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怎麽這麽不小心。」


    漸漸,沈逾之似乎已經適應了幾分門外耀眼的燈光,於是強打精神抬起眼皮向門外看去。屋裏實在太過昏暗,而門外又太過明亮。沈逾之甚至無法第一時間通過對方的長相分辨出對方是誰,隻能仔細在自己的腦中搜索起來了那熟悉的聲音——最終,他記憶中的葉遲和現在這個逆著光雙手抱臂靠在門前的女生對上了號。


    葉遲在門口站定片刻,隨即十分自然地走進了屋內。不過她並沒有開燈,大概是為了晃到沈逾之的眼睛,於是隻能摸著黑蹲在了他的床邊,一片一片將那些四分五裂的瓷片撿了起來。


    「這是在哪裏。」沈逾之的聲音一出便先將自己嚇了一跳——他的嗓子如同在砂紙上刮過一般,沙啞的不像話。他有些艱難地清了清嗓子吞咽一下,隻覺得仿佛被刀割過一樣,然而他沒有停頓太久,繼續說道:


    「他人呢?」


    葉遲撿瓷杯片的動作一滯,稍微一偏頭便和床上側躺的沈逾之對上了目光:「你在說誰?」


    「我睡了多久?」


    沈逾之沒有回答葉遲,而是又拋出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是他嗎?」


    葉遲捏在鋒利杯片的食指不由捏進去了幾分,而她手指與瓷片緊密相連的指肚,也在一震猶豫後流出了鮮艷的血液。


    沈逾之垂下眼睛,在這昏暗的環境中仍舊看到了那一抹殷紅,聲音沙啞道:「你出血了。」


    隨後,沈逾之似乎是十分了解這裏的構造一般,抬手在床頭的桌麵上摸索幾下,並無意外地摸到了一個塑料小瓶,在黑暗中仔細辨認過那上麵的文字後遞給葉遲:


    「酒精。」


    「謝謝。」葉遲黑色的瞳仁一絲不離地盯在沈逾之的身上,後者也一直波瀾不驚地與她對視——隻是片刻後沈逾之便移開了目光,掩住口鼻咳嗽了起來。


    沈逾之似乎是真的十分不舒服,撕心裂肺地咳了許久才慢慢緩了過來。他再次抬起眼睛,隻是此時他的眼底已經染上了一層薄紅,他喘著氣同葉遲說道:「……能幫我把燈打開嗎?」


    葉遲點了點頭,順手按開了沈逾之床頭櫃上的燈。


    沈逾之:「……」


    「我不知道這裏有燈。」沈逾之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在葉遲的目光中不得不解釋了一番:「剛剛沒有摸到。」


    「不知道有燈,卻知道床頭有酒精。」葉遲麵露戲謔,抬了抬嘴角:「學長好厲害。」


    沈逾之強撐著坐了起來,後背依靠在床頭上。橘黃色的暖光鋪在他的鼻尖和臉頰上,顯得他的五官都柔和了幾分:「我猜的,經常有人會用酒精給發熱的人降溫不是嗎。」


    葉遲抿了抿嘴:「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習慣。」


    沈逾之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有些難耐地靠在床頭說道:「鍾霽在哪裏?」


    「你應該慶幸他不在。」葉遲麵露笑意:「要不是他九哥攔著,你早就被他毒死了。」


    隨後,葉遲就像忽然想起來什麽一般點了點沈逾之的床頭桌麵:「你這些藥,都是鍾雨齊幫你準備的。」


    沈逾之歪了歪頭,卻沒有去看那些被摞成小山一般的藥盒,反而用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目打量起來了葉遲的那仍舊不斷泛起殷紅的手指:「疼嗎?」


    葉遲幾乎是瞬間便毫無阻礙地接受了沈逾之跳躍性的語言,她隨即回答道:「不疼。」


    屋內的電源似乎並不是十分靈敏,隨著葉遲的聲音結束,床頭的檯燈也隨之發出了「滋滋」的聲音,白熾燈晃了兩下最終穩了下來。但電流的聲音卻一直縈繞在兩人之間,仿佛變成他們之間互相不斷試探的某種具象表現。


    「聊一聊?」


    最終,葉遲坐在了沈逾之的床邊,翹起二郎腿單手撐在床沿。她此刻的神態與動作都十分放鬆,仿佛與沈逾之是多年未見的老友,與她平日中示人的端莊溫柔的模樣大相逕庭。


    沈逾之抿了抿嘴唇,看向葉遲有意無意侵犯入他的領地中的那隻手。


    「——抱歉。」葉遲注意到了沈逾之的目光,緩緩將手收了回去,然而她的目光中仍舊帶著幾分似有似無的探究。


    「學長,回到我們之前的話題。」


    「你想知道什麽?」


    -


    午夜的臨城公安局,二組的幾人仍舊在不停忙碌著。


    吳越雙手抱在胸前,麵色低沉的垂眸轉著筆。那支中性筆在他的指尖快速地旋轉——又停止,然而隨著一聲清脆的落地聲,那支筆最終還是墜落在地,令吳越不得不看著那支靜靜躺在地上的筆出神。


    下一秒,吳越的眼前被一片陰影掩埋,他抬起頭來,看向蔣磬遞給他的那支被他不小心掉落的中性筆。


    「他們在忙著找秦亮和周忱的下落,你一個領導不以身作則,反倒在這裏發呆?」


    蔣磬見吳越並不接過那支筆,隻好將它放在了一旁的桌麵上,繼續說道:「沈逾之給我們留下了訊息,以他的性格,他對這件事起碼有著五成以上的把握。我們順著這條線往下查,應該會有收穫的。」


    吳越抬起頭來,忽然發聲道:「哎,這些道理我都懂。」


    「隻是你和他的關係……你就不擔心沈逾之嗎?」


    吳越終於將自己憋了幾天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一時間竟然覺得終於鬆下了這了口氣。


    ——自從他們根據沈逾之的線索查到了周忱和葉遲,他就一直格外注意蔣磬的情緒,生怕他一個衝動或者一個想不開,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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