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幡是不是在你身上,現在就拿出來。”


    周大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白術心頭一怔,下意識抬頭看他。


    但鬼域實在是太黑了,周大師整個人都隱藏於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是怎麽知道黑白旗在自己身上的?白術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對其有所防備。


    當時雖然事發突然,但距離周大師最近的人並不隻有白術一人。


    很顯然,周大師本就是衝著白術來的。


    見白術不說話,周大師忽而笑了一聲:


    “小兄弟,我要是想害你,就不會把你從裏麵帶出來了。”


    “不過在這種地方,你對我有所防備也是人之常情。”


    “你手上的那麵鬼王幡是我特意留在那的,否則以你們的能力根本就進不了周經緯的房間。”


    聽到這,白術眼睛猛地一縮。


    果然,如果眼前的周大師不是周經緯,那麽躺在那張病床上的人隻能是真正的周經緯。


    “是你在背後布局了這一切。”


    白術從胸腔裏緩緩吐出一口氣,而聽到這話的周大師隻是笑笑。


    “是誰布的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不能再走回頭路了。”


    周大師示意白術跟上他的步伐,在這片黑暗幾乎摸不著任何方向的鬼域裏,他卻好似知道該如何走。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嗎?”


    周大師長歎一口氣,聲音聽不出來是舒暢還是痛苦,又或者兩者都不是。


    “七年了,整整七年!”


    “這七年裏,我每日噩夢纏身,活著倒不如死了痛快。”


    “你們是那麽多人中,唯一能活著下來見到我的人。”


    周大師忽而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白術並不覺得意外。


    他們之所以能來到這裏,本就是受到了某種不可窺測的力量影響。


    而在見到周大師本人的那一刻,白術就有一種預感,也許他會知道他們這些人身上詛咒的根本來源。


    想到這,白術的心髒跳動的越發劇烈。


    這一刻,在真正的真相麵前,任何的事都可以暫且放過。


    他不問周大師他們即將去往何處,也沒心思管還留在病房裏的那兩人。


    白術聽見自己用一種強裝鎮定的聲音說道:


    “你是怎麽做到的?”


    周大師沒反應過來,“什麽?”


    白術接著說,“我們、還有之前死在你布局中的那些人,你是怎麽做到……讓我們進入這裏的?”


    盡管白術說的話很是委婉,因為他不能在周大師的麵前透露出更為重要的一部分信息。


    他不能告訴周大師,他們並非這個世界裏的人,而是來自其他維度的異類。


    但周大師卻接下來的話,卻再次震驚到了他。


    “那是一種古老的獻祭儀式,我獻祭了我自己,所以你們就出現在這裏了。”


    “隻不過由於某種原因,我現在已經是不死不滅之身了,所以無論獻祭多少次,我都不會死。”


    “但相應的,這種獻祭儀式隨著使用的次數增多,它所能帶給我的效益也越來越弱了。”


    “從一開始的十幾個人,到之後的四五個人,甚至有時候進來的隻有兩三個。”


    “你知道嗎?他們都太弱了,我在監控裏看見他們踏入這棟大廈時,我就知道他們必死無疑的結局。”


    “但隻有這次,隻有這次我看走了眼。”


    也許是周大師待在這裏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以至於他說的話又多又長,語速也快些。


    但即便如此,聽到這些話的白術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獻祭儀式?那他們到底又是以什麽身份出現在的這裏?


    這是否和他們身上的靈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白術心裏這般想著,也就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而周大師卻並沒有隱瞞,竟真的回答了白術的這個問題。


    “誰知道呢,但可以值得肯定的是,你們一定不屬於這裏。”


    白術並不感覺意外,不過還是好奇的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


    能將一切可利用的人與資源利用到極致的人,絕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周大師笑著回道:


    “小兄弟,就算是再遲鈍的人在這個鬼地方待上七年,有些秘密不想知道也是很難的一件事吧?”


    “多的我不敢說,少說也有七八十號人來過這裏,而奇跡大廈上上下下都是監控。”


    “你們之間的共同點,其實很好辨認不是嗎?”


    說到這,周大師侃侃而談道:


    “你們具備常人不具備的自發性,喜歡抱團行動。”


    “而最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在麵對非科學現象時,你們的表現……”


    周大師停頓了一秒,像是找不到更貼切的形容,他說:


    “你們表現的太過習以為常了,盡管仍舊恐懼詭異,但好像來到這裏對於你們來說,已經成為了一個必然事件。”


    他沒等白術回應,便又接著說了下去:


    “其實古籍裏記載的招魂術以及獻祭成魔的法子,傳到如今早就殘缺不全了。”


    “你們出現在這裏,必然是遵循了某一類人的規則,不,說是人其實並不準確。”


    “不是人那是什麽?”白術問道。


    周大師停下腳步,看向白術,放低了聲音道:


    “也許他們從前是人,隻不過現在不是了,按照當下我們更通俗的說法應該叫做…….”


    “….。”


    白術心頭一震,尚未緩過神來,便聽周大師接著說道:


    “自然萬物都有自己生長的規律,需要沐浴陽光、汲取水分,那人呢,就更為複雜了。”


    “人類到目前為止普遍探索的隻是成長規律,卻根本沒有人真正的觸摸到生存法則。”


    “不,也不能說沒有人,隻不過觸摸到這一法則的人,已經不是人了。”


    “那是什麽?”白術跟著理解的算不上吃力,但也不像之前那麽快。


    周大師說,“隻是換了一種稱呼而已,神、仙、魔又或者是最普遍的,鬼。”


    “反正說白了,你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就是某些……”


    他不說是人是鬼,還是神,很小心隱晦的抹去了那個字眼,接著說道:


    “他們製造了這樣的法則,你們受到感召響應因果了續的關係,所以就來到了這裏。”


    “至於……”


    周大師停頓了片刻,接著往前走。


    “至於你想問的,我也知道。”


    他像是洞悉了白術的心思,“沒用的,你們都太…..渺小了。”


    周大師居然用了這樣的詞語,渺小。


    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宛如地上跪伏著的螞蟻,無法撼動神明分毫。


    即便知道根源,也無法解決根源。


    想到這,白術一時之間心情跌到了穀底。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當某些事情超出自己認知的範圍,首先感到的便是深不可測的恐懼。


    所以我們畏懼自然,畏懼自然法則,也畏懼神鬼之說。


    周大師的話說到這,白術也就沒了繼續刨根問底的想法。


    就算知道的再多,得不到解決的法子,又有什麽用呢?


    關聰說海潮早就在幾十年前建立至今,仍舊沒有人能完全解開身上的詛咒。


    如今他一個才經曆過兩次靈咒發作的新人,又如何去麵對這真相背後的絕望。


    索性不要再想,白術的心理能力在某些方麵要強上普通人許多。


    並且他知道事,但不會認死理的鑽研事。


    既然根源上的事解決不了,那就不管不問,隻顧好當下也是可以的。


    於是,他開口問道:


    “你要帶我去哪?”


    周大師轉頭看了他一眼,“去找些老朋友,你都見過的。”


    老朋友?白術一愣,心裏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想法。


    但一時之間,他又沒能完全想起來,隻好接著問道:


    “我那兩個朋友會不會有危險?”


    周大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下說道:


    “暫時不會,但周經緯醒過來後,一定會殺了他們。”


    白術心裏一驚,“周經緯沒死?他不是已經成了植物人了嗎?”


    當時在病房裏,他們都看的一清二楚,周經緯擺放在外的胳膊幾乎完全萎縮,臉色蠟黃更是沒有一絲生氣。


    難道……周經緯已經不是人了嗎?


    周大師冷哼一聲,“你們隻看到了最表麵的東西,躺在病床上的隻是周經緯廢棄掉的一具肉身而已。”


    “隻不過他仍舊保留了大部分屬於人的意識,還沒能完全接受自己成為鬼的事實。”


    “但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說到這,周大師興奮的搓了搓手掌:


    “你們不是想要出去嗎?殺了他,隻要殺了他,你們就能出去了。”


    白術卻盯著眼前的周大師,表情不為所動。


    起初,周大師的出現是在黎月的錄像裏。


    黎月告訴他們,周大師是阿隆請來幫助她的驅鬼大師,並且在已經變成鬼的黎月潛意識裏,仍舊認為周大師是幫助她的好人。


    她說,周大師身患絕症離死不遠,所以沒有理由會害她。


    但事實恰恰相反,周大師還好好的站在了白術的麵前,就已經說明他欺騙了黎月。


    事情僅僅隻是殺了周經緯那麽簡單嗎?


    他怕的不是已經變成鬼了的周經緯,而是蟄伏在陰暗處的周大師。


    誰也不知道他醞釀了這麽久的計劃,到底是為了什麽,殺了周經緯取而代之嗎?


    如今的周經緯有足夠多的錢,也足夠有名,更何況周大師甚至長了一張和周經緯完全一樣的臉。


    想到這,白術的腦海裏隻浮現四個大字,借刀殺人。


    局中局,以及套中套,他們也隻是周大師揮刀而下的其中一股助力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的白術,忽而停下了腳步。


    走在前麵的周大師一愣,回過頭來看向他:


    “走啊,時間緊迫,你也不想看到你那兩個同伴有危險吧?”


    白術一直沒有完全的信任周大師,所以無論他說什麽,也都沒有掏出黑白旗。


    這東西在周大師的眼裏,叫做鬼王幡。


    如果他想要離開,隻要不動聲色的甩掉周大師,憑借著鬼王幡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但在這一刻,白術猶豫了。


    現在的周經緯已經變成了鬼,至於變成了什麽樣的鬼,他們根本無從知曉,更別提取勝的可能。


    但周大師知道,並且一定知道如何對付他,如果自己現在就這樣貿然離開,他怕周大師會對他們先行下手。


    “其實你一直都是在為周經緯賣命對嗎?”


    白術試探著開口,聲音卻格外的冷靜。


    周大師明顯一愣,意識到白術想要說什麽後,緩緩開口道:


    “你懷疑我?小兄弟,你疑心挺重的。”


    白術沒接話,隻是向後退了幾步,明示了自己的立場。


    如果他不願意說,那白術隻能和他就地撕破臉。


    但事情並沒有白術想的那麽糟糕,又或者他們三人對於周大師來說確實是計劃中格外關鍵的一環。


    所以他聽見周大師有些無奈的對自己解釋道:


    “你猜的沒錯,我曾經……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故事太長,我們邊走邊說。”


    周大師說完,見白術還是不為所動,確實有些著急了:


    “你相信我,我們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身上有周經緯的一隻眼睛,隻要他蘇醒就會立刻發現我的蹤跡。”


    “我的性命完全被他捏在了手裏,如果我死了,你們也絕對活不了。”


    從周大師焦急的語氣中可以聽出,這絕不是威脅的假話。


    白術遲疑了片刻,思考再三,還是決定賭一把。


    見白術跟上來之後,周大師頓時鬆了一口氣,他繼續往下說道:


    “你們應該看見那張患癌的報告了吧?黎月留給你們的錄像帶也是經過我的手剪輯拚接成的。”


    “我確實得了癌症,沒幾日好活。”


    說到這,周大師沉沉歎了一口氣,苦笑道:


    “如果我早知今日,何苦當初造這些孽啊。”


    白術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周大師告訴他,當年他身患絕症,知道自己沒幾日可活後,他一直在尋找任何有可能延長壽命的法子。


    然而這樣的法子,即便是在縱橫的遠古時期,也並非容易實現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這樣的一個末法年代。


    他的身體是從裏由外的壞死,除非他脫離肉體得道成仙,否則絕無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彼時的周大師,一心想要得道升仙,但與他同一道行的師兄卻告訴他,他在這人世間有債未消,得不了道。


    周大師年輕時,與他的同門師兄弟走的路法不同,常常為了斂財而做多了有損陰德的事。


    到了晚年,報應也就來了。


    他不差錢,但是差命。


    而那時,周經緯卻剛好出現了。


    與他完全相反的是,周經緯差錢,但不要命。


    兩人算是一拍即合,各懷鬼胎,一個想利用鬼發財,而另一個是想利用鬼來延續壽命。


    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實現了各自的願望,隻不過願望實現的過程中,卻出現了一些致命的差池。


    “豢養雙生鬼子的法子,確實讓周經緯擁有了這輩子、乃至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無法實現的財富,但……”


    周大師的聲音忽而變得蒼涼,”但與此同時,他也遭到了來自親生子的反噬。”


    其實這些在最開始,很多事情周大師就已經算到了。


    包括雙生子的反噬、續命之術、以及他準備離開周經緯的退路。


    所以他才會有意接觸周經緯的朋友阿隆,因為那也是黎月的朋友。


    他怕自己有一天會反悔,深陷罪孽的深淵而無法解脫。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天會如此之快的來臨。


    其實很多事情在實施之前,兩人便商量好了對策。


    他需要靠周經緯續命,於是不得不使用古法將兩人的命數融合捆綁在一處。


    於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周經緯,周經緯也就是他。


    而為了讓周經緯挺過一次又一次的反噬鑽心之痛,不在反噬中死掉,他研究了許多的法子,最終決定將周經緯和鬼融合。


    隻有這樣,周經緯才能實現真正的不死不滅,自己也才能做到真正的長壽。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許多事情演變到最後,走向的結局是失控與滅亡。


    “我沒想到他會和那隻鬼融合的那麽深,已經完全超脫了我的控製。”


    隨著鬼在周經緯的身體裏複蘇,周大師發現自己的力量在被壓製。


    也就是說,從那天開始,周大師成為了周經緯的附庸、奴隸,或者說他的一個分身。


    周經緯的身體不能用了,但他卻可以將自己的意識放在周大師的身上使用。


    而那段時間,周大師就會失去這具身體的掌控權,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而周經緯為了更方便的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至高人生,他又讓周大師去做了整形手術,一比一的複製了周經緯的臉。


    如此一來,他便完全變成了周經緯,至此生活在周經緯的擺弄之下。


    這對於向來心高氣傲的周大師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事實。


    他預想到了一切,但一切又在預想中毀滅。


    “布下黎月和阿曼這步棋,是我在最開始就想好的。”


    那時的周大師還沒有真正的後悔,仍舊渴望著長生。


    隻不過他老謀深算到了一定的地步,意識到有一天事情可能會失去掌控。


    所以在造就周經緯之前,他布下了用來反製周經緯的棋。


    也就是說,黎月和阿曼完完全全是被周大師給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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