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兒裏七八個大媽湊在曹大媽家門口嘮嗑,畫麵十分和諧,除了裏麵唯一的年輕人——程嘉嘉。


    程嘉嘉也覺得十分尷尬,想走,可又舍不得曹大媽老姐妹她們嘴裏的八卦,就在那裏磨磨蹭蹭的。


    忽然,嚴大媽一臉疑惑的問程嘉嘉,“小程,董思薇不是你繼姐嗎,怎麽不去你家,反而老是往鄭家跑?”


    程嘉嘉挑了挑眉,直覺告訴她這人又要開始作妖了?畢竟滿大院兒就沒有誰不知道自己跟繼父一家關係不好的,這個情況大家都知道,所以沒有誰會特意問到她臉上來。


    姓嚴的明顯就是要搞事的前奏。


    果然,還不等程嘉嘉說話,嚴大媽一臉‘我為你好的表情’,又道,“老話說的好,家和才萬事興,咱們女人家到底還是要依靠娘家的,可不興這麽不和睦。”


    眾人頓時噤聲。


    娘唉,這小程的那張嘴是好惹的嗎?


    就連他們大院兒最最極品的常大芬都沒在她手裏討到過好,可見其不好惹程度了。


    嚴大媽以往都是悶不吭聲的,今兒這又是鬧的哪出兒?


    大家夥兒緊緊閉上嘴巴,隻留一雙眼珠子左瞅瞅,右瞅瞅,可把他們忙壞了。


    嚴大媽鬧的哪出兒?


    這段日子,經過兩家人的“友好協商”(幾個兒子以養老威脅),秦為民的工資現在一家一半,白珍珠自然不滿,可嚴大媽卻十分滿意的。要知道,沒離婚之前她可摸不到秦為民的工資,都是他每個月給她家用,而且卡的正正好,自己壓根兒就摳不下多少錢。


    現在至少錢是捏在自己手裏了,雖然這三十多塊錢也要補貼給三個兒子,可嚴大媽還是很高興。


    這人啊,手裏一有錢,腰板兒都硬了不少。嚴大媽覺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窩囊的自己了。


    那可是三十多塊錢呢,比院兒裏大部分不上班的老娘們強多了。


    也就是說,她,嚴小翠,可比院兒裏的這些老娘們強多了!


    這就給了嚴大媽一種錯覺,她現在可以對任何事指手畫腳了。


    簡單來說,這人就是飄了。


    眾人都屏息凝神等著看程嘉嘉怎麽懟回去,卻見程嘉嘉一反常態乖順的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是很讚同這句話,可有時候還真是這樣,”


    幾個大媽十分失望。


    老娘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嚴大媽心裏卻很得意,她以前總是被這小蹄子噎的下不來台,今兒可算是找回場子了。


    她正準備再說教幾句,就聽那小蹄子道,“要不吳家兄弟也不能過來揍了你家老三一頓,嚴大媽,你說是不?”


    她又像想起了什麽,一臉驚訝的問,“哎,對了!嚴大媽,你家吳美芳什麽時候回來啊?她不會在娘家過年了吧?這怎麽能行?”


    唰的一下,嚴大媽的臉頓時綠了。


    對吳美芳這個兒媳婦兒,嚴大媽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


    現在眼見著吳、秦兩家交了惡,吳家不可能會幫襯自己兒子,嚴大媽自然就不想再捧著吳美芳了。更別提那小賤人還攛掇吳家幾個土匪打她最寶貝的老三,真是讓嚴大媽恨的牙癢癢。


    而且那小賤人身子已經壞了,以後也生不了,要不是還有吳家在那盯著,嚴大媽都想讓老三休妻再娶一個了。


    隻是可恨那小賤人自從流產之後就一直賴在娘家,弄的自家好像是什麽欺負媳婦兒的惡婆家似的,讓自家被院兒裏的鄰居好一頓說嘴。嚴大媽覺得臉上十分無光,平時很不喜歡別人提起吳美芳。


    程嘉嘉現在這麽說,就是當眾打她的臉。


    嚴大媽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不敢再說什麽了。


    見效果達到,程嘉嘉嘴角緩緩勾起,紮人就得往人心窩子裏紮嘛,要不有什麽意思?


    幾個大媽都看的嘖嘖搖頭,你說你惹她幹嘛?!


    果然啊!小程還是那個小程!


    隻有曹大媽深覺晦氣。


    她跟程嘉嘉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有著深厚的‘吃瓜’情誼,嚴小翠在自己麵前這麽為難程嘉嘉不就是不給自己麵子嗎?


    呸!這個嚴小翠,她又沒喊她來,是她自己非要湊過來的,來了又說些不中聽的話,這是要鬧哪樣?


    真是晦氣!


    ……


    大家剛剛在心裏感歎完,就見隔壁院兒的趙三子一臉激動的跑了進來,嘴裏還念叨著,“常大媽,常大媽,你家海城你家海城,被判了三年!”


    三年?!


    眾人還沒從這個震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西廂就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嚇的院兒裏的眾人紛紛停下嘴裏的話,麵麵相覷。


    那天公安過來,鄭海城被抓的消息傳來,不僅鄭家跟著操心,大雜院兒的各位鄰居們也十分擔心,沒別的,就是擔心大院兒裏的名聲,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家大院兒裏出一個勞改犯,說出去多不好聽啊。


    還是後來鄭家這幾天話裏話外的在外麵暗示他們家海城就是一點小問題,很快就會放出來的,而且看他們那信誓旦旦且並不是很擔心的樣子,大家夥兒才漸漸放下了心。


    誰知道,誰知道這人還是被判了三年?!


    他們原本還有點不大敢相信的,畢竟趙三子這人愛吹噓,嘴裏的話隻能聽個五分,可現在想來指定錯不了了,不然老鄭家能這麽鬧騰?


    程嘉嘉想到打聽到的消息,嘴角略微抽搐。


    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這可真不能怪他們,隻能說鄭海城天真。


    也不知這人腦子裏都想的啥?竟然跑到被自己欺負過的小孩兒爸爸那去當小弟,真當人家黑老大是那麽好性子的麽?


    活該他被人坑!


    二院兒一下子就圍攏了不少人。


    西廂的鄭家傳來一陣驚叫和劈裏啪啦的聲音。


    有人猶豫,“聽這動靜像是在打架,咱們要不要去勸下?”


    “去什麽去?常大芬什麽性子你還沒了解透?別回頭兩頭不是人還被人倒打一耙!你又不是沒見著常大芬這兩天對那一男一女多親熱!誰知道是什麽情況?”


    這麽一說,那人立刻想起了前些天大晚上的頂著北風去找鄭海華結果反而被常大芬倒打一耙訛醫藥費的事兒,頓時什麽勸架的心思都沒了,隻當沒聽到鄭家傳出來的雞飛狗跳聲。打就打唄,反正關他屁事兒!


    其他人也當沒聽見,還津津有味的討論了起來,“這麽說,海城那小子真被判了三年?”


    關愛蓮幸災樂禍,“那可不,哎喲,老鄭家出了個勞改犯了!”


    郭大爺忽然盯著她,“你笑啥?咱們跟鄭家可是住一個大院兒的,這院兒裏出了個勞改犯,咱們整個院兒的名聲都得受影響,你還笑的出來?”這娘們兒怕不是傻了吧?


    關愛蓮:“!!!”


    艸,失算了!


    也是這會兒,幸災樂禍的關愛蓮才想起來自家也跟這倒黴玩意兒住一個院子。


    關愛蓮一驚一乍,“媽呀!咱們院兒裏還真出了一個勞改犯了?!”她最是愛麵子了,可不想跟勞改犯住一個院子!


    她拍著大腿激動道,“不行不行,我才不跟這種人住一個大院兒!我小兒子還沒對象呢,可不能被這樣的老鼠屎給影響了!”


    “不成,我得去跟鄒大爺反應一下,讓他們鄭家搬出來去,不然咱們院兒未婚的小夥子大姑娘們可咋辦?”


    眾人嘴角一抽。


    心說你小兒子還用被別人影響?你那寶貝二兒子不就是最近的一顆老鼠屎嗎?


    就衝著任永晟那在外麵搞七搞八和跟男人胡來導致不行了的名聲,誰家還敢把閨女嫁進任家?不怕那家男的都一個德行啊?


    不過這話大家夥兒也就放在心裏想想,麵上可不敢說出來明晃晃的得罪人。


    而且關愛蓮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院兒裏出了一個勞改犯的確影響不好,影響自家孩子的婚嫁。


    關愛蓮又攛掇了幾句,還真有好幾個人就動了心思。


    有些老爺們兒不好出麵,就給自家老娘們使了個眼色,女人家家的去鬧一鬧正好。


    於是幾個大媽就一窩蜂跟著關愛蓮一起跑到了前院兒鄒家。


    鄒家。


    鄒前進不可思議的張張嘴,驚的聲音都變了調,“你們說啥?讓鄭家一家子搬出去?!”


    關愛蓮作為這群人的領頭人,首先出列,鏗鏘有力道,“沒錯兒!鄭家出了個勞改犯,他們會帶壞我們的名聲,影響我們家子女找對象,我們不願意和他們住在一起了,申請讓他們一家搬走!”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可不是,可不是!我們可不敢跟這樣的人住一起了!”


    鄒前進頭疼的看著眼前的這一群老娘們,隻覺得她們異想天開。


    他不耐煩道,“這房子是廠子裏給他們分配的,你們要是有意見就去找廠裏去,跟我這兒說個啥?我可沒有那本事!你們跟我也說不著!”


    這群老娘們兒想什麽美夢呢,當初常大媽的老伴兒可是因公犧牲,就衝著這個,廠領導也不會把人趕走的,不然太寒其他老職工的心。


    可關愛蓮隻覺得這是推詞,不高興的道,“鄒大爺您可是管院兒大爺,我們大家都得聽你的,你怎麽就沒那本事了?”


    鄒前進嘴角一抽,心說平時讓你們別鬧事,你們也沒聽我的啊。


    他使勁兒擺手,還是那句話,“我沒權利讓人搬走,你們有啥想法就找廠裏去,別找我!”


    關愛蓮還是不願意放棄,還想繼續再說幾句。


    忽然,鄒家大門口躥出了一道黑影,直直朝著自己麵門而來。


    下一秒,就響起常大芬尖利的嗓門,“幹你娘的關愛蓮,你這個黑心爛肝兒的陰險小人,你還想把我們一家趕走,我讓你使壞!我讓你使壞!”


    關愛蓮:“!!!”


    背後幹缺德事被正主抓住,關愛蓮心虛了一瞬。


    也就是愣了這幾秒,臉上就讓常大芬撓了幾道血印子,臉上火辣辣的疼。


    “嗷!常大芬你這個老賤人,你又打我!”


    關愛蓮也憤怒了,擼起袖子就跟常大芬幹上了。


    其餘的大媽自認是關愛蓮這一邊的,開始拉偏架。


    常大芬氣不過,一人給了幾爪子,然後薅頭發,一時間,平日裏十分清冷的鄒家熱鬧非凡。


    常大芬以一敵n,兩方人馬不分伯仲,場麵一度十分混亂。


    鄒前進:“!!!”


    媽的,能不能不要在他家裏打!


    ……


    另一邊,前來邀功不成反被打的許東亮和董思薇二人也灰溜溜的被鄭海洋趕出了三十五號大院兒。


    兩人到現在都搞不明白鄭海城怎麽就會變成‘小頭目’呢。


    “不是你說這就是件小事兒,一定能辦成的嗎?”董思薇埋怨許東亮,隻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也沒有書裏寫的那麽厲害。


    許東亮憤怒道,“你還敢說?不是你說鄭海城隻是犯了一點小事嗎?都混成黑市頭目了,這他娘的還叫小事兒?!”


    董思薇心虛了一瞬,這、這的確是她沒有問清楚就先把大話放了出去。


    可她還不是為了兩人的將來著想,所以才急於搭上男主。


    這麽一想,董思薇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兩人互相埋怨,吵吵鬧鬧了一路。


    別說這兩個自認為知道劇情,擁有先知的人了,就是鄭海城自己本人都不明白,他娘的自己咋就成了黑市的‘小頭目’了?


    鄭海城壓根兒就不知道,經過審訊黑老大留下的那幾個小嘍囉先是咬死了鄭海城是他們的老大,他們都是聽他的命令才到黑市來投機倒把的。還給出了相應的“證據”


    以至於公安雖然還有些疑問,可在這人證物證,“鐵證如山”麵前,也隻能這麽判了。


    ……


    鄭海洋得知院兒裏有些人竟然想把他們家趕出大雜院兒也十分憤怒,可他知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找那些人算賬,而是盡量減少海城帶給自己的影響。


    心急如焚的鄭海洋暫時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隻能揣上家裏的存款去了那個賞識自己的廠領導家。


    回來後,他就一臉嚴肅的對常大芬道,


    “媽,你也知道的,院兒裏那些人還想把我們趕出去,萬一我的工作出了問題,咱們一家真得露宿街頭喝西北風了。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媽,咱們必須得跟海城斷絕關係,隻有這樣才不會被他連累,才能保住我的工作。你可千萬不能心軟……”


    鄭海洋生怕他媽舍不得,不過顯然他想的有點多,還不等他說完,常大芬就拍著大腿道,“對,斷絕關係,必須斷絕關係!”她十分果斷,沒有一絲猶豫。


    鄭海洋表情微妙了一瞬。


    算了,他媽也是擔心他,擔心家裏人,以大局為重。


    對不起海城就對不起吧,犧牲他一個換來全家人安穩,也算值得。


    鄭海洋動作很快的去報社登報,跟鄭海城脫離了關係。


    如此一來,他的工作果然沒受多大的影響。


    惹得院兒裏的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有人覺得這一家子心狠,也有人覺得這是人之常情,眾人議論不一。


    解決完這事兒,鄭家人心頭的大石頭才算是落下了。


    也就是這時候,家裏人才發現鄭海華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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