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甚是僻遠,極其簡陋,然占地頗廣。有四間房舍,一座空曠大院。


    阿奇那在主屋稍作整理,躬身言道:


    “二夫人,若有差遣,可喚奴婢!”


    林如月頷首作答後,阿奇那便離院而去。


    金刺領府兵至西院外側,院內傳出林如月嚴詞斥責沈婉的聲音,金刺駐足,示意府兵放下物什自行退去。


    “沈婉,與尚書大人相識數月,你莫非認為他待你甚好,便不會取你性命?”


    “你可知曉此處是何地?”


    “你可曉得那是他的妻室與孩兒?”


    “我們不過是承蒙大人憐憫,暫且棲身於此,你可知寄人籬下是何意?”


    ………


    沈婉跪於院中,低聲抽泣:


    “母親,我知錯了……我日後定不敢再犯!”


    “在汴京時,有人說我是野孩子,我尚可容忍,然他竟說我是野種!…嗚嗚……”


    “母親,我不是野種……我想念我阿父了……嗚……故而才會不受控製,隻求讓他盡快住口罷了!阿娘,我並無害他之心…嗚…”


    ………


    地上的小人兒衣衫破舊,困窘萬分,破鞋縫中露出兩根白生生的小腳丫,已讓林如月愁情難解,如今垂頭哭得撕心裂肺,更讓林如月肝腸寸斷。


    她跪地將沈婉的頭抱進自己懷中,沉聲道:


    “婉兒,此生若你還想返回中原尋得阿父阿兄,你便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是大晏的亡國之奴,他是夷國尚書令的兒子,日後絕不可再如此行事,明白嗎?”


    “況且,尚書大人待我們仁厚,你為何剛進府門便給他添了亂?”


    沈婉仰頭看林如月,哭泣著不住點頭,一張小臉髒亂不堪:


    “母親,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數月的心酸尚無處可泄,林如月摟著小小的女兒,亦不禁低泣出聲:


    “婉兒,對不起,是母親沒有能力保護好你!”


    院中,母女倆抱在一起啜泣不止。金刺見過林如月流淚,卻從未見過失態的林如月,他一時心亂如麻,遂踱步進了院:


    “你們這是為何?”


    沈婉和林如月立即雙雙止了淚,沈婉咧嘴強笑道:


    “得了這麽大的院子,我跟母親便喜極而泣了!”


    “尚書大人…對不起…”


    “烏達不會有事,他不久便會醒來!”


    ………


    金刺凝視著沈婉,繼而將目光投向林如月,沉聲道:


    “如月,並非我不願放你母女二人歸返中原,實乃現今中原之局勢,委實動蕩難安,凶險異常!”


    “自大軍從汴京北撤以來,我們留守在中原的軍隊,未曾有片刻停歇,分兵於各地搜查,欲圖擒拿康王。故而漓江以北,局勢始終難以穩定。日前,不知康王借助何種關係,竟能自陽城脫身,渡漓江而竄入禹城,並於禹城自立為王,號南晏王。”


    “完顏烈不日便會趕赴燕京,部署攻打禹城事宜!”


    “漓江兩岸,即將戰雲密布,烽火連天,最終勢必蔓延至整個中原,屆時必會屍骸遍地,生靈塗炭!”


    南晏王?他會不會厲兵秣馬,將失去的北晏之地收複,重新統一中原呢?


    如若南晏王統一中原,我和婉兒,以及千萬流離失所的汴京人,是不是就可以重返故土了?


    林如月心中閃過希冀,卻隻垂首輕聲道:


    “大人,您不該對我們提及軍務的。”


    金刺蹙眉,凝聲說道:


    “即便此時我告知於你,你又能如何改變當下之況?”


    “且不提路途迢迢,你攜婉兒根本難以自行返回中原,即便能歸,又當如何?何處去尋婉兒的阿父?”


    “我既已應允照料好你與婉兒,必定會信守承諾,如月,我知曉你也是信我的對嗎?不然,今日於大殿之上,你便會擇太醫令之位,而非隨我歸尚書府了,是也不是?”


    沈婉依舊垂首,金刺你也許是多想了!


    母親蕙質蘭心,當然清楚,我們初到此地,豈敢輕易相信他人?何況,貿然多出一個太醫院和一個太醫令,統轄全國醫務?豈不是成了巫醫們的活靶子?


    沈婉出神之際,金刺已將院門的東西搬了進來:


    “我會派兩名府兵供你們單獨差遣,若有需要添置之物,可告知府兵,也可告知阿奇那!”


    “此地不比汴京,府內沒有汴京官宦人家的內院那麽複雜,奴仆也不如你汴京的林府多。”


    沈婉依舊恭順低頭,哪裏還敢奢求仆人伺候,能留得性命便已是謝天謝地!


    “此院雖說距我較遠,也很簡陋,自是不能與汴京的林府相提並論,但你日後分揀藥材,需要有寬敞的院落!”


    “若你有需,我亦可搬至離你母女稍近的院子。”


    林如月趕忙低頭應道:


    “萬不可如此,夫人與您久別重逢,定然對大人甚是惦念,如月懇請大人切勿因如月致使夫人對您心生嫌隙!”


    金刺拍了拍手中塵土:


    “也罷!”


    “自此以後,在這上京,你便是我尚書府的二夫人,行事無需太過拘禮!”


    “倘若讓他人知曉我們夫妻不睦,你定然會過得更為艱難!”


    他人?西珠麽?


    ………


    西珠尋覓金刺之際,遠遠望見金刺率領府兵朝西院而去,遂前往庫房整理出許多新衣,與阿奇那一同前來。她是想給金刺留下好印象的。


    西珠瞧見金刺親自為那女子搬運箱壟入院,又聽聞金刺柔聲撫慰女子。


    西珠立於院外,仿若木雕不能動彈。


    夫妻?


    嫁於金刺十餘年,金刺一直對自己客氣有餘,親熱不足,兩人之間總有些若有若無的距離。


    西珠不曾聽金刺對誰如此溫和的說過話,也不曾見到過金刺眼中的柔情。


    阿奇那輕聲:


    “夫人!要進去嗎?”


    西珠搖頭:


    “我就不進去了,你送東西進去吧!”


    說罷,她便急急走了!


    她去了丞相府。


    “哥哥,哥哥……”


    西珠衝進丞相府內完顏銘碩的院裏時,完顏銘碩正在房中行不可描述之事。


    聽得西珠在房外呼他,他有些掃興的從女人身上退下,一邊穿衣一邊出房門:


    “阿妹,你怎的還如此咋咋呼呼?”


    西珠急急上前兩步:


    “哥哥,你可認得金刺從中原帶回的女人?他們是怎麽回事?你可知金刺待她不同於常人?”


    完顏銘碩聞言,歎息:


    “阿妹,那不是一般的女子,你千萬莫要像對待塔拉一樣對待她!”


    “若是再做些蠢事出來,休想我再偏袒你!”


    ……


    “既然哥哥知她不是一般女子,為何哥哥不把她納入丞相府,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金刺帶她回了我的家?你眼中可還有我這個妹妹?”


    完顏銘碩道:


    “你以為哥哥不想帶她進丞相府?陛下還想納她入宮呢,可今日在大殿上,她竟以退為進,當眾說已侍奉了你的男人,差點讓皇帝都下不了台!我還有何法子?”


    西珠震驚,咬牙道:


    “不是都說中原女子溫婉賢淑嗎,她竟如此不知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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