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寒舟以為,在上京城內尋人,定然會如海底撈針般艱難!不曾想,事實與他所想大相徑庭。


    飛花客棧,二樓廂房內。


    姚寒舟正襟危坐於案前,凝眉沉思。


    “像…實在太像了!姑娘與夫人年輕時的模樣簡直別無二致!”姚寒舟身後,白日裏遭烏達斥責的老者不住驚歎。


    言罷,他又忽地一拳重擊在牆上,無不惱怒地對姚寒舟言道:


    “若我未戴這副人皮麵具,今日姑娘定會認出我來,隻是……未見得夫人,不知夫人如今身在何方?”


    “寒少爺,宮門外,我聽聞與姑娘同行的男子似是尚書府的人,不若我此刻喬裝改扮,前往尚書府探查一番,如何?”


    言罷,老者從櫃中取出夜行衣,準備更換。


    姚寒舟眉頭緊蹙沉聲道:


    “流風,不可輕舉妄動,我們初到上京,完顏琿定不會放心,這客棧內外應到處都有他的耳目,我們行事務必小心謹慎!”


    “寒少爺,我實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整整十年!我將夫人和姑娘弄丟了十年……”


    流風恨不能雙臂生翼,即刻飛到沈婉身畔。


    “流風,我知曉你心中急切,若隻你我二人前來,我會即刻與你一道前去與她相認,然而我們暗樁剛成,根基不穩,實在不宜貿然行動!若有差池,我十萬蒙軍藏身之處敗露,多年綢繆將毀於一旦!”


    “寒少爺,莫非眼睜睜看著姑娘在此,卻不與她相認?”


    姚寒舟蹙眉:


    “非也,你今日所見,婉兒尚好,並無危險,她在上京長大,她如今心中所做何想我們亦未可知。宮門外,我已將落腳之處告知於她,若她思念中原,不管是否識得我們,都會來這裏尋我們!”


    “待見麵之時,先行試探一番方為上策!”


    槐香院內,沈婉借著燭火在院子裏搗藥,林如月走上前,輕拂她額前碎發,沉聲道:


    “婉兒為阿娘尋來這藥,想必十分辛苦吧!聽罕離說,你趴在這花前,三日不曾動彈!”


    “你可知,這些時日,我無時無刻不在擔憂你的安危。為娘從未與你分開如此之久,每天除了想你還是想你,幾乎要了我的半條命!”


    “阿娘,莫要胡言,日後不許你再說什麽命不命的,阿娘定會長壽安康,要看著我成婚,然後……再看著我生一窩孩子繞你膝下打鬧……”


    即便林如月心中滿是感傷,也被沈婉的話逗得噗嗤噗嗤笑:


    “婉兒,你怎如此不知害臊?倘若在昔日的汴京城,你這番話被有心人聽了傳揚出去,你必定會成為整個汴京的笑柄,再難覓得如意郎君!”


    “阿娘,你可是又想汴京了?”


    林如月微微點頭,沉聲道:


    “自從我咳血以來,知曉自己時日無多,於是愈發思念你的父親和兄長,也很想再去冀尾山看看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我自幼便沒了母親,不曉得被母親疼愛是何種滋味,故而這些年隻想守在你身旁,多疼你一日是一日!你要去仙靈山,為娘自然堅決不許你離開,唯恐你此去便再也無法相見,故而一時情急才對你動了怒。婉兒,你心中可還有氣?”


    “知曉阿娘是為我好,我何時會生阿娘的氣?”


    林如月亦坐至沈婉身側,黯然道:


    “這些年,我未陪在你兄長身旁,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樣?”


    沈婉用手替林如月拭去淚,望了望院門處,低聲說道:


    “阿娘,你先將身子養好……”


    “完顏琿從陽城帶來一支中原商隊,人數眾多,近日歇在飛花客棧,待我明日去客棧試探一番……”


    林如月喜道:


    “果真如此?那我與你一同前去!”


    “阿娘,你我一同出府,大人定會派人跟隨,諸多不便!”


    “你在家安心服藥,靜候我的消息……”


    “隻是……隻是……”


    沈婉欲言又止,林如月忙問:


    “隻是什麽?有難處?”


    沈婉的聲音愈發低沉:


    “隻是……若真能混入其中逃回中原,阿娘你當真舍得此地?舍得大人?”


    林如月輕聲說道:


    “婉兒,這些年,阿娘還是真正的阿娘嗎?你還是真正的你嗎?”


    沈婉神情恍惚,緩緩搖頭!


    是啊,尚書府中的和睦,一半源自金刺的庇護,另一半則是源於自己和母親的苟且偷生,陽奉陰違。


    沈婉不能否認,尚書府對自己和母親的善意,但或許,這一切的前提,是以母親教導自己謹言慎行,不對這個環境抱有期望為前提。


    倘若換一種生存之道,哪天違了金刺真正的逆鱗,恐怕也隻能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吧……


    然,沈婉在汴京生活六年,於這上京生活十年,雖然在這裏她時刻提醒著自己謹小慎微,然則,金刺確實對她很好,烏達和多澤對她也很友善,對於這上京,她其實有著比林如月更為複雜的感情。


    “婉兒,切不可急功近利,使自身陷於險境,完顏琿帶回的商隊,似也不可貿然輕信!”


    沈婉正愣神間,聞得林如月這般言語,頓如醍醐灌頂,她白日裏欣喜過甚,竟未曾深思,完顏琿帶來上京的商隊,她與母親又當如何混入其中安然脫身?


    沈婉側身望向蹙眉沉思的林如月,隨即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次日,上京城東尚未迎來沈婉,曼伊卻以買胭脂為名先行而至。


    姚寒舟已在飛花客棧旁盤下一間大鋪子,售賣各類中原物品。


    曼伊笑意盎然而來,欲為貼身的兩名小侍女購置新衣,兩名小侍女喜形於色,忙不迭進入內間試衣。


    暗廂內,曼伊對姚寒舟輕聲說道:


    “寒舟,沈婉和林姨被擄至上京後,便一直居住在尚書府中。聽聞林姨十年前已成了尚書金刺的二夫人,金刺對她極為寵愛,連帶著對沈婉也視如己出,百般嗬護!”


    姚寒舟麵露驚色:


    “如此私密之事,你從何得知?”


    曼伊皺眉答道:


    “昨日我僅是提及在宮門外瞧見醫女沈婉,隻覺她容貌甚美,孛兒術府中的婆子們便打開了話匣子,說了許多!”


    “聽聞十年前她們被擄至燕京之時,在完顏烈的鬥獸場中,金刺從虎口救下了沈婉和林姨。而後至上京城外,恰逢疫病肆虐,金刺染病險些喪命,又是林姨將他救活。此事在上京盡人皆知,傳為美談!就連隨我而來的小侍女也聽她們的家人說起過!”


    ………


    姚寒舟眉頭緊鎖,臉上的冷峻更甚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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