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這幾個橘子壞了要不扔了吧。”


    “行,扔了吧。誒,小劉,衣服,拖地上了!抱起來!老張呢,這兒還有幾箱東西需要他搬。”


    早晨的劇組嘈雜忙碌,所有工作人員在為了今天的拍攝工作做準備。


    休息了一天,有一些見過大世麵鍛煉出了過硬心理素質的工作人員已經緩過來了,但還有一些初出茅廬的新人依然請了假。


    左筠心走進片場,和見到的人都打了招呼。


    “左筠心。”


    陌生的聲音叫住她,左筠心回過頭,發現江羽帆和一個沒見過的男生跟在他的老師身後走過來,叫她的正是他的老師。


    左筠心好像聽導演管他叫“陵光老師”。


    左筠心頷首:“您好。”


    “你好。”陵光手裏轉著一串珠子,笑得溫和,“你是公大畢業的吧?學的偵查?你本科的導師是不是劉雁?”


    “……啊,嗯。”左筠心點頭,“有事嗎?”


    “嗯,這個,是我學生的……朋友。”陵光把那個左筠心沒見過的男生推到前麵,“這孩子也是公大的,他本科在別的學校讀的心理學,考研考了公大的犯罪心理。”


    “這孩子的導師跟劉雁老師關係好,他也經常和劉雁老師有聯係,他聽劉雁老師說原來帶過一個很優秀的學生,還給他看了那學生的論文,他覺得很厲害,很想認識一下這個學生。”


    左筠心:“……”她那畢業論文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居然還會有人因為覺得她論文寫得好想見她?


    “你好。”那男生一眼看去長得極為……桃花,一臉多情相,桃花眼脈脈含情,“我叫鍾朝舟,朝陽的朝,一葉扁舟的舟,我導師是武執明師。”


    左筠心點點頭,武執明老師,她知道,但她不熟,因為這個老師是在她畢業之後進學校的,她和大學同學幾乎不聯係了,但楊辰、蘇悠、許慕山還會有聯係。


    他們說,從以前的大學同學那裏聽說,學校來了一個新老師,是個女老師,很年輕,感覺也就二十多歲,比學生大不了多少,但是一進校就是研究生導師,據說是國外留學回來的犯罪心理學的專業人才。


    一打招呼也算認識了,陵光回頭看向江羽帆:“你倆不都帶了作業嗎,外麵有奶茶店,你們去那裏買杯奶茶,坐人家店裏學習吧。等晚上……”


    陵光把目光移向左筠心:“小左老師,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歡歡也會去。”


    左筠心:“……行。”


    換以前這種一聲不吭就決定的飯局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但是,趙泊歡會去啊,就說明,這不僅僅是一頓飯的事情了。


    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感湧了上來,左筠心伸舌頭舔了舔唇。


    夏夏:“……”


    夏夏湊近陶然,小聲問:“一說吃飯她這麽高興嗎?她平常對吃的也沒啥欲望啊。”


    陶然:“……”


    劇組發生那樣的意外,原本的外景不能用了,還好劇組有備用方案,最近新的外景正在搭棚,先都拍內景戲。


    楚寧的內景戲沒多少,基本都是鎮守邊關的外景戲,今天算是內景戲的唯一一場。


    楚寧生母年輕時積勞成疾過世,楚寧從邊關趕回來參加母親的葬禮,還是以楚淮為主要視角,記錄下他最後一次見自己最喜歡的姑姑。


    在這次葬禮之後,楚寧又回到邊關,在不久之後的一場戰爭中犧牲。


    參加葬禮都要穿喪服,左筠心穿著那一身白色的喪服,低頭看著衣袖,表情有些呆滯。


    母親的,葬禮啊。


    左筠心扯著嘴角笑了笑。


    楚寧的母親還能有葬禮。


    真好,走得風風光光的。


    左筠心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衣服,踏出了換衣間。


    導演正帶著左筠心走位,黃亦熙在場外等自己的戲,她看著左筠心,說道:“化妝師是不是粉撲得太多了,怎麽我看她臉有點兒太白了。”


    “應該是進狀態了。”她的助理在旁邊幫她扇風,“她剛剛化妝的時候我進去了一趟,還沒上妝的時候她表情就不太對,我估計是進狀態了吧,化妝師沒撲多少粉,估計是把自己想成楚寧了吧。”


    “唔,也有可能。”


    陵光就坐在不遠處,他看著左筠心,眼裏閃著晦澀的光。


    末了,他苦笑著搖搖頭,難怪歡歡願意和她親近,從三觀到家庭背景,可真是,相似得驚人。


    “好,準備,action!”


    來參加葬禮的人已經離開了,楚寧遣散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守在靈堂裏。


    那是皇帝看重的女兒,皇帝懂她的想法,順著她的意思,不管什麽規矩,讓所有人都離開,隻留她一個人。


    楚寧跪在墊子上,披麻戴孝,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可怕,從葬禮的一開始,她就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流。


    “娘。”


    楚寧從來沒叫過生母母妃,就算叫也是在外,私底下都是叫娘。


    “娘,寧兒回來了。”楚寧的目光呆滯,她甚至都沒有看母親的靈牌,“您想吃的邊關的特產,寧兒給您帶回來了。”


    “還有您親手繡的手帕,我都給邊關的姐妹們分了,她們都誇您手藝好。”


    “三娘還準備了很多料子給您,說讓您平常多給自己做幾身衣服,好歹也是貴妃,平常的打扮太素了。”


    “娘……”


    楚寧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她說不出來了,嗓子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啪嗒——


    好像有什麽東西滴在了手上,濕濕的。


    但楚寧一動不動,不管那是什麽,她沒擦自己的手,也沒想過擦擦自己的眼睛。


    邊關的特產、三娘準備的布料,都在供台上放著,沉默地訴說著女兒遲來的孝心和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悔恨。


    如果我不去邊關該多好啊,我就能一直守著娘了。


    為什麽我一定要去邊關啊。


    為什麽我說要去邊關的時候娘不攔著我呀。


    為什麽啊。


    “為什麽……為什麽……”


    鏡頭後的導演臉色一變,坐直身體,她看著鏡頭裏的演員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斷線般往下流著,可她始終沒有哭出聲。


    這一段不是這樣的,這一段台詞很少,主要是楚寧的內心,需要後期配音,畫麵中她是不需要張嘴的。


    這裏需要張嘴說台詞的,就是一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而不是“為什麽”。


    為什麽我爸媽要死得那麽慘啊。


    為什麽高尚會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啊。


    為什麽為國為民的人沒有好下場啊。


    為什麽……權力、金錢,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鏡頭裏的人閉著眼睛,流著眼淚,但就是不肯發出一聲哭聲,但是身體微微顫抖著,搖搖欲墜。


    所有人在此刻有著同樣的想法:誰去抱抱她吧,她真的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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