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明點的是碗大份的筒骨湯,手機咚地一聲沉入湯底,鈴聲卻沒能因此而停下來,隔著濃湯響個沒完沒了,隻是聲音比剛才要悶一些、沉一些,就像此刻的孟鶴兮。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所有的感官都變得遲鈍,耳邊嗡嗡的,聽什麽都像是隔著點什麽。


    而徐路明都傻眼了,愣了數秒才反應過來:「哎喲臥槽,我的湯!」


    他手裏還拿著骨頭湯的外賣蓋子,一臉痛惜,再看身側的好友,還是那副「老婆跟人跑了誰都別來惹我」的寡夫樣。


    徐路明不敢惹,默默地放下外賣蓋子,改喝酒。


    大概十來分鍾後,手機終於徹底沒有聲音了。


    孟鶴兮就趴在那碗「加了料」的筒骨湯邊上,慢吞吞轉著手裏喝了一半的啤酒罐。


    輕輕的碰撞聲,若有似無的。


    一會兒後,他突然抬起頭,問徐路明要手機。


    「幹什麽?」徐路明問他。


    「回個消息,他會擔心。」


    徐路明:「……」


    徐路明:「……我看你就是有病。」他仿佛恨鐵不成鋼,「看你剛剛那樣子我以為這次總歸能硬氣一回……結果你的骨氣就隻有十分鍾?」


    「我無緣無故不接電話他肯定很著急,他都這麽難了,我捨不得。」孟鶴兮越想越懊惱,給了自己一巴掌,「我怎麽捨得不接他電話!可我特麽的……我特麽的心裏憋屈!金夜明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


    「既然這麽憋屈,剛剛為什麽不上去揍姓金的?難不成你還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徐路明問他。


    孟鶴兮沉默著,隻朝他伸著手。


    「我看你真是瘋了!」徐路明冷笑,將手機拋給他,「拿去!」


    ·


    已經夜裏十一點,孟鶴兮卻還沒回來,電話也始終打不通。岑雩坐在餐桌前,盯著手機上的時間,看它一分鍾一分鍾的流逝。


    桌上的兩菜一湯是他自己做的,剛出鍋的時候賣相雖然說不上多好,但聞起來還挺香,可惜冷掉之後香味就聞不到了,骨頭湯上麵甚至浮著一層油脂,看起來更讓人沒有食慾。


    他站起身,將桌上的菜端回廚房,倒進鍋裏,重新加熱了一遍,排骨湯在鐵鍋裏咕咚咕咚的冒著氣泡,熱氣蒸騰起來,瀰漫在廚房裏,但味道已經不如之前那樣香了。


    東西尚且如此,人恐怕也是一樣。


    或許孟鶴兮就是在故意躲著他吧。故意不接他的電話,隻回了一條「晚些回來」的消息,就再沒有說什麽。


    他看到了。


    誤會了。


    所以故意躲著他。


    岑雩眸色黯了黯,關了火,將剛剛加熱好的所有東西,掃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急匆匆穿上外套,剛走到門口,鐵門就被從外麵打開,消失了一天的人站在門口,醉醺醺地望他一眼,渾身散發出濃烈的酒氣。


    而在不遠處,徐路明從車裏探出半張臉,朝岑雩揮了揮手,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孟二,我先走了,改天再見!」


    「喝酒了?」岑雩自覺問了句廢話,語氣莫名其妙摻著火,醉鬼卻完全聽不出來,踉蹌著朝他撲過來,把他緊緊摟抱住。


    岑雩被帶得連退好幾步,撞在沙發上,沒站穩,直接跌了下去,孟鶴兮的腦袋重重砸在他下巴上。


    舌尖被磕了下,溢出淡淡的血腥味。


    而孟鶴兮像隻大型犬一樣,在他唇上又咬又舔,這裏聞聞,那裏嗅嗅,似乎在辨別他身上有沒有留下別人的氣息。


    「不是說要來接我嗎,我等了很久,打了很多電話。」


    「還去了公司,你那個漂亮秘書親自下來接的我,說你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原來是去喝酒了。」


    「孟鶴兮,你一直就是個騙子。」


    「總是騙我。」


    岑雩手指插進他柔軟的發間,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如果孟鶴兮此刻醒著,就會發現這雙隻眼睛裏隻裝著一個自己,翻湧著太過濃烈的情愫。


    可偏偏他醉得厲害,眼神懵懵的,腦子也糊塗。


    更不太能聽懂岑雩在說什麽,隻是模糊地聽見岑雩在罵他騙子。


    可他怎麽會是騙子呢,明明岑雩才是騙子,是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騙了他的心,騙了他的人,又不要他。


    身上還有屬於別人的、討厭的氣息。


    他很不喜歡這個味道。


    「洗澡!」他抓住岑雩的胳膊,不容分說地將人往樓上拖,「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岑雩順著他:「好,洗澡。」


    孟鶴兮這才有些滿意地點點頭,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把衣服、把衣服脫了。」


    「……」這才剛走上樓梯,脫什麽衣服啊。


    岑雩試著跟他講道理:「還沒到浴室,等會兒再脫。」


    孟鶴兮不樂意:「不行!現在就脫!臭死了,都是狗的味道!」


    「……」什麽狗的味道,你才是狗鼻子吧。


    算了,跟喝醉的人講不通道理,尤其是喝醉的孟二少爺,反正是在家,脫就脫吧。又不是沒脫過。


    然而他手指剛搭上第一顆紐扣,手腕就被人用力扣住,孟鶴兮盯著他的臉,眼眸中翻湧著怒火:「誰幹的?!」


    岑雩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道:「什麽?」


    孟鶴兮更加惱怒,另隻手掐住他下巴,每個字都像是惡狠狠從唇齒間擠出來的:「誰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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