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們都很愛你


    趙泊歡歎了口氣:“自古忠孝兩難全。”


    左筠心沒有回應,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好像是在想些什麽東西。趙泊歡和任久也沒有打擾她,隻是靜靜看著她。


    左筠心回想起自己剛入職那一年,她是最晚進來的一個,當時其他人都已經在特遣隊待了最起碼一年了。


    左筠心入職那段時間,也沒什麽大事,除了訓練,平常也沒那麽忙,隊裏的隊員自發舉辦了一個歡迎儀式,那天喝多了,酒瓶子滿地,氣得馮玉華追著人打,第二天還加練。


    這些暫且不提,那天晚上,他們喝多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就談論起了左筠心剛剛問的幾個問題。


    除了左筠心、蘇悠、楊辰和許慕山這四個從小在特遣隊長大的人之外,其他六個人,原因不盡相同,有的是想要伸張正義,有的是想單純除了警校沒出路了。


    但不論初衷,他們既然會來特遣隊,就說明了他們想要懲惡除奸的決心。他們都不怕死,也不怕對不起家裏人,因為要麽從小孤兒,要麽父母去得早,現在對父母也沒什麽印象了。


    都是窮得隻剩命的人了,哪有什麽好怕的。


    沒錯,左筠心也一直這麽想的,因為她也孑然一身,她隻有一條命陪她上刀山下火海。


    當他們擁有的東西很少很少時,自然也就什麽都不怕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左筠心想,她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她有血親,哪怕還不算很熟。


    趙泊歡知道左筠心在想些什麽,她問:“如果你家裏阻止你,你會放棄這次任務嗎?”


    左筠心沒答話,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到,趙泊歡也沒催,靜靜等著她。


    良久,左筠心才說:“不會。”


    “不管找沒找到血親,我都會參與這次任務,我都會主動采取同樣的方法。”左筠心握緊手裏的手機,眼神逐漸從混沌迷茫變得堅定,又變回了曾經那個左筠心。


    “我當緝毒警,不僅是想要為我父母報仇,我想拯救更多的家庭,想讓更多的孩子不要像我一樣失去父母。雖千萬人吾往矣。哪怕阻止,我也會做!”


    趙泊歡:“你不怕對不起你家人嗎?”


    左筠心被子裏的手緊握成拳:“可我的良心呢?我更怕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我更怕對不起我在國旗下的誓言!我更怕對不起我爸媽流過的血受過的傷!我更怕對不起我的那一身警服,那一個黨徽!”


    “說我不顧家也好,說我冷血無情也罷,我都認了,無所謂。”


    左筠心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絕對做不到袖手旁觀!”


    趙泊歡起身,她緩步走到窗邊,挑開一點窗簾,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有些出神,說道:“警察、軍人、消防,這些職業就是這樣。太特殊了,特殊到需要舍棄很多,特殊到……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嘴上都在說尊敬、致敬,但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理解。”


    “不過理不理解也無所謂了,能做到最起碼的對默默守護自己平安的人尊重就可以了。”趙泊歡放下窗簾,冷笑。


    “總好過有些沒良心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種人,不能說壞,但是絕對愚蠢淺薄至極。”


    任久聳聳肩:“這樣的人也很多。不過隨便他們說吧,不用理這種人。”


    他看向左筠心,“沒錯,自古忠孝兩難全,不管我們做出什麽樣的選擇,總會對不起一些人。但是最關鍵的,別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人活著得有良心。”


    左筠心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馮玉華的電話。


    趙泊歡和任久沒有繼續待在房間裏,兩個人從房間裏出來,站在走廊上,沈清和夏夏迎麵走過來。


    趙泊歡攔住她們:“先別進去了,她正在給人打電話。”


    沈清和夏夏點頭,沈清說道:“玄弈老師,剛剛我在樓下看到兩個主角的演員已經來了。”


    趙泊歡手摸摸脖子:“啊……來了啊。救命,還沒歇一會兒就又來活了。想罵人。”


    任久:“……”


    沈清:“……”


    夏夏:“……”


    真的是打工人的心聲了。


    正說著,電梯叮一聲響了,從電梯裏走出來兩個年輕男人,正是飾演葉登鶴的孟繁和飾演褚冥的穆益嘉。見這麽多人都在走廊裏站著,兩個人也刷一下站在那裏不動了。


    趙泊歡笑道:“別緊張別緊張,沒事。導演這會兒出去了,兩位老師先休息休息,待會兒麻煩來我這兒,我給二位說一下劇本。”


    本來今天有劇本圍讀的,但是左筠心突然間生病,她肯定參加不了了,導演想了想,昨天左筠心和任久對待劇本已經理解得差不多了,先把兩個主演的事情集中解決一下,任久也就不用參加了。


    孟繁和穆益嘉去了各自的房間,趙泊歡揉著自己的腦袋:“啊啊啊啊啊——我現在真的很想死怎麽事情這麽多啊!煩死了!待會兒等左筠心打完電話先讓她回自己屋。救命了……”


    其他人:“……”


    這個精神狀態簡直太真實了。


    左筠心也沒有和馮玉華說太久,隻說了十分鍾左右就結束了。


    臨掛電話前,馮玉華溫聲道:“小竹子,我明白的你想法,我也理解你,我甚至也和你想的一樣。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了。你父母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我知道。”左筠心垂眸,“教官,對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你沒做錯什麽。你這樣……確實出乎我們意料,但是後來我又想了想,這貌似還真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隻不過是我們疏忽了。”


    馮玉華頓了頓,又說:“還有,以後不要再說‘我死了不會有什麽’這種話了,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很多,這個世界上在乎你、愛你,會因為你的離開而傷心痛苦的人,也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知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筠心。”馮玉華沒再叫左筠心的昵稱,而是叫了她的名字,但是沒有繼續往下說,左筠心可以聽見馮玉華的呼吸聲,有些亂。


    一分鍾後,馮玉華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筠心,你的父母很愛你,你失散多年的家人也很愛你。我也很愛你,蔣靖安也很愛你,那幾個兔崽子也很愛你,我們都很愛你。”


    馮玉華不知道自己說這些幹什麽,但是她就是想要說。左筠心把臉埋在膝蓋裏,從嗓子裏擠出來帶著哭腔的一聲:“我也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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