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樂在其中,渾然不覺後方酒肆二樓,沈媛正掀窗凝視著他們,神色難辨。


    待返回沈府,塔拉也未解開疑惑,遂向多澤發問:


    “殿下,為何不將狄皇和晏國太子還活著的事告知沈姑娘?”


    聞此,多澤眉頭緊蹙,回首凝視塔拉,目光沉沉:


    “塔拉,你勿要向婉兒透露絲毫!”


    “中原人素重禮儀,且以君子之道為尚,若你將晏國舊太子仍存於世的事情告知她,豈不是令姚家軍行事畏首畏尾?”


    “如此,隻會憑白給婉兒添些麻煩,既然完顏烈不曾將此事昭告天下,那就權當晏國太子早就已經死了吧!”


    塔拉輕點頷首,多澤事事為心中之人考慮,那姑娘卻不知曉。


    她望向多澤的眼神不禁又增添了幾分憐愛,倘若沈家姑娘能與自家殿下相守,那該多好?


    正當塔拉心煩意亂之際,沈媛已然登上門來。


    那夜收拾妥當,塔拉欲關門上栓,沈媛卻已推門而入。塔拉自認與沈媛並不相熟,遠不到秉燭夜話的交情,故而她看向沈媛驚問:


    “姑娘為何此時尋來?”


    沈媛以手輕扣門扉,她望向塔拉,眼神佯作沉靜:


    “塔拉,你忍心眼睜睜看著多澤為情所惱嗎?”


    塔拉心中一震,但依舊沉穩,緩聲道:


    “姑娘所言,塔拉不懂,殿下之事,非我能左右,若姑娘無事,煩請姑娘離開!”


    沈媛輕哼一聲,移步至塔拉近前:


    “你對多澤的關切,我知曉,你可想知道多澤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


    “多澤與沈婉自幼定親,你也知曉他心中唯有沈婉,從未改變。然在上京之時,完顏琿輕而易舉地便將沈婉從他身旁奪去。而今到了這汴京,又讓他眼睜睜看著沈婉另嫁他人,堂堂羌族殿下,苟且至此,你真的忍心麽?”


    塔拉神色微動,眼神冷冽,沈媛卻又兀自說道:


    “現今姚寒舟不在汴京,你何不趁此良機,攪了沈婉的婚事,助多澤與沈婉重修舊好?”


    塔拉在狄國皇宮中,曆經千帆,什麽樣的女子未曾見過,僅這寥寥數語,她便洞悉了沈媛的心思。


    她斜睨一眼沈媛:


    “你若鍾情那姚家公子,大可去求沈婉應允你為姚家之妾!何須在我麵前繞如此大的圈子?行那雞鳴狗盜之事?”


    沈媛被塔拉這一番毫不留情的話語氣得麵色通紅,顧及多澤在院內,隻得強壓怒火,低聲道:


    “你休要信口胡言,誰要去姚家做妾?這難道不是替你的殿下考慮麽?”


    塔拉麵露不屑:


    “休要再以殿下為借口,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貪得無厭!


    塔拉嗤笑,眼前的女子,當真是愚不可及!


    沈媛為達心中之願,不知從何入手,思來想去,她隻能尋到塔拉,她隻覺塔拉不會戳穿她。


    她一個羌族婢女,能令狄皇在逃難之際也不忍舍棄,自是有異於常人的手段。


    可連這根稻草,她也抓不住!沈媛仿若溺了水,呼吸不暢。


    她瞥見塔拉看向自己的眼神,其中有譏諷、鄙夷,甚至……同情嗎?


    沈媛羞愧交加,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門,塔拉已在身後關上了門。沈嫵悄然上前,攙扶著沈媛走出院門,門口的士卒好心詢問:


    “姑娘的手鐲可找到了?”


    見沈媛神色恍惚,沈嫵趕忙賠笑答道:


    “未曾找到,那是母親留給我姊妹二人的遺物,本是一人一個,如今阿姊的不見了,她心情欠佳,還望大人見諒!”


    那士卒趕忙拱手:


    “小人不敢!”


    待姐妹二人趁著夜色回到自己院內,沈嫵拉住沈媛的手臂,急切問道:


    “阿姊,你這是為何?”


    “難道你瘋了不成?”


    沈媛頹然跪地:“你為何跟蹤我?是為了看阿姊的笑話嗎?”


    沈嫵跪至沈媛跟前:


    “阿姊,你何時對姚公子動了心?我為何不知?”


    沈媛望向沈嫵,目光呆滯:


    “他救我們之時,我便心動了!”


    “阿姊,姚公子與婉兒情投意合,好事將近,你何必在此時節外生枝?”


    “嫵兒,可我呢?有誰管過我心中所想?”


    沈媛的眼眸中仿若有一潭絕望的死水,悄無聲息地沿著臉頰滑落。


    沈嫵將沈媛的頭攬進自己懷中,聲音發顫:


    “阿姊,世間那麽多好男兒,總會再遇到稱心如意的!我們莫去搶婉兒的東西,好麽?”


    沈媛猛地推開沈嫵,沉聲道:


    “好男兒多?然姚家軍中的粗鄙之徒麽?亦或需與其他城池聯姻,將我們嫁給那些素未謀麵的男子?”


    “沈婉可以嫁給姚寒舟,我為何不可?嫵兒,阿姊何處不如沈婉?若汴京未陷,我難道不會比沈婉嫁得更好嗎?”


    沈嫵顫抖著伸出雙手,捧起沈媛臉頰:


    “阿姊!我竟不知你嫉妒婉兒已成魔怔!”


    “二叔豈會隨意將我們指婚他人?你怎的如此糊塗?”


    “上京之時嬸嬸與婉兒對我們多有幫襯,即便能回這汴京,也全賴婉兒托多澤之力,如今我們已無雙親,欲在汴京立足,全仗二叔,你莫忘了,景兒還在姚家軍中呐……”


    “現今的生活,已勝過上京百倍千倍,阿姊你為何不知珍惜,反倒行那害人之舉?”


    沈媛神情呆滯,凝視沈嫵:


    “然阿姊實不願嫁與他人!”


    言罷,她不禁淚流滿麵,難以自抑。


    沈嫵取來巾帕,為其拭去麵龐淚水,道:


    “阿姊,若你果真非姚公子不嫁,我們可去求婉兒與姚公子,讓你入姚家為貴妾,可好?”


    “婉兒將與姚公子同赴軍營,你可留於姚家,代他們管理姚府,教養子嗣!姚家僅姚公子一脈,你若與婉兒好生分說,說不得婉兒會念及為姚家開枝散葉,便應允了呢?”


    沈嫵越說越覺可行,她看向沈媛,麵露期盼,道:


    “阿姊,二叔一家待我們恩重如山,你莫要再做錯事了,好麽?”


    “嗬…嗬嗬…我欲嫁心愛之人,便隻能為妾了麽?”沈媛神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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