


    淩天明眼中有些氤氳濕濕的霧氣,碎碎念念地,嘴角揚起一抹笑。


    之前顧縛卿每次出國,基本上都會帶著他,說是私人醫生,其實就是帶著他公費出去玩。


    這次說是能用到他才帶他一起,其實就是顧縛卿給的一個台階,論得心應手的下屬,顧縛卿根本不缺。


    \"然後呢?\"


    姬淩音眼神一直落在床上的顧縛卿身上,沒理會淩天明講話前言不搭後語的,繼續追問著事情的經過。


    她是知道,那天晚上顧縛卿帶自己去私人醫院抽血化驗時,淩天明好像和顧縛卿有些置氣似的,不過姬淩音並不在乎。


    關她屁事?


    \"然後第二天晚上,縛卿就找到了cassie的行蹤,說是他偷渡私自進入印度境內的,在和巴基斯坦接壤那一塊的邊境線的一處平民窟裏。


    那邊還是比較亂的,都是沒有身份證明的黑戶,縛卿本想找人引薦一下,讓cassie來巴拉特普爾這邊,他本來拍戲就走不開……\"


    淩天明咽了咽唾沫,強忍著翻滾的酸澀才沙啞著開口,但是跟吐漿糊一樣,黏黏糊糊地糊在嗓子那樣。


    姬淩音看出來淩天明麵色很痛苦,微微皺眉,努了一下嘴,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你非要去是吧?\"


    她猜到了。


    \"!……\"


    淩天明猛地抬頭,眼神可呆懵了,還是一副''你怎麽知道''的表情。


    但在姬淩音微微眯著眼睛,看白癡一樣的目光裏,兩秒後,淩天明自責地垂下了頭,聲音低低的,\"是。\"


    \"……\"


    姬淩音鼻息歎息一下,就知道是這樣。


    顧縛卿是很有腦子的人,做事情不會這麽沒有理智,而淩天明就不一樣了,他當醫生就不著調,整天好奇這個好奇那個的。


    所以不出意外,沒見過貧民窟的淩天明,聽說要找的人就在那,當即就按耐不住蹭蹭漲的好奇心,想要去一睹究竟。


    \"顧縛卿成這樣,是不是跟那個cassie有關?\"


    姬淩音眉頭微跳,猛然意識到什麽,之前顧縛卿好像跟自己提過一嘴,那個德國小眾香水師,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巫師。


    如果東方的道士高僧是真的有怪力亂神的本領,那麽西方的巫師和術士,也許真的鑽研領略到了某些暗黑魔法之類的。


    \"我也不知道,那晚縛卿正在拍戲,我就偷偷找了一個向導,帶我去邊境線那邊的貧民窟看看,我本來是沒想自己去找cassie的,就是想親眼領略一下,貧民窟到底長什麽樣子……\"


    淩天明搖搖頭,依舊垂頭喪氣的懊悔,說著還看了一眼姬淩音,見淩音沒看自己,才咽了咽唾沫,繼續說下去。


    \"也是巧了,我去的時候好好的,其實那處貧民窟也沒有想的那麽亂,就是有些忙忙的鬧哄哄的。有人臉上很愁苦,像背負大山一樣。


    但更多的人臉上是一種奇藝開朗的笑容,很純粹的那種,是我此前從未見過的。


    他們明明一無所有,連身份證明吃飯都成問題,但是卻依舊樂觀地笑出來,那笑在夕陽下就像是天使的吻……那一刻我是真的被觸動到了,我說不清楚,就是一種靈魂被升華的感覺……\"


    淩天明現在回憶起來,都是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像是被蒙上一層似真似幻的霧。


    在國內白領們因為房貸車貸,包包衣服愁眉不展,怨氣衝天的時候,在某個落後的發展中國家邊境線的某處貧民窟裏,卻有這樣這樣一群人。


    他們沒有國籍和身份證明,沒有安穩的立身之所,甚至連下一頓飯都沒有著落,卻仍然能夠積極樂觀地笑著,活著。


    這真是一種強烈地對比。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處空氣裏,人與人的境遇竟然可以如此天壤之別,有位哲人曾說過,''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


    人類文明從建設初,就一直在叫嚷公平,公平,但是真正的公平卻從來沒有實現過,一個人的一生,基本上從出生起就被階級限定了。


    或許我們無法把握自己的出生,但是卻可以把握自己生活的態度,就像那群貧民窟裏的遊民一樣,身無分文,卻一樣可以樂的滿懷。


    淩天明在受到震撼的同時,也不禁感歎,是不是有時候人之所以覺得痛苦,是因為想得到的東西太多了呢?


    人本來就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界上,了無牽掛。無論是身份,標簽,財富和地位,都是後天賦予的,薄如蟬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


    可惜能夠參透的人很少很少。


    大部分人還是於紅塵中沉浮,於名利場中周旋,於欲望中沉淪,最後一抔淨土掩風流。


    \"你被升華了,然後呢?顧縛卿和你是怎麽出事的?\"


    姬淩音抱著胸,一直在注視著床上安睡的顧縛卿,微微有些不耐煩地皺眉,倒是沒在意淩天明臉上悠遠的表情。


    她關心的,隻有顧縛卿相關的,核心的事。


    要不是顧慮到淩天明現在精神有些恍惚,姬淩音早就按著他腦袋,讓他講重點了,老弟,現在不是你靈魂升華的時候。


    分場合,分重點!!!


    不過想到淩天明這小子心理恍惚的陣陣的,姬淩音還是很好脾氣地引導著,她看著昏迷不醒的顧縛卿,第一次有了一種愧疚的心情。


    好像她所有的暴脾氣和惡劣的一麵,都發泄給了顧縛卿,她肆無忌憚地罵他,詛咒他,甚至拳腳相向地打他,對此顧縛卿都全盤接受,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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