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亦麟愣了愣,然後道:「紀珩走了。我……」


    「走了?」湯鬱寧抬起眼,眼底微微一沉,「走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湯亦麟連忙道,「我跟他說,爺爺可能會來看你,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


    湯鬱寧沒有再說話了。


    他手裏握著那條戒指項鍊,過了很久,又鬆開了手。


    最後,湯鬱寧把項鍊扔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想走就走吧,我也累了。」微微一頓,「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湯亦麟:「……」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對湯鬱寧道:「哥,你知道有一句話叫做——天塌下來,還有你的嘴頂著嗎?」


    湯鬱寧:「?」


    他看向湯亦麟。


    那一眼沒有什麽情緒,湯亦麟卻立刻彈了起來,「我錯了,哥,我什麽都沒說,我先走了。」跑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對湯鬱寧道,「其實,紀珩可能也不是記恨你,隻是太失望了……哥,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失望比記恨更可怕。」


    說完,湯亦麟走了。


    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了。


    湯鬱寧看著手背上新增的針孔,過了很久,他把針拔了,看著針孔上漸漸冒出的鮮血,自己抽了一張紙巾摁住,忍著眩暈起身,走到病房門口就覺得已經體力不支,緩了一會兒,才重新直起身,推開門往外走。


    失望……失望是什麽,湯鬱寧這麽多來都厭煩了。


    誰比他這五年來每天睜眼看不到紀珩,而感受到的失望更多。


    第26章 回家


    紀珩離開了醫院,打車回了他的舊家。


    在那個老破的小區隔壁有一家牛肉麵館,價格還很便宜,這五年來,紀珩經常來這邊吃麵,老闆都認識他了。


    紀珩再次走進這家麵館的時候,老闆驚訝道:「好久不見你了,聽說你搬家了?」


    「嗯……」紀珩輕輕應了一聲。


    老闆問:「還是老樣子嗎?」


    紀珩點了點頭,「對,謝謝老闆。」


    等老闆去忙碌以後,紀珩就靜靜地坐在那兒。外麵似乎又下了雪,半開的窗戶有一股寒氣撲麵而來。


    這五年來,縱然生活過得不如意,過得依然貧困,可紀珩覺得,他至少能照顧好自己,他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受過這樣的委屈。


    和湯鬱寧重逢以後,一切都改變了。


    之前的紀珩還滿心歡喜,希望和湯鬱寧重歸於好,希望他們還能像從前那樣。


    可是原來全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人家根本沒有把他放心上。


    紀珩垂著眼,輕輕又苦澀地笑了一下。


    所以喜歡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感情。


    老闆很快把牛肉麵端了上來。


    紀珩說了一聲「謝謝」,低下頭來開始吃麵。


    他想起自己最初失明的那段日子,找不到住的地方,找不到工作,近乎流落街頭。也是這家麵館的老闆給了他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


    那一年,紀珩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上,一邊吃麵一邊流眼淚。


    當時紀珩在想,沒了湯鬱寧他該怎麽活呢。


    可是如今五年過來了,紀珩也發現,其實沒有湯鬱寧,他也可以活,活得好活得差,都跟湯鬱寧沒有什麽關係。


    而且紀珩並不覺得自己這五年過得多麽差勁。


    他打拳,成了金牌拳手,也不用低三下四去求人,雖然很苦很累,還會受傷,可這也是他花了五年時間自己拚湊起來的尊嚴。


    湯鬱寧一揮手,就把這些尊嚴砸碎在地上了。


    紀珩覺得,他可能會慢慢學著放下對湯鬱寧的喜歡了。


    因為這份喜歡沒有給他帶來好,隻給他帶來了滿身的傷痕。


    昨晚雖然隻被打了兩拳,剩下還有湯鬱寧為他扛下的很多瓶酒,可那兩拳其實也是湯鬱寧對紀珩態度的具象化。


    湯鬱寧不會親手打紀珩。


    但他對紀珩,和那兩拳一樣,把紀珩弄得傷痕累累。


    算了吧。


    紀珩閉了閉眼,從今天起,不要再喜歡湯鬱寧了。


    如果湯鬱寧要他伺候他,那也可以,反正他是拿錢辦事,隻是他不會再動感情了。


    紀珩這麽想著,心裏已經下了決定。


    可在想到不再喜歡湯鬱寧的時候,心酸還是無邊無際地湧來,年少時無數電影般的畫麵從眼前閃過。


    豆大的淚落在牛肉麵湯裏。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掀開麵館的簾子,走了進來。


    老闆問道:「您隨便坐,要來點什麽?」


    那人似乎在紀珩的對麵坐了下來。安靜了一會兒,他淡淡道:「跟他一樣就好。」


    紀珩的身子微微一僵。


    老闆道:「好嘞,稍等。」


    紀珩不知道湯鬱寧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他也不敢相信湯鬱寧怎麽願意走進這樣一家破爛而小的麵館,坐在這樣會讓他嫌棄的、不幹淨的椅子上,點上一份會讓他不屑的牛肉麵。


    但紀珩也沒有主動跟湯鬱寧說話。


    他餓了很久,昨晚湯鬱寧給他做的麵,他在拳場上都吐了,所以現在很餓,吃得也很快。


    紀珩吃完以後,留下了紙幣,準備離開。


    下一刻,他的手腕卻被抓住。


    抓住紀珩手腕的那隻手是冰涼的。


    如果放在以前,紀珩一定會很心疼,會捧起湯鬱寧的手用自己的手和心口去暖,可是如今,他隻是慢慢握緊了拳,沒有掙脫,也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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