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岑雩始終沒有回頭。


    那晚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麵,岑雩禁足在家,除了佟則為和家裏的傭人,沒見過其他任何人。


    倒是孟鶴兮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他的號碼,給他打過不少電話,但岑雩都沒接,孟鶴兮不死心,打不通電話就發簡訊,一條接一條,收件箱裏全是他發過來的消息。


    除了問他在哪裏,為什麽沒再去酒吧,或者問他有沒有挨佟先生的罵,其餘的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廢話。


    比如做了個什麽夢夢見了他,比如問他早飯吃了什麽午飯吃了什麽晚飯又吃了什麽,比如哪個朋友又幹了什麽蠢事鬧了什麽笑話,再比如不厭其煩的每天提交一遍微信好友申請……


    很煩、很瑣碎。


    可神奇的是,岑雩居然不知不覺看完了每條簡訊。可能是他在家太無聊了,正好拿這些來打發時間。


    隻是沒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佟則為,大概半個月後的晚上,佟先生將他喊進了書房。


    這個男人從22歲大學畢業就開始掌管佟家,這麽小的年紀,當然不足以服眾,不管是公司還是佟家內部,都出現了很大的反對聲。


    可佟先生以鐵血手腕,僅用三年時間,就將那些反對他的人收拾得服服貼貼,無人再敢有異議。


    在這件事上,他的助理功不可沒。


    那個助理,就是岑雩的父親岑欽。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佟先生坐穩了佟家家主的位置,成了海市說一不二的人,而他的父親卻早就不在了。


    「阿岑,過來。」佟先生淡笑著朝他招招手。


    岑雩慢吞吞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瘦了,該多吃點,吳媽最近沒好好做事?」


    佟先生是個嚴肅的人,不愛笑,他僅有的溫情全都給了岑雩。那時候家裏還沒有出事,他的父母仍在,憑父親和佟先生的關係,他便也得了對方的歡心。


    後來就再也不敢了。


    「沒有,吳媽做的都是我愛吃的,隻是馬上就10月份了,我沒什麽胃口,佟先生不要生氣。」


    佟則為很輕地點了下頭:「再過幾天就是你父母的祭日了,讓吳媽好好準備。」


    「謝謝佟先生。」


    「謝什麽,你父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又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對你好是應該的。但是阿岑,你還小,交朋友要慎重,不要什麽貓貓狗狗都當成人來相信,明白嗎?」


    佟則為聲音徐徐的,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岑雩卻垂著眼眸,藏在陰影處的喉結不受控地滑動。


    他死死握住搭在腿上不住戰慄的手,直到指甲都嵌進肉裏,鑽心的疼痛才喚醒他的語言功能。


    蝴蝶枯萎在冬日的枝頭,岑雩攏了下頭髮,扯出一抹淡笑,沙啞道:「……明白的,佟先生。」


    從書房出來,岑雩站在自己房門口,冷著臉刪掉了來自孟鶴兮的所有消息,並且將那個熟悉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他沒打算再同那個人有任何的牽扯。但他顯然小看了孟二少爺的執著,發現自己被拉黑後,那人很快換了新的號碼繼續騷擾他。


    隻要岑雩拉黑一個,他就總能搞來另一個新的,岑雩對此煩不勝煩。在他過往的二十多年裏,遇到的人寥寥可數,而似孟鶴兮這般的更是前所未見。


    這天在對方又打來電話的時候,岑雩接了。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很意外,愣了半天才慌裏慌張地叫他的名字:「岑、岑岑岑岑岑雩……你終於肯接我電話啦!」


    即便看不見臉,岑雩也能猜出這人此刻是怎樣的表情。


    他真的有些不懂這個人。


    「岑雩,你這段時間過得好嗎,那天回去後佟先生有沒有為難你?」他問得小心翼翼。


    而岑雩也問他:「孟二少,你肩膀上的傷還疼嗎?」


    這句關心比岑雩會接他電話更讓孟鶴兮感到震驚,以至於緊張到差點又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輕鬆地說:「當時挺疼的,縫了六針,不過現在早就不疼了,後天就拆線了,你別擔心。」


    這半個月,他廢話說了一大堆,卻一句都沒提過自己的傷,也沒說過那晚被拋下之後他是怎麽回的家,更沒有指責岑雩一句不是。


    哪怕到了現在,再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仍是輕描淡寫,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從未想過要怪岑雩。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


    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也是沉迷於他這張皮囊嗎。


    「孟二少,你怕嗎?」


    「什麽?」


    「像那晚的事,你怕嗎?刀砍下來的時候你怕嗎?」


    「怕個屁!」電話那頭的人絲毫沒有猶豫,「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小打架打到大的,從來隻有我揍別人的份,沒有我吃虧的時候。」


    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輕嘖一聲:「好吧,其實還是有一次的,就是之前我們在洗手間打架那次。」他語氣聽著有些得意,「除此之外我就沒輸過,所以這次隻是意外,我不怕,你也別怕,我孟鶴兮字典裏就沒有怕這個字。」


    「可是我怕。」岑雩緩緩開口,「孟二少,你讓我覺得很煩,你的電話、簡訊,你的聲音,還有你這個人本身,都讓我覺得很煩,我不想因為你而讓佟先生感到不高興,這樣會讓我很難做,所以孟二少,以後不要再給我發那些垃圾簡訊了。」


    他語氣明明那樣平靜,不帶任何情緒,一字一句卻像浸滿毒液的銀針,紮進了孟鶴兮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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