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母子倆急切擔憂的神情一如平常的家屬,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女醫生狠狠皺了皺眉。


    這什麽家屬?


    張口閉口都是還沒影兒的兒子孫子,竟然沒有一個關心孕婦的身體情況的。


    同樣身為女性的醫生很是為這位孕婦不值,語氣不太好的說道,“孩子保住了,但孕婦身體很虛弱,需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可千萬別讓她再受刺激了。”


    這話一落,對麵的母子倆顯見的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孩子保住了!


    和吳家的關係也能維持住了!


    “哎喲!這可真是老天爺保佑!”


    嚴大媽喜極而泣,忽然猛地捂住嘴,現在可不興說這個,“哎喲,呸呸呸,我胡說呢,什麽老天保佑,分明是領導人保佑,嗬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孫子就是個有福氣的!”


    至於身體虛弱什麽的,他們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


    身體虛弱,補補就好了嘛。


    補不好那就再說。


    重要的是肚子裏的孩子。


    秦子文一直陰沉著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嚴大媽見狀催促道,“太好了,太好了!老三,你還不快去看看美芳跟我孫子去。”


    醫生皺眉,“孕婦腹中胎兒的性別未明,也不一定是男娃兒。”


    嚴大媽笑容一頓,“我兒媳婦兒肚子裏肯定是個孫子!”


    這醫生可真不會說話,這不是咒他們家生個女娃兒嗎?


    醫生耐心地再次解釋,“大媽,咱們現有的手段可看不出孕婦肚子裏是男是女,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一樣孝順父母,咱們可不能重男輕女。”


    醫生之所以這麽說,是怕這倆人認定了孕婦肚子裏是個男娃兒,萬一到時候到時候生下來個女娃兒,會遷怒於孩子,對孩子不好,所以給兩人提前打預防針。


    可她的一再強調,聽在嚴大媽耳裏卻是讓她心裏一咯噔。


    是啊,吳美芳肚子裏的孩子可不一定是男娃兒,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是個孫子。


    可萬一真是個女娃兒呢?


    萬一呢?


    嚴大媽越想越覺得這醫生肯定是知道這孩子的性別了,所以拿話暗示他們呢。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嚴大媽想到這裏,呼吸都不順暢了。


    孫子,她的孫子!


    那個能連接吳家和秦家的孫子,能分吳家家產的孫子,沒了!


    嚴大媽眼前一黑。


    一天之內,經曆大喜大悲,心情跌宕起伏,嚴大媽終於還是受不住,大喊一聲“我的孫子哎!”後,整個人直挺挺的朝後倒下去。


    秦子文忙把人接住,焦急的大喊,“媽,媽,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女醫生傻眼了,緊張的結結巴巴,“這這、這怎麽就暈了?我也沒說什麽刺激她的話啊。”


    秦子文也不知道他媽怎麽忽然就暈了,心裏頭也煩的很。


    “醫生,你快來看看,我媽她這是怎麽了?”


    好在醫生隻愣了一瞬就記起了自己的職業本能,立馬上前急救。


    沒一會兒,嚴大媽很快就幽幽的醒了過來。


    女醫生鬆了口氣,“大媽,你可別再著急上火了。”


    說完醫生就趕緊撤了,生怕這大媽待會兒又有個什麽賴到自己身上來。


    嚴大媽醒了,可是卻再也沒了孫子保住了的高興。


    反而滿腦子都是萬一吳美芳生了個女兒咋辦?


    一個丫頭片子,吳家還會給財產嗎?


    她又想起醫生說吳美芳身體虛弱。


    吳美芳那個破身子,懷一次孕就進幾次醫院,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氣再懷上。


    那她的老三,可怎麽辦啊!


    嚴大媽愁啊。


    她心疼的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小兒子,“兒子啊,你以後可怎麽辦啊!”


    秦子文:“……”


    妻子文十分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可嚴大媽又不繼續往下說了,隻是一直用含著那種三分心疼,三分複雜,四分愧疚的眼神看著自己。


    秦子文:“……”


    秦子文懷疑他媽是不是得了什麽重病瞞著自己。


    半晌,他試探著問,“媽,你身上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嚴大媽有氣無力,“我沒有不舒服……”


    她張了張嘴,本想說要是你媳婦兒生不出兒子來咋辦?


    你以後沒有兒子傳宗接代咋辦?


    可又覺得這話太紮兒子的心。


    忽然又記起來自己有個老姐妹的遠房親戚,聽說是在什麽大師那裏求了轉子丸,吃了後就得了個大胖孫子。


    嚴大媽眼神閃了閃,話題一轉,拉著秦子文的手語重心長道,“兒子啊,以後可千萬不能讓你媳婦兒受刺激了,她肚子裏這孩子,是你的頭一個孩子,你千萬得重視著點。”


    秦子文不明其意,但還是點點頭,“媽,你放心,我曉得的。”


    這可是他攀住吳家的籌碼,他怎麽可能不重視?


    母子倆收拾好心情才去病房看吳美芳。


    ……


    這邊,機械廠裏。


    秦家老大秦建國是廠裏的鉗工,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四級工,拿五十多塊的工資,在跟他同一批進廠的職工裏也算是相當出類拔萃的了。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他老爹秦為民的幫襯。


    秦建國這些年也算是順風順水,小日子過的十分滋潤。


    唯一不順心的可能就是自從秦子文娶了吳美芳後家裏總是吵吵鬧鬧的,讓人煩心的很。


    最近秦建國都不愛回家了。


    一回家就是這些老娘們吵架,聽著煩人的很。


    今天秦建國上班的時候眼皮子一直跳,直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他一直懸著心,十分不安,就怕有什麽事。


    忽然聽到工友說自己媳婦兒在外麵找他,秦建國心裏一咯噔,臉色就是一變。


    他媳婦兒這時候不上班,跑到機械廠來找他幹什麽?


    難不成家裏真的出事兒了?


    秦建國扔下手裏的工具,趕忙跑出去。


    孫紅梅帶著兒子在廠門口,頭發衣著淩亂,神色慌張,像是剛剛跟人打了一場架似的。


    秦建國出來一看就怒道,“艸他娘的,誰欺負你們娘倆了?”


    “建國啊,你可得幫幫咱們軍子啊……”孫紅梅紅著眼眶,拉著秦建國的手慌張道。


    秦建國咬牙,“咋回事?”


    狗日的,敢欺負他兒子和媳婦兒,他要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可等孫紅梅斷斷續續的把事情說完,秦建國卻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什、什麽?!軍子把老三媳婦兒撞倒了?”


    “還見紅了?!”


    “弟妹咋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保住沒?”


    孫紅梅搖搖頭,她又沒去醫院,怎麽會知道吳美芳的情況。


    剛剛還信誓旦旦要去給兒子和媳婦兒報仇的秦建國,現在卻焦躁的轉來轉去,不斷地埋怨孫紅梅。


    “哎呀,你說你們,咋這麽糊塗呢?”


    “老三和爸媽有多看重這個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啥要去惹她?”


    “這下好了,老三怕是和咱們有了芥蒂了!”


    孫紅梅雖然害怕,可現在被丈夫埋怨,還是不服氣的梗著脖子,“要不是她先打軍子,我能罵她嗎?要不是她先打我,軍子能去撞她嗎?”


    “說來說去還不是怪她吳美芳自己,事情都是她挑起來的,現在她出事兒了倒是全成了我的錯了。這是什麽道理!”


    “人家秦老三知道護著自己的媳婦兒,你呢,隻知道埋怨我!”


    說著孫紅梅又紅了眼眶默默流淚。


    她隻覺得自己命苦,婆家人都站在吳美芳一邊欺負自己。


    秦建國到底和孫紅梅這麽多年夫妻了,還是有感情的,見她哭了心裏也不好受。


    緩和聲音說,“行了,行了,這裏人來人往的,別哭了。”


    頓了一會兒,秦建國才道,“我去請個假,送你和軍子回娘家待一段時間。”


    孫紅梅一愣,接著眼圈又是一紅,顫抖著聲音不可置信的質問,“你、你要送我回娘家?你連軍子都不要了?你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你怎麽對的起我!”


    這時候送出嫁女回娘家長住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很多時候這種行為就意味著男方不要女方,想跟女方離婚。


    所以孫紅梅下意識的就以為秦建國是想跟她離婚了。


    秦建國:“……”


    這個蠢媳婦真是差點把他氣笑。


    秦建國瞪了人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想什麽呢?我就算不要你還能不要兒子?你們先避出去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再接你們娘倆回來。”


    原來是這樣!


    孫紅梅瞬間破涕為笑,“也是,你不要我也不能不要軍子,他可是你親兒子……”說著說著,孫紅梅就感覺不對勁起來,等等,什麽叫不要她也不會不要兒子?


    孫紅梅瞪眼,“秦建國,你什麽意思?!你還想不要我?”


    秦建國:“……”


    他是這個意思嗎?


    秦建國不想跟這個蠢婆娘繼續糾纏,於是道,“你們等會兒,我這就去請假。”


    秦家國把媳婦兒和兒子送回老丈人家,就連忙趕去醫院給秦子文賠禮道歉,希望能把這事兒糊弄過去。


    要說秦建國心裏沒有點怨怪老三兩口子那是不可能的。


    秦建國聽到吳美芳不準自己兒子吃肉,打自己媳婦兒和兒子,心裏就憋著一股氣,不然也做不出把媳婦兒兒子送回娘家的決定。


    就像是孫紅梅說的一樣,家裏的錢也有他掙的一份兒,憑啥他的兒子吃不得肉?


    秦建國不止埋怨吳美芳,連自己弟弟和爸媽都一起埋怨上了,要不是他們捧著、供著,吳美芳一個女人在他們家能有這麽囂張嗎?


    ……


    嚴大媽和秦子文母子倆在病房裏待了好一會兒,吳美芳才悠悠轉醒。


    她還記得暈過去之前自己肚子很疼,好像還流了不少血。


    吳美芳原本就蒼白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慘白,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子文哥,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她說不下去,抽噎出聲,“嗚嗚嗚!”


    秦子文和嚴大媽連忙安慰,“孩子還在呢,還在呢,美芳你可別哭了。醫生說你受不得刺激的。”


    “哎喲,可不是,美芳,你現在可不能哭,要好好養著身子,也好好養著孩子。”


    嚴大媽眼神閃了閃,體貼道,“美芳啊,你想吃什麽就跟媽說,媽去給你做。親家母工作也挺忙的,這回咱們就別麻煩她了,媽來照顧你。”


    “媽,你真好!這事兒確實不能告訴我媽,免得她又過來操心。”


    吳美芳隻以為婆婆是體貼自己親媽,心裏熨帖極了,隻覺得她婆婆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婆婆。


    她不客氣的提要求,“我中午想吃肉沫粥,媽你趕緊回去燉,要不然來不及了。”


    嚴大媽笑容一頓,隨即很快恢複自然,“哎,好,我馬上就去供銷社買塊肉回去燉粥。順便拿點換洗衣裳過來。”


    嚴大媽交代了秦子文一些注意事項就倒騰著兩條腿兒去供銷社買肉了。


    一邊走一邊小聲罵罵咧咧。


    她以為自己聲音很小,可路上的人卻聽的一清二楚。


    於是路上的行人就看到一個大媽一邊麵目猙獰的急行,一邊嘴裏恨恨的罵人。例如“小賤人”,“沒用的東西”,“饞死鬼投胎”,“懶的出奇”,“蠢的要死”之類的。


    大家都驚詫的看她一眼,然後迅速離她八丈遠。


    娘誒,這裏有個神經病!


    也不知道會不會暴起傷人,他們可要離遠些!


    嚴大媽:“……”


    說來也是巧了,也不知道醫院是不是病房資源不夠還是咋的,竟然把吳美芳一個孕婦和任永晟一個男科病人安排在了一個病房。


    而且兩人的病床還離的不遠。


    任永晟這回受傷也不輕,雖然醫生給上了藥,可那地方還是疼的很。


    他從小被關愛蓮和任文化當寶貝疙瘩疼著長大的,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一時疼的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吳美芳雖說保住了孩子,可畢竟動了胎氣,還流了那麽多血,身體虛弱的很。


    嚴大媽走後,秦子文就去交醫藥費了,吳美芳感覺自己十分疲憊,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可任永晟一直在那哼哼唧唧,吵的她心煩不已。


    再一次被哼唧聲吵的睡不著後,吳美芳不耐煩道,“煩死了,能不能別吵了!醫院是公共場所又不是你家,能不能有點素質公德心?”


    任永晟被一個女人傷成了這樣心情本就十分不好,吳美芳這時候還撞上來,他也十分不客氣。


    “這病房裏又不是住你一個,我怎麽就不能吵了?”


    “我就要吵,我就要吵,怎麽了?你這死女人還以為誰都要捧著你呢?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吳美芳頓時大怒,“你這個死太監,你說誰呢?!”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吳美芳這話可算是戳到任永晟的心窩子了。


    他今天可不擔心了一天自己會不會變成太監嗎。


    這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任永晟被氣的臉紅脖子粗,破口大罵,“我呸!說的就是你!你個賤人,婚前就跟秦子文搞在一起的破鞋!”


    ‘破鞋’兩個字就像針一樣,刺激著吳美芳的神經。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掛著兩隻破鞋遊街,大家朝她投以鄙夷的目光,朝她吐口水的場景。


    吳美芳大叫,“啊!你才是破鞋,你全家都是破鞋!你這個死太監再給我胡說八道,我叫我哥打死你!”


    吳美芳忽然感覺身下一熱,她低下頭一看,隻見一片血紅。


    “啊!”


    吳美芳被嚇的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嚴大媽心髒也要停了,尖叫,“醫生,醫生!我兒媳婦兒又出血了!你快過來看看啊!”


    剛剛趕到醫院,得知吳美芳的孩子保住了才鬆了一口氣的秦建國,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啥玩意兒?


    不是聽說已經沒事兒了嗎?


    咋又出血了?


    娘誒,這娃兒,不會真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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